春秋左傳正義 卷三十七 襄二十六年，盡二十六年

　　【經(jīng)】二十有六年，春，王二月，辛卯，衛(wèi)寧喜弒其君剽。（○剽，匹妙反。）衛(wèi)孫林父入于戚以叛。（衎雖未居位，林父專邑背國，猶為叛也。○背音佩。）
　　[疏]注“衎雖”至“叛也”?！鹫x曰：叛者，背君之名。嫌無君不得為叛，故注明之。林父畏衎入殺己，以邑先叛。故衎今雖未居位，林父以背國之故，猶為叛也?！　〖孜?，衛(wèi)侯衎復(fù)歸于衛(wèi)。復(fù)其位曰復(fù)歸，名與不名，傳無義例。
　　[疏]注“復(fù)其”至“義例”?！鹫x曰：“復(fù)其位曰復(fù)歸”，成十八年傳例也。僖二十八年，“衛(wèi)侯鄭復(fù)歸于衛(wèi)”，“曹伯襄復(fù)歸于曹”，與此衛(wèi)侯衎皆書其名。成十六年，“曹伯歸自京師”，不書名。俱是歸國，立文不同，傳無義例，史異辭也?！　∠模瑫x侯使荀吳來聘。吳，荀偃子。
　　公會(huì)晉人、鄭良霄、宋人、曹人于澶淵。卿會(huì)公侯皆應(yīng)貶，方責(zé)宋向戌后期，故書良霄以駮之。若皆稱人，則嫌向戌直以會(huì)公貶之?！疱?，市延反。駮，邦角反。
　　[疏]注“卿會(huì)”至“貶之”?！鹫x曰：僖二十九年，傳曰：“在禮，卿不會(huì)公、侯，會(huì)伯、子、男可也?！笔乔鋾?huì)公、侯皆合貶，良霄亦當(dāng)貶也。但向戌會(huì)公巳自當(dāng)貶，而又有后期之責(zé)。仲尼書經(jīng)方責(zé)向戌后期，故書良霄以駮之。書良霄所以責(zé)向戌，非是舍霄罪也。若良霄與晉、宋皆貶稱人，則嫌向戌直以會(huì)公被貶，其后期之責(zé)不見，故書良霄名。退宋班，明向戌有二罪也。案春秋諸國之會(huì)后至者多，唯退班在下，不褒進(jìn)先至之人，此直退宋人在鄭人之下，于文自足，必特書良霄以駮向戌者，以向戌，宋之執(zhí)政上卿，魯公親自在會(huì)，后期而至，惰慢之甚，故特書良霄，深責(zé)向戌，異于他例也。

　　秋，宋公殺其世子痤。稱君以殺，惡其父子相殘害?！痧?，才何反。惡，烏路反。
　　晉人執(zhí)衛(wèi)寧喜。
　　八月，壬午，許男寧卒于楚。未同盟而赴以名。
　　[疏]注“未同盟而赴以名”。○正義曰：宣十七年，“許男錫我卒”。寧即錫我之子，嗣立以來，未與魯會(huì)盟而赴以名也?！　《?，楚子、蔡侯陳侯伐鄭。
　　葬許靈公。
　　【傳】二十六年，春，秦伯之弟針如晉脩成，（脩會(huì)夷儀歲之成。）叔向命召行人子員。（欲使答秦命?！饐T音云。）行人子朱曰：“朱也當(dāng)御?！保ㄓM(jìn)也。言次當(dāng)行。）
　　[疏]注“御進(jìn)”至“當(dāng)行”?！鹫x曰：言當(dāng)進(jìn)待君，受君命也。行人非一遞進(jìn)御。此日，次朱當(dāng)御，次而不使，是黜之也?！　∪疲逑虿粦?yīng)。子朱怒，曰：“班爵同，同為大夫?！饝?yīng)，應(yīng)對之應(yīng)。何以黜朱于朝？”黜，退也。撫劍從之。從叔向也。叔向曰：“秦、晉不和久矣！今日之事，幸而集，集，成。晉國賴之。不集，三軍暴骨。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，子常易之。奸以事君者，吾所能御也。”拂衣從之。拂衣，褰裳也?！鸨?，蒲卜反；徐，扶沃反。道音導(dǎo)。御，魚呂反。拂，芳弗反。褰，起虔反；本或作騫，音雖同，義非也。《說文》云：“褰，袴也?！?
　　[疏]注“拂衣，褰裳也”?！鹫x曰：拂者，披迅之義，以其將斗，知拂衣即褰裳也。對則上衣下裳，散則可以相通，故以褰裳解拂衣。

　　人救之。平公曰：“晉其庶乎！庶幾于治。○治，直吏反。吾臣之所爭者大?！睅煏缭唬骸肮覒直?，臣不心競而力爭，謂二子不心競為忠，而撫劍拂衣?！馉?，爭斗之爭。不務(wù)德而爭善，爭謂所行為善。私欲已侈，能無卑乎？”私欲侈，則公義廢?！鸪?，昌氏反，又尺氏反。
　　[疏]“平公”至“卑乎”。○正義曰：平公見其臣斗，而言“其庶乎”者，以其臣爭為國，國事必興，故庶幾于治也。劉炫云“不心競而力爭，不務(wù)德而爭善”，皆道子朱之心，非叔向之罪。杜言二子“不心競”，似亦并責(zé)叔向者，以斗雖一曲一直，乃是兩人爭理，故以二子言之，據(jù)其斗而言力爭，則叔向亦爭，爭善則叔向無之，叔向以子員無私，欲令應(yīng)客，亦非叔向爭善，叔向無可爭。杜云，爭謂所行為善，唯言子朱之心也?！　⌒l(wèi)獻(xiàn)公使子鮮為復(fù)，使為巳求反國?！瘐r音仙。為，于偽反，注同。辭。辭不能。敬姒強(qiáng)命之。敬姒，獻(xiàn)公及子鮮之母?！疰σ羲啤?qiáng)，其丈反。對曰：“君無信，臣懼不免?！本存υ唬骸半m然，以吾故也。”許諾。初，獻(xiàn)公使與寧喜言，言復(fù)國。寧喜曰：“必子鮮在，不然必?cái)?。”子鮮賢，國人信之，必欲使在其間。故公使子鮮。子鮮不獲命于敬姒，不得止命。以公命與寧喜言曰：“茍反，政由寧氏，祭則寡人?！睂幭哺孓静?，伯玉曰：“瑗不得聞君之出，敢聞其入？”十四年，孫氏欲逐獻(xiàn)公，瑗走，從近關(guān)出?！疝荆悠浞?。瑗，于眷反，又于萬反。遂行，從近關(guān)出。告右宰谷，衛(wèi)大夫。右宰谷曰：“不可。獲罪于兩君，前出獻(xiàn)公，今弒剽。○弒，申志反。天下誰畜之？”畜，猶容也?！鹦?，許六反，注同，一音敕六反。悼子曰：“吾受命于先人，不可以貳。”悼子，寧喜也。受命在二十年。谷曰：“我請使焉而觀之?！庇^，知可還否。○使，所吏反。還音環(huán)。遂見公于夷儀。反，曰：“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，淹，久也。○見，賢遍反，一音如字。淹，于廉反；徐，于嚴(yán)反。而無憂色，亦無寬言，猶夫人也。言其為人猶如故?！鸱蛉艘舴?。若不巳，死無日矣?！彼龋挂?。悼子曰：“子鮮在?！庇以坠仍唬骸白吁r在，何益？多而能亡，于我何為？”言子鮮為義，多不過亡出。悼子曰：“雖然，不可以己。”孫文子在戚，孫嘉聘于齊，孫襄居守。二子，孫文子之子?！鹗兀佑址?。二月庚寅，寧喜、右宰谷伐孫氏，不克。伯國傷。伯國，孫襄也。父兄皆不在，故乘弱攻之。寧子出舍于郊。欲奔。伯國，死孫氏夜哭。國人召寧子，寧子復(fù)攻孫氏，克之。辛卯，殺子叔及大子角。子叔，衛(wèi)侯剽。言子叔，剽無謚故?！饛?fù)，扶又反，下“復(fù)愬”同。
　　[疏]“辛卯，角殺子叔及大子角”。○正義曰：服虔云：“殺大子角不書，舉重者?！卑笗x侯、宋公殺陳世子及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，皆書經(jīng)，則世子不輕于大夫也?？赘浮④飨⒅綇s君之下，并亦言大夫，大夫既書于經(jīng)，則弒君并殺世子，世子亦當(dāng)書，不得為舉重也。杜既不解，當(dāng)以不告故耳?！鹱ⅰ白邮濉敝痢爸u故”?！鹫x曰：此剽是穆公之孫，黑背之子，于獻(xiàn)公為從父昆弟。成十年“衛(wèi)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”，傳云：“衛(wèi)子叔黑背侵鄭?！笔呛诒匙肿邮?，即以子叔為族也。元年“衛(wèi)侯使公孫剽來聘”，傳云：“衛(wèi)子叔來聘?！笔桥e族而稱之也。今云殺子叔，亦是舉其族，為剽無謚，故稱族也。

　　書曰：“寧喜弒其君剽?！毖宰镏趯幨弦?。嫌受父命納舊君無罪，故發(fā)之。孫林父以戚如晉。以邑屬晉。書曰：“入于戚以叛?！弊飳O氏也。臣之祿，君實(shí)有之。義則進(jìn)，否則奉身而退，專祿以周旋，戮也。林父事剽而衎入，義可以退。唯以專邑自隨為罪，故傳發(fā)之。
　　[疏]“書曰”至“戮也”?！鹫x曰：《春秋》書叛者，有此孫林父與宋華亥、宋公之弟辰、晉趙鞅、晉荀寅，五者經(jīng)皆書叛。邾庶其、莒牟夷、邪黑肱皆以地來奔，雖文不稱叛，傳謂此三人為三叛人，則三者亦是叛也。所言叛者，或據(jù)邑而拒其君，或竊地他國，皆為有地隨已，故稱為叛。昭二十二年，“宋華亥、向?qū)?、華定自宋南里出奔楚”，定十四年，“宋公之弟辰自蕭來奔地”。不隨己，則不稱叛。是叛雖反背之辭，皆由地以生名也。叛者，判也。欲分君之地以從他國，故以叛為名焉。叛無凡例，傳言“書曰”，是仲尼書為叛也。人君賜臣以邑以為祿食，臣之祿謂所食邑也?！熬龑?shí)有之”，言其不得專以為已有也。君臣有義而合，義則進(jìn)以事君，受此祿食，否則奉身而退，當(dāng)身奔他國，而以祿歸君。專君之祿，以周旋從已，于法為罪戮之人，故書“入于戚以叛，罪孫氏也”?！夺尷吩唬骸肮胖蠓?，或錫之田邑，或分之都城，故有千室之邑，百乘之家。君之祿，義則進(jìn)，否則奉身而退。若專祿以周旋，雖無危國害主之實(shí)，皆書曰叛。叛者，反背之辭也。庶賤之人，不齒于列，故雖有善惡，不章顯名氏。若乃披邑害國，則以地重，必書其名，且終顯其惡也。適魯則書地，曰來奔，來奔則叛可知，蓋記事外內(nèi)之辭也。劉、賈說三叛人以地來奔，不書叛，謂不能專也。此直外內(nèi)之辭，既以地來，妻公之姑姊，還其大邑，不得復(fù)言不能專也?！笔嵌乓允渲冉詾榕岩?。專祿者，謂專君之祿，以為已有，東西隨已，謂之為專。服虔云：專祿，謂以戚叛也。既叛衛(wèi)亦不臣于晉，自謂若小國，是為專祿，其意言專獨(dú)有之不屬人也。若不屬晉，何為被衛(wèi)侵而愬于晉地？若不入晉，晉復(fù)何以戍之？傳言言以戚如晉，服言不臣于晉，是反丘明以解傳也。

　　甲午，衛(wèi)侯入。書曰：“復(fù)歸?！眹{之也。本晉納之夷儀，今從夷儀入國，嫌若晉所納，故發(fā)國納之例。言國之所納而復(fù)其位。大夫逆于竟者，執(zhí)其手而與之言。道逆者，自車揖之。逆于門者，頷之而已。頷，搖其頭。言衎驕心易生?！鹁挂艟?。頷，戶感反，本又作顉。易，以豉反。公至，使讓大叔文子曰：“寡人淹恤在外，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聞衛(wèi)國之言，二三子，諸大夫?！鸫笠籼?。朝如字。吾子獨(dú)不在寡人。在，存問之。公聞文子答寧喜之言，故忿之。
　　[疏]注“公聞”至“之言”?！鹫x曰：沈氏云：大叔文子聞寧喜、許公之言而發(fā)嘆，本非而答寧喜之言，而云答者，時(shí)聞寧喜之言，遂自評論，不許于寧子，與對面相答無異，故言答也。

　　古人有言曰：‘非所怨，勿怨?！讶嗽挂印！彼乖谟H親。對曰：“臣知罪矣！臣不佞，不能負(fù)羈紲，以從捍牧圉，臣之罪一也。有出者，有居者。出謂衎，居謂剽也?！鹆b，居宜反。紲，息列反。捍，戶干反。圉，魚呂反，下同。臣不能貳，通外內(nèi)之言以事君，臣之罪二也。有二罪，敢忘其死？”乃行，從近關(guān)出。公使止之。傳言衛(wèi)侯不能安和大臣。
　　人侵戚東鄙，以林父叛故。孫氏愬于晉，晉戍茅氏。茅氏，戚東鄙。○愬，悉路反，下同。殖綽伐茅氏，殺晉戍三百人。殖綽，齊人。今來在衛(wèi)。孫蒯追之，弗敢擊。文子曰：“厲之不如?！眳枺瑦汗硪?。遂從衛(wèi)師，敗之圉。蒯感父言，更還逐殖綽。圉，衛(wèi)地。雍鋤獲殖綽。雍鋤，孫氏臣。復(fù)愬于晉。為下晉討衛(wèi)張本。
　　鄭伯賞入陳之功。入陳在前年。三月，甲寅朔，享子展，賜之先路三命之服，先路、次路，皆王所賜車之總名。蓋請之于王?！鹇?，本亦作輅，音路。
　　[疏]注“先路”至“于王”?！鹫x曰：《周禮·巾車》云：“服車五乘，孤乘夏篆，卿乘夏縵，大夫乘墨車?！眲t禮于卿大夫所當(dāng)乘者，名車不名路也。而傳稱王賜叔孫豹、鄭子蟜者皆云大路，知此“先路”、“次路”，皆王所賜車之總名也。賜車稱路，從王賜之名，必是稟王之命，故云“蓋請之于王”也。宣十六年，傳云“晉侯請于王，以黻冕命士會(huì)”。知諸侯命臣有請王之法，故云蓋也。

　　先八邑。以路及命服為邑先。八邑，三十二井?！鹣?，徐悉薦反，下同，或如字。
　　[疏]注“以路”至“二井”?！鹫x曰：禮，遺人以物，皆以輕先重后，故以路及命服為邑之先也?！吨芏Y·小司徒》“四井為邑”。故杜以八邑為三十二井。劉炫云：“案《論語》有‘十室之邑’，又杜注免馀邑為一乘之邑，又宋、鄭之間六邑巖戈錫等，杜何以知此邑非彼等之邑？必以為四井之邑?！苯裰蝗徽?，邑之為名，大小無定。子展、子產(chǎn)為卿日久，先有采邑。今以入陳有功，加賜田土，不應(yīng)更以八大邑而又與之。至于免馀辭邑，云“唯卿備百邑”，故杜以為一乘之邑合《論語》百乘之家。其實(shí)一乘稱邑，文無所出。《周禮》稱“四井為邑”，杜以正邑解之，故云三十二井，得為漸賜土田之義。又八邑、六邑為節(jié)級之差。劉以為大邑而規(guī)杜氏，非也。

　　賜子產(chǎn)次路，再命之服，先六邑。子產(chǎn)辭邑，曰：“自上以下，降殺以兩，禮也。臣之位在四，上卿子展，次卿子西。十一年良霄見經(jīng)，十九年乃立子產(chǎn)為卿，故位在四?！饸ⅲ绶?。見，賢遍反。
　　[疏]注“上卿”至“在四”。○正義曰：十五年傳云：“鄭人以子西、伯有、子產(chǎn)之故，納賂于宋。”是伯有在子西之下也。十九年傳云：“子展當(dāng)國，子西聽政。”當(dāng)國謂攝君事，聽政謂為上卿，是子西次子展，故此注以子西為二，良霄為三。二十七年，“鄭伯享趙孟于垂隴，子展、伯有、子西、子產(chǎn)、子大叔、二子石從?！比绫宋拇尾性谧游髦?。二十九年，裨諶論子產(chǎn)位次，云“天又除之，奪伯有魄。子西即世政焉辟之？”先言伯有，后言子西，又是子西在伯有之下者。據(jù)十九年傳，子西必在伯有之上，蓋其后更有進(jìn)退，杜據(jù)傳上文以次之耳。

　　且子展之功也。臣不敢及賞禮，請辭邑?！辟p禮，以禮見賞，謂六邑也。公固予之。乃受三邑。位次當(dāng)受二邑，以公固與之，故受三邑。公孫揮曰：“子產(chǎn)其將知政矣！知國政。讓不失禮?！?
　　晉人為孫氏故，召諸侯，將以討衛(wèi)也。夏，中行穆子來聘，召公也。召公為澶淵會(huì)。○為，于偽反。
　　楚子、秦人侵吳，及雩婁，聞吳有備而還。雩婁縣，今屬安豐郡。○雩音于；徐，況于反；如淳同；韋昭音虛，或一呼反。婁，如字；徐，力俱反；如淳音樓。遂侵鄭。五月，至于城麇。鄭皇頡戍之?；暑R、鄭大夫。守城麇之邑?！瘅?，九倫反。頡，咖結(jié)反。出，與楚師戰(zhàn)，敗。穿封戌囚皇頡，公子圍與之爭之。公子圍，共王子，靈王也?！鹦缫粜簟Ｕ诓堇?。正曲直也。伯州犁曰：“請問于囚。”乃立囚。伯州犁曰：“所爭，君子也，其何不知？”言王子圍及穿封戌皆非細(xì)人，易別識(shí)也。○易，以豉反。別，彼列反。上其手，曰：“夫子為王子圍，寡君之貴介弟也?！苯?，大也?！鹕希瑫r(shí)掌反，下注同。介音界。下其手，曰：“此子為穿封戍，方城外之縣尹也。誰獲子？”上下手以道囚意?！鸬酪魧?dǎo)。囚曰：“頡遇王子，弱焉?！比酰瑪∫?。言為王子所得。戍怒，抽戈逐王子圍，弗及。楚人以皇頡歸。印堇父與皇頡戍城麇，印堇父，鄭大夫?！鸪?，敕留反。印，一刃反。堇音謹(jǐn)。楚人囚之，以獻(xiàn)于秦。鄭人取曠于印氏以請之，子大叔為令正，主作辭令之正。以為請。子產(chǎn)曰：“不獲。謂大叔辭以貨請堇父，必不得?！馂椋趥畏?，又如字。受楚之功而取曠于鄭，不可謂國。秦不其然。受楚獻(xiàn)功，大名也。以貨免之，小利。故謂秦不爾。
　　[疏]“秦其不然”?！鹫x曰：秦不肯其如是也。

　　若曰：‘拜君之勤鄭國。微君之惠，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?！淇?。”辭如此，堇父可得。弗從，遂行。秦人不予。更幣，從子產(chǎn)，而后獲之。更遣使執(zhí)幣，用子產(chǎn)辭，乃得堇父。傳稱子產(chǎn)之善?！鹗?，所吏反。
　　六月，公會(huì)晉趙武、宋向戌、鄭良霄、曹人于澶淵以討衛(wèi)，疆戚田。正戚之封疆?！鸾?，居良反，注同。取衛(wèi)西鄙懿氏六十以與孫氏。戚城西北五十里有懿城。因姓以名城，取田六十井也。
　　[疏]注“戚城”至“井也”?！鹫x曰：傳言西鄙懿氏，則西鄙之地，以懿氏為名也。謂之懿氏，則以懿為氏族之名，蓋上世有大夫姓懿氏，食邑于此地，因以其姓名其城也。杜以懿氏既為邑名，而云取其六十，故以為取田六十井。服虔云：“六十邑?！眲㈧乓苑詾槭?。今知非者，此六十之文總屬懿氏，懿氏不見經(jīng)、傳，則卑細(xì)可知，既非卿大夫，何得廣有土地？分六十之邑而與孫氏。且直言六十，本無邑文，故杜以為六十井。劉從服說以規(guī)杜氏，非也。

　　趙武不書，尊公也。罪武會(huì)公侯。向戌不書，后也。后會(huì)期。鄭先宋，不失所也。如期至。
　　[疏]“趙武”至“所也”?！鹫x曰：僖二十九年，諸侯之卿會(huì)公于翟泉，皆貶之稱人。傳曰：“卿不書，罪之也。”八年，諸侯之卿會(huì)晉侯于邢丘，亦貶稱人。傳曰：“大夫不書，尊晉侯也?！比粍t尊公侯，罪大夫，其義一也。傳文互相見耳。此言“趙武不書，尊公也”。亦是罪武也。故杜云“罪武會(huì)公侯”也。其會(huì)公侯之罪，向戌、良霄與趙武亦同，但為別有見義，不貶良霄，不得總云卿不書，罪之。故特言“趙武不書，尊公”，明良霄、向戌亦為尊公，不應(yīng)書也?！跋蛐绮粫?，后也”，言既為會(huì)諸侯，復(fù)為后會(huì)期，故不得如良霄書名氏也。會(huì)之班次，以國大小為序，諸會(huì)鄭在宋后，此會(huì)鄭先于宋，為鄭依期而至，不失所也。如不失其所，自是常事，非有善可褒，而得進(jìn)其班者。鄭班常在衛(wèi)下，此會(huì)齊、衛(wèi)不至無常班，宋自當(dāng)次晉，此直退宋耳，非進(jìn)鄭也。言其不失所，直是不失常，亦非褒文也。計(jì)良霄會(huì)公，亦應(yīng)合貶，所以得書名者，方責(zé)向戌后期，故書良霄以駮向戌，非為舍霄罪也?！夺尷吩唬骸板Y之會(huì)，趙武、向戌、良霄以大夫而會(huì)魯侯，違在禮之制，其罪一也。戌加后會(huì)之尤，霄有不失所之進(jìn)，文不得并言卿不書，罪之。故特言尊公，明公尊，非三人之所敵，三人之罪既正，而二人獨(dú)以他義別敘也?！币允嵌叛粤枷鰰?huì)公，亦合貶也。言霄有不失所之進(jìn)者，正謂不使與宋俱退，得進(jìn)復(fù)其本班耳，非有升進(jìn)異于常也。宋以后至退班，不在曹人下者，宋是大國，退居鄭下，足以為責(zé)，故令仍在曹上。此會(huì)曹國最小，其班正當(dāng)居末，曹人非后至也。案翟泉之盟，諸卿敵公，則沒公。此亦諸卿敵公，不沒公者，翟泉之盟，杜注云“魯侯諱盟天子大夫”，是以沒公，然則此大夫敵公，非公有罪，是以不沒公也。

　　于是衛(wèi)侯會(huì)之。晉將執(zhí)之，不得與會(huì)，故不書?！鹋c會(huì)音預(yù)。
　　[疏]注“晉將”至“不書”?！鹫x曰：下云“衛(wèi)侯如晉，晉人執(zhí)而囚之?！笔怯诖藭?huì)為將執(zhí)之，不得與會(huì)也。不得與會(huì)，而傳云“衛(wèi)侯會(huì)之”，言其至?xí)?br>
　　晉人執(zhí)寧喜、北宮遺，使女齊以先歸。討其弒君伐孫氏也。遺，北宮括之子。女齊，司馬侯。歸晉而后告諸侯，故經(jīng)書在秋。○女音汝。衛(wèi)侯如晉，晉人執(zhí)而囚之于士弱氏。士弱，晉主獄大夫。秋，七月，齊侯、鄭伯為衛(wèi)侯故如晉，欲共請之。○為，于偽反，下“為臣”，注“為林父”、“為臣”皆同。晉侯兼亨之。晉侯賦《嘉樂》?！都螛贰?，《詩·大雅》。取其“嘉樂君子，顯顯令德。宜民宜人，受祿于天?！薄鸺?，戶嫁反，注同。
　　[疏]注“嘉樂”至“于天”?！鹫x曰：“嘉樂君子”以下皆《詩》之文也。晉侯賦此，言已嘉樂二君也。二君以晉侯樂已之故，故齊賦《蓼蕭》，言澤及于已，鄭賦《緇衣》，言不敢遠(yuǎn)晉，所以答《嘉樂》也。服虔云：晉侯自《嘉樂》，愚之甚也。

　　國景子相齊侯，景子，國弱。○相，息亮反。賦《蓼蕭》?！掇な挕?，《詩·小雅》。言太平澤及遠(yuǎn)，若露之在蕭。以喻晉君恩澤及諸侯。○蓼音六。大音泰。子展相鄭伯，賦《緇衣》?！毒l衣》，《詩·鄭風(fēng)》．義取“適子之館兮，還予授子之粲兮”。言不敢違遠(yuǎn)于晉。○緇，側(cè)其反。粲，七旦反。遠(yuǎn)，于萬反。叔向命晉侯拜二君，曰：“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，敢拜鄭君之不貳也?！薄掇な挕?、《緇衣》二詩，所趣各不同，故拜二君辭異?！痨?，他雕反。
　　[疏]“叔向”至“貳也”?！鹫x曰：沈氏云：賦《蓼蕭》，喻晉侯德澤及諸侯，言晉侯有德，是安我宗廟也。其言與注合。《緇衣》首章云“緇衣之宜兮，敝予又改為兮。適子之館兮，還予授子之粲兮”。欲常進(jìn)衣服、獻(xiàn)飲食，是其不二心也。劉炫云：《蓼蕭》首章云“既見君子，燕笑語兮，是以有譽(yù)處兮”。言晉侯有聲譽(yù)，常處位，是得宗廟安也。

　　國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，私與叔向語。曰：“晉君宣其明德于諸侯，恤其患而補(bǔ)其闕，正其違而治其煩，所以為盟主也。今為臣執(zhí)君，若之何？”謂晉為林父執(zhí)衛(wèi)侯。叔向告趙文子，文子以告晉侯。晉侯言衛(wèi)侯之罪，使叔向告二君。言自以殺晉戍三百人為罪，不以林父故。國子賦《轡之柔矣》，逸《詩》，見《周書》。義取寬政以安諸侯，若柔轡之御剛馬?！鹨?，賢遍反。
　　[疏]注“逸詩”至“剛馬”?！鹫x曰：《漢書·藝文志》有《周書》篇目，其書今在?；蛟剖强鬃觿h《尚書》之馀。案其文非《尚書》之類，彼引《詩》云“馬之剛矣，轡之柔矣。馬亦不剛，轡亦不柔。志氣麃麃，取與不疑”。此《詩》馀無所見，故謂彼文是也。

　　子展賦《將仲子兮》，《將仲子》，《詩·鄭風(fēng)》。義取眾言可畏。言衛(wèi)侯雖別有罪，而眾人猶謂晉為臣執(zhí)君?！饘⒅僮淤?，將，七羊反，注同，本亦無“兮”字，此依《詩序》。晉侯乃許歸衛(wèi)侯。叔向曰：“鄭七穆，罕氏其后亡者也。子展儉而壹?！弊诱?，鄭子罕之子。居身儉而用心壹。鄭穆公十一子，子然、二子孔三族已亡，子羽不為卿，故唯言七穆。○鄭七穆，謂子展公孫舍之，罕氏也；子西公孫夏，駟氏也；子產(chǎn)公孫僑，國氏也；伯有良霄，良氏也；子大叔游吉，游氏也；子石公孫段，豐氏也；伯石印段，印氏也。穆公十一子，謂子良，公子去疾也；子罕，公子喜也；子駟，公子駢也；國，公子發(fā)也；子孔，公子嘉也；子游，公子偃也；子豐也；子印也；子羽也；子然也；士子孔也。子然、二子孔已亡，子羽不為卿，故止七也。
　　[疏]注“子展”至“七穆”。正義曰：居身儉而用心壹，叔向自以察貌觀言而知之，其知不由賦《詩》也?！白尤?、二子孔三族已亡”，十九年傳文也。子羽不為卿者，案成十三年“鄭公子班自訾求入于大宮，不能，殺子印、子羽”。不書于經(jīng)，故知不為卿也。杜注彼云：皆穆公子也。又《世族譜》云：“子羽，穆公子。其后為羽氏，即羽師頡，是其孫。此非行人子羽，公孫揮也。”《世族譜》以公孫揮為雜人自外，唯有罕、駟、豐、游、印、國、良七族，見于經(jīng)、傳，皆出穆公，故稱七穆也。

　　初，宋芮司徒生女子，芮司徒，宋大夫。○芮，如銳反。赤而毛，棄諸堤下。共姬之妾取以入，共姬，宋伯姬也?！鸬?，亦作堤；徐，丁兮反；沈，直兮反。共音恭。名之曰棄。長而美。平公入夕，平公，共姬子也?！痖L，丁丈反。共姬與之食。公見棄也而視之，尤。尤，甚也。姬納諸御，嬖，生佐。佐，元公。惡而婉。佐貌惡而心順?！鹜?，于阮反。大子痤美而很，貌美而心很戾?！鸷埽鷳┓?。合左師畏而惡之。合左師，向戌。○惡，烏路反，下皆同。寺人惠墻伊戾為大子內(nèi)師而無寵。惠墻，氏；伊戾，名?！饛Z，或作墻，音檣。戾，力計(jì)反。
　　[疏]注“惠墻，氏。伊戾，名”。○正義曰：服虔云：“惠伊皆發(fā)聲，實(shí)為墻戾?！倍乓韵挛膯畏Q伊戾，是舍族稱名，故以惠墻為氏，伊戾為名也。內(nèi)師者，身為寺人之官，公使之監(jiān)知大子內(nèi)事，為在內(nèi)人之長也。

　　秋，楚客聘于晉，過宋。上已有秋，復(fù)發(fā)傳者，中間有初，不言秋，則嫌楚客過在他年?！饛?fù)，扶又反。大子知之，請野享之。公使往，伊戾請從之。公曰：“夫不惡女乎？”夫，謂大子也。○夫音扶，注同。女音汝。
　　[疏]“大子知之”?！鹫x曰：知之，謂與楚客舊相知，故請野享之。

　　對曰：“小人之事君子也，惡之不敢遠(yuǎn)，好之不敢近。敬以待命，敢有貳心乎？縱有共其外，莫共其內(nèi)。伊戾為大子內(nèi)師，不行，恐內(nèi)侍廢闕?！疬h(yuǎn)，于刃反。好，呼報(bào)反。近，附近之近。共音恭，本又作“供”，下同。臣請往也?！鼻仓?。至，則欿，用牲，加書，征之。詐作盟處，為大子反征驗(yàn)也?！饸K，口感反。處，昌慮反。而騁告公騁，馳也。○騁，敕景反。曰：“大子將為亂，既與楚客盟矣?！惫唬骸盀槲易?，又何求？”對曰：“欲速。”言欲速得公位。公使視之，則信有焉。有盟征焉。問諸夫人與左師，夫人，佐母棄也。則皆曰：“固聞之。”公囚大子。大子曰：“唯佐也能免我?！币云渫褚病Ｕ俣拐?，曰：“日中不來。吾知死矣?！弊髱熉勚c之語。聒，讙也。欲使佐失期?！瘃?，古活反，下同。讙，呼端反。
　　[疏]注“聒，讙也”?！鹫x曰：聲亂耳謂之聒。多為言語讙嘩亂其耳，故聒為讙也。

　　過期，乃縊而死。佐為大子，公徐聞其無罪也，乃亨伊戾。左師見夫人之步馬者，步馬，習(xí)馬?！鹂O，一賜反。亨，普彭反。問之，對曰：“君夫人氏也?！弊髱熢唬骸罢l為君夫人？余胡弗知？”圉人歸，以告夫人。夫人使饋之錦與馬，先之以玉，以玉為錦馬之先?！痧?，其位反。先，悉薦反。又如字。曰：“君之妾棄，使某獻(xiàn)?！弊髱煾拿唬骸熬蛉??！倍笤侔莼资苤Ｗ髱熈钍拐吒拿?。傳言宋公闇，左師諛，大子所以無罪而死。○令，力呈反。使，所吏反，下文“通使”同。諛，羊朱反。
　　[疏]“左師”至“受之”。○正義曰：夫人氏者，氏猶家也。言夫人家之馬也。痤死，佐為大子，棄即正為夫人，步馬之時(shí)，夫人名己定矣，故對云“君夫人氏也”。但棄本是妾，左師欲令夫人重已，故佯不知之。夫人聞之，懼已不得為夫人，故自稱為妾，饋之錦馬也。左師喜得其賜，故令使者改命曰君夫人，而后拜受之，使棄成為夫人。傳言左師之諛也。　　鄭伯歸自晉，請衛(wèi)侯歸。使子西如晉聘，辭曰：“寡君來煩執(zhí)事，懼不免于戾。言自懼失敬于大國而得罪。使夏謝不敏。”夏，子西名?！鹣?，戶雅反。君子曰：“善事大國?！睂⑶笥谌耍叵认轮?。言鄭所以能自安。○下，遐嫁反。
　　初，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，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。聲子，子朝之子。伍舉，子胥祖父椒舉也?！鸪缱帧?
　　[疏]注“聲子”至“舉也”。○正義曰：聲子則經(jīng)、傳所云蔡公孫歸生是也。傳言“其子伍舉”，足明舉為參之子。聲子文不系朝，故云“子朝之子”，以辨明之?！　∥榕e娶于王子牟，王子牟為申公而亡，獲罪出奔?！鹑ⅲ咦》?。牟，亡侯反。為申，如字，舊于偽反。楚人曰：“伍舉實(shí)送之?！蔽榕e奔鄭，將遂奔晉。聲子將如晉，遇之于鄭郊，班荊相與食，而言復(fù)故。班，布也。布荊坐地，共議歸楚事。朋友世親。
　　[疏]“伍舉”至“復(fù)故”。○正義曰：《楚語》云：“椒舉將奔晉，蔡聲子遇之于鄭，郊饗之以璧賄，曰：‘子尚良食，尚能事晉君以為諸侯主。’辭曰：‘非所原也，若得歸骨于楚，死且不朽?！曌釉唬骸由辛际常釟w子?！放e降三拜，納其乘馬，聲子受之?！笔嵌潘乒沧h歸楚之事。傳云“言復(fù)故”，謂此也。

　　聲子曰：“子行也！吾必復(fù)子?！奔八蜗蛐鐚⑵綍x、楚，平在明年。
　　[疏]注“平在明年”?！鹫x曰：明年聲子始說子木。傳于此言之者，蓋伍舉以此年去楚，故傳記之于此年也。

　　聲子通使于晉。為國通平事?！馂?，于偽反。還如楚，令尹子木與之語，問晉故焉。故，事。且曰：“晉大夫與楚孰賢？”對曰：“晉卿不如楚，其大夫則賢，皆卿材也。如杞、梓、皮革，自楚往也。杞、梓皆木名?！痂?、梓，徐：上音起，下音子。雖楚有材，晉實(shí)用之。”言楚亡臣多在晉。子木曰：“夫獨(dú)無族姻乎？”夫，謂晉。對曰：“雖有，而用楚材實(shí)多。歸生聞之：歸生，聲子名?！茷閲?，賞不僣而刑不濫?！p僣，則懼及淫人；刑濫，則懼及善人。若不幸而過，寧僣無濫。與其失善，寧其利淫。無善人，則國從之。從之亡也?！饍c，子念反，下皆同。濫，力暫反。
　　[疏]“賞不僣而刑不濫”?！鹫x曰：僣謂僣差，濫謂濫佚。賞不僣，所賞必有功，不僣差也。刑不濫，所刑必得罪，不濫佚也。

　　《詩》曰：‘人之云亡，邦國殄瘁。’無善人之謂也?！对姟ご笱拧贰ｉ?，盡也。瘁，病也。○殄，徒典反。瘁，在醉反。
　　[疏]“詩曰”至“謂也”?！鹫x曰：《詩·大雅·瞻卬》之篇也。言國內(nèi)賢人之既云巳喪亡矣，則邦國盡皆困病。此詩之意，言無善人之謂也。

　　故《夏書》曰：‘與其殺不辜，寧失不經(jīng)?！瘧质埔?。逸《書》也。不經(jīng)，不用常法。
　　[疏]“故夏”至“善也”?！鹫x曰：此在《大禹謨》之篇，皋陶論用刑之法也。經(jīng)，常也。言若用刑錯(cuò)失等，與其殺不罪之人，寧失于不常之罪。謂實(shí)有罪而失于妄免也。此書之意，懼失善也。

　　《商頌》有之曰：‘不僣不濫，不敢怠皇，命于下國，封建厥福。’《詩·商頌》。言殷湯賞不僣差，刑不濫溢，不敢怠解自寬暇，則能為下國所命為天子?！鸾?，佳賣反。
　　[疏]注“為下”至“天子”。○正義曰：此《商頌·殷武》之篇。《詩》注謂天命湯于在下之國。此云為下國所命，謂下國諸侯推命湯為天子。則《商書》云“東征西夷怨，南征北狄怨”，又云“室家相慶，曰，后來其蘇”是也。

　　此湯所以獲天福也。古之治民者，勸賞而畏刑，樂行賞而憚?dòng)眯獭Ｐ裘癫痪?。賞以春夏，刑以秋冬。順天時(shí)。是以將賞為之加膳，加膳則飫賜，飫，饜也。酒食賜下，無不饜足，所謂加膳也?！馂橹趥畏矗隆盀橹慌e”同。飫，于據(jù)反。饜，本亦作厭，于艷反，下同。此以知其勸賞也。將刑為之不舉，不舉則徹樂，不舉盛饌。○饌，士眷反。
　　[疏]“將刑”至“徹樂”。○正義曰：《周禮·膳夫職》云：“王日一舉，鼎十有二，物皆有俎，以樂侑食?！编嵭疲骸皻⑸傇慌e?！庇衷唬骸按髥蕜t不舉，大荒則不舉，大札則不舉，天地有災(zāi)則不舉，邦有大故則不舉。”鄭玄云：“大故，刑殺也?！鼻f二十年傳曰：“司寇行戮，君為之不舉?！笔嵌Y法將刑，為之不舉也。舉則以樂勸食，不舉故徹去樂縣?！洞笏緲贰吩疲骸按笤⒋髢?、大災(zāi)、大臣死，國之大憂，令弛縣?！编嵭疲骸俺冢屜轮??！贬屜?，即是徹縣也?！洞笏緲贰烦诳h之內(nèi)，不言刑殺大故，文不具耳。

　　此以知其畏刑也。夙興夜寐，朝夕臨政，此以知其恤民也。三者，禮之大節(jié)也。有禮無敗。今楚多淫刑，其大夫逃死于四方，而為之謀主，以害楚國，不可救療，所謂不能也?！悲?，治也。所謂楚人不能用其材也?！鸪缱帧／?，力召反?！白觾x之亂，析公奔晉。在文十四年?！鹞?，星歷反。晉人置諸戎車之殿，以為謀主。殿，后軍?！鹬茫?。殿，多練反，注同。繞角之役，晉將遁矣，析公曰：‘楚師輕窕，易震蕩也。若多鼓鈞聲，以夜軍之，鈞同其聲?！鸲?，徒困反。窕，徐敕堯反，又通吊反。易，以豉反。鈞，音均，徐居句反。楚師必遁。’晉人從之，楚師宵潰。晉遂侵蔡，襲沈，獲其君；敗申、息之師于桑隧，獲申麗而還。成六年，晉欒書救鄭，與楚師遇于繞角，楚師還。晉侵沈，獲沈子。八年，復(fù)侵楚，敗申、息，獲申麗?！饾?，戶內(nèi)反。隧音遂。麗，力馳反。復(fù)，扶又反。鄭于是不敢南面。楚失華夏，則析公之為也。雍子之父兄譖雍子，君與大夫不善是也。不是其曲直。○夏，戶雅反。雍子奔晉，晉人與之鄐，鄐，晉邑?！疣s，許六反，徐又超六反。以為謀主。彭城之役，晉、楚遇于靡角之谷。在成十八年。晉將遁矣。雍子發(fā)命于軍曰：‘歸老幼，反孤疾，二人役，歸一人，簡兵搜乘，簡擇搜閱?！鹚?，所留反。乘，繩證反。閱音悅。秣馬蓐食，師陳焚次，次，舍也。焚舍，示必死?！痫饕裟?。蓐音辱。陳，直覲反。明日將戰(zhàn)?！袣w者而逸楚囚，欲使楚知之。楚師宵潰。晉降彭城而歸諸宋，以魚石歸。在元年。○降，戶江反。楚失東夷，子辛死之，則雍子之為也。楚東小國及陳，見楚不能救彭城，皆叛。五年，楚人討陳叛故，殺令尹子辛。子反與子靈爭夏姬，子靈，巫臣。而雍害其事，子反亦雍害巫臣，不使得取夏姬?！鹩?，于勇反，注同。子靈奔晉。晉人與之邢，邢，晉邑?！鹦弦粜?。以為謀主。捍御北狄，通吳于晉，教吳叛楚，教之乘車、射御、驅(qū)侵，使其子狐庸為吳行人焉。吳于是伐巢，取駕，克棘，入州來。駕、棘、皆楚邑。譙國酂縣東北有棘亭。○譙，在遙反。酂，才多反，又子旦反；或作臡。
　　[疏]“射御驅(qū)侵”。○正義曰：教之驅(qū)車，侵伐人也?！　〕T于奔命，至今為患，則子靈之為也。事見成七年。○罷音皮。見，賢遍反。若敖之亂，伯賁之子賁皇奔晉。晉人與之苗，若敖亂在宣四年。苗，晉邑?！鹳S，扶云反，下同。以為謀主。鄢陵之役，在成十六年?！疔骋糍?。楚晨壓晉軍而陳，晉將遁矣。苗賁皇曰：‘楚師之良，在其中軍王族而已。言楚之精卒，唯在中軍。○壓，本又作厭，于甲反；徐，于輒反。而陳，直覲反，下成陳并注同。卒，子忽反。若塞井夷灶，成陳以當(dāng)之，塞井夷灶以為陳。
　　[疏]注“塞井”至“為陳”?！鹫x曰：成十六年傳說此事云：“范丐趨進(jìn)曰：‘塞井夷灶，陳于軍中。”則此謀范丐所為，今以為苗賁皇之計(jì)者，鄭玄云：“此范丐所言，苗賁皇亦言之，故聲子引以為喻。

　　欒、范易行以誘之，欒書時(shí)將中軍，范燮佐之。易行，謂簡易兵備。欲令楚貪已，不復(fù)顧二穆之兵?！鹨祝贼?，注及下易成同；賈音亦。行，戶郎反，注及下同；賈音衡。令，力呈反，下同。復(fù)，扶又反，下“復(fù)仕”同。
　　[疏]“欒范易行以誘之”?！鹫x曰：賈逵、鄭玄皆讀“易”為變易之“易”。賈以行為道也。欒為將，范為佐，二人分中軍別將之，欲使欒與范易道，令范先誘楚，欒以良卒從而擊之。鄭謂易行，中軍與下軍易卒伍也。計(jì)設(shè)謀之時(shí)，軍既未動(dòng)，道未定分，何以言改道也？將卒相附系屬久矣，容臨戰(zhàn)而改易將卒，且言易行，行非卒伍之名，安得為易卒伍也？二者之說，皆不可通。以傳言“誘之”，則謂羸師毀軍示弱以誘敵，故讀“易”為簡易之“易”，謂簡易行陳，少其兵備，令楚貪已，不復(fù)顧二穆之兵，使中行、二郤得克二穆也。《楚語》說此事云：“雍子謂欒書曰：‘楚師可料也，在中軍王族而已，若易中下，楚必歆之?！表f昭云：“中下，中軍之上下也。歆，猶貪也。簡易欒、范之行，示之弱，以誑楚也?！笔琼f昭已讀為簡易之“易”，故杜從之也。此與《楚語》俱述聲子之言。傳言鄢陵之?dāng)?，苗賁皇之為?！冻Z》亦論鄢陵之役，而云“雍子之為”。二文不同，或丘明傳聞兩說兩記之也。劉炫以為《國語》非丘明所作，為有此類往往與《左傳》不同故也。

　　中行、二郤必克二穆。郤锜時(shí)將上軍，中行偃佐之。郤至佐新軍。令此三人分良以攻二穆之兵。楚子重、子辛，皆出穆王，故曰二穆?！痂煟~綺反。吾乃四萃于其王族，必大敗之?！妮?，四面集攻之?！疠?，在醉反。
　　[疏]注“四萃”至“攻之”。○正義曰：《楚語》云：“三萃以攻其王族，必大敗之?！表f昭云：“時(shí)晉有四軍，言三集者，中軍見入，而上下及新軍乃三集以致攻之。”韋昭見彼為“三”字，故說之使通耳。蓋二文不同，必有一誤。

　　晉人從之，楚師大敗，王夷師熸，夷，傷也。吳、楚之間謂火滅為熸?！馃妫訚摲?。
　　[疏]注“夷傷”至“為熸”?！鹫x曰：《月令》云“瞻夷察傷”，知夷亦傷也。于時(shí)呂锜射王中目，是王傷也。吳、楚之間謂火滅為熸，相傳有此語也。言軍師之?dāng)?，若火滅然?br>
　　子反死之。鄭叛吳興，楚失諸侯，則苗賁皇之為也?！弊幽驹唬骸笆墙匀灰印！甭曌釉唬骸敖裼钟猩跤诖?。椒舉娶于申公子牟，子牟得戾而亡，君大夫謂椒舉：‘女實(shí)遣之！’懼而奔鄭，引領(lǐng)南望曰：‘庶幾赦余！’亦弗圖也。言楚亦不以為意。○娶，本又作取，七住反。女音汝。今在晉矣。晉人將與之縣，以比叔向。以舉材能比叔向。彼若謀害楚國，豈不為患？”子木懼，言諸王，益其祿爵而復(fù)之。聲子使椒鳴逆之。椒鳴，伍舉子。傳言聲子有辭，伍舉所以得反，子孫復(fù)仕于楚。
　　[疏]“子木”至“逆之”?！鹫x曰：《楚語》說此事云：“子木愀然，曰：‘夫子何如，召之其來乎？’對曰：‘亡人得復(fù)，何為不來？’子木曰：‘不來，則若之何？’對曰：‘資東陽之盜殺之，其可乎？’子木曰：‘不可。我為楚卿，而賂盜以賊一夫于晉，非義也。子為我召之，吾倍其室?！耸菇辐Q召其父而復(fù)之。”

　　許靈公如楚，請伐鄭，十六年晉伐許，他國皆大夫，獨(dú)鄭伯自行，故許恚，欲報(bào)之?！痦?，一睡反。曰：“師不興，孤不歸矣！”八月，卒于楚。楚子曰：“不伐鄭，何以求諸侯？”冬十月，楚子伐鄭。為許?！馂?，于偽反，下為國同。鄭人將御之，子產(chǎn)曰：“晉、楚將平，諸侯將和，和在明年。楚王是故昧于一來。昧，猶貪冒?！鹈烈裘?。冒，亡報(bào)反，又亡北反。不如使逞而歸，乃易成也。逞，快也。夫小人之性，釁于勇，嗇于禍，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，非國家之利也。若何從之？”釁，動(dòng)也。嗇，貪也。言鄭之欲與楚戰(zhàn)者，皆釁勇貪名之人，非能為國計(jì)慮久利，不可從也?！疳叄S覲反。足，子住反，又如字。
　　[疏]“夫小”至“從之”。○正義曰：于時(shí)鄭國勇夫皆貪，欲御寇敗楚以成已名，故子產(chǎn)為此言以破之。夫此鄭國欲得戰(zhàn)者，小人之性，奮動(dòng)于勇，貪于禍亂，冀得戰(zhàn)斗以足滿其性，而自求成武勇之名焉。欲得御寇者，皆自為其身，非國家之利也。若何得從之？言御寇之計(jì)，不可從也?！鹱ⅰ搬厔?dòng)”至“從也”。○正義曰：賈、鄭先儒皆以釁為動(dòng)也。王肅云：釁謂自矜奮以夸人。王延壽《魯靈光殿賦》云“仡?yuàn)^釁以軒鬐”，是釁為奮動(dòng)之意也。嗇是吝惜之名，故為貪也?！对姟吩疲骸懊裰潄y，寧為荼毒?！笔切∪酥裕澋渷y也。言鄭人欲得與楚戰(zhàn)者，皆是奮動(dòng)于勇，貪求名譽(yù)之人，欲望因有禍亂以成已名，非能為國家計(jì)慮希長久之利，不可從也。定本云“嗇，養(yǎng)也”，非也。

　　子展說，不御寇。十二月，乙酉，入南里，墮其城。南里，鄭邑?！鹫f音悅，下注同。御，魚呂反。墮，許規(guī)反。涉于樂氏，樂氏，津名。門于師之梁。鄭城門。縣門發(fā)，獲九人焉。涉于泛而歸，于泛城下涉汝水南歸。○縣音玄，泛，音凡，徐扶嚴(yán)反。
　　[疏]注“于泛”至“南歸”。○正義曰：杜檢泛是地名，非水名。而云涉于泛，是于泛地涉水耳。《釋例·土地名》云：“楚伐鄭師于泛，襄城縣南泛城是也。汝水出南陽魯縣東南經(jīng)襄城。”是知于泛城下涉汝水而南歸也。

　　而后葬許靈公。卒靈公之志，而后葬之。
　　衛(wèi)人歸衛(wèi)姬于晉，乃釋衛(wèi)侯。衛(wèi)侯以女說晉，而后得免。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。傳言晉之衰。
　　晉韓宣子聘于周，王使請事。問何事來聘。對曰：“晉士起將歸時(shí)事于宰旅，無他事矣?！逼?，宣子名。禮：諸侯大夫入天子國稱士。時(shí)事，四時(shí)貢職。宰旅，冢宰之下士。言獻(xiàn)職貢于宰旅，不敢斥尊。
　　[疏]注“起宣”至“斥尊”。○正義曰：《周禮》“大國之卿三命。天子上士亦三命”?！肚Y》云：“列國之大夫入天子之國曰某士?！笔侵T侯大夫入天子之國禮法當(dāng)稱士也。以其人官卑，故下士獨(dú)得旅稱?！吨芏Y》大宰之屬官有“旅下士三十有二人”，是知宰旅為？宰之下士也。劉炫云：“知時(shí)事四時(shí)貢職者，小行人云：“春入貢秋獻(xiàn)功王親受之。”鄭玄云：“貢謂六服所貢，功謂考績之功。”是諸侯大夫貢時(shí)事之義也。

　　王聞之曰：“韓氏其昌阜于晉乎！辭不失舊?！备罚笠?。傳言周衰，諸侯莫能如禮，唯韓起不失舊。
　　齊人城郟之歲，在二十四年。其夏，齊烏馀以廩丘奔晉。烏馀，齊大夫。廩丘，今東郡廩丘縣故城是?！饛[，力甚反。
　　[疏]注“烏馀”至“城是”?！鹫x曰：《釋例·土地名》以廩丘為齊地。案廩丘地在東郡，則是衛(wèi)之邦域，齊竟不至此也。羊角、高魚皆在東郡，廩丘與之相近，齊不得別有廩丘。烏馀，齊之大夫，得以廩丘奔晉者，蓋齊人往前取得衛(wèi)邑，以賜烏馀，如鄭公孫段之得州，宋樂大心之有原也。宋、鄭大夫得以晉地為采邑，是知齊大夫得以衛(wèi)地為采邑。杜見齊人以之奔晉，故《釋例》以為齊地。明年討烏馀，皆取其邑而歸，諸侯蓋以廩丘歸齊也。

　　襲衛(wèi)羊角，取之。今廩丘縣所治羊角城是?！鹬危崩舴?。遂襲我高魚。高魚城在廩丘縣東北。有大雨，自其竇入，雨，故水竇開?！鸶]音豆。介于其庫，入高魚庫而介其甲。○介音界。以登其城，克而取之。取魯高魚，無所諱而不書，其義未聞。
　　[疏]注“取魯”至“未聞”。○正義曰：服虔云：“取魯高魚及反之皆不書，蓋諱之?！倍乓员蝗巳∫?zé)o所可諱，故云“其義未聞”。莊十八年，“公追戎于濟(jì)西”。傳云：“不言其來，諱之也?！比謥聿挥X，國以為諱，盜竊魯邑，而云無可諱者，所言諱者，諱國惡禮也。候不在疆，戎來不覺，是國無政令，故諱之。此守高魚者不覺，介于其庫，直是守者罪耳，非國之恥，故諸被伐取魯邑，皆不諱也。昭二十五年“齊侯取鄆”，書而不諱，知失邑?zé)o可諱也。此亦戰(zhàn)于麻隧之類，蓋經(jīng)文脫漏耳。

　　又取邑于宋。于是范宣子卒，宣子，范丐。諸侯弗能治也，及趙文子為政，乃卒治之。文子言于晉侯曰：“晉為盟主。諸侯或相侵也，則討之使歸其地。今烏馀之邑，皆討類也。言于比類宜見討?！鸨?，必利反。
　　[疏]“于是”至“治之”?！鹫x曰：烏馀以二十四年奔晉。二十五年范宣子卒，趙文子代之為政，至明年始討烏馀，故云“乃卒治之”。傳先言治之，下乃述其治之事也。

　　而貪之，是無以為盟主也。請歸之！”公曰：“諾。孰可使也？”對曰：“胥梁帶能無用師。”晉侯使往。胥梁帶，晉大夫。能無用師，言有權(quán)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