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修類稿 卷十五義理類

　　○晉史列女傳未當(dāng)

　　唐太宗英明之主而有慚德，故修《晉史》，雖出于臣下，夫豈不一過目哉？其《列女傳》中，所收不過三十，而無中閨之禮者四人焉；余或識明才贍，不過一事一藝之美。雖陶侃、周顗之母，可稱曰賢而已，謂之曰烈，可乎？王渾妻鐘琰，已載之于后，實(shí)可恥之甚。王凝之妻謝道韞，每不樂夫，致謝安責(zé)以何恨之言；且聞叔與客談不勝，則遣婢白之，欲為小郎解圍；后雖為夫報(bào)仇被擄，又不聞其死節(jié)，諸豈婦人事耶？竇滔妻蘇若蘭，因夫取妾，妒忌特甚，夫怒棄之，則織錦回文以感動(dòng)之；文雖奇妙，又豈女人之德耶？至于李玄盛之后尹氏，乃再醮之婦，亦取入列女，吾則不知何謂也。

　　○喪天真

　　予友劉知縣敬宗，一日敝衣草履獨(dú)行，遇諸涂，予戲曰：“衣者身之章，毋乃褻乎？”劉曰：“子不知予當(dāng)官時(shí)，有不可對妻言者，此豈謂之無恥耶。汝真林下之人而任天真也。”予不覺悚然，敬其言之誠，自以言之不及耳。后見《乖崖集》有詩寄陳摶曰：“世人大抵重官榮，見我西歸夾路迎。應(yīng)被華山高士笑，天真喪盡得浮名?！币驊洀?jiān)伾袪柸绱耍娓邉⒀灾黄?。嗚呼！仕路喪天真，從來可知也，其不喪者幾人哉?br>
　　○兄弟異性　　諾葛亮弟兄各仕一國，亮與瑾共族，而誕又遠(yuǎn)矣。況當(dāng)鼎立之時(shí)，自足立業(yè)，非若文文山之弟文壁，既同胞而同仕于宋，壁一旦降元，曾不思兄何所為，而我立于其朝可乎？有譏之者曰：“江南見說好溪山，兄也難時(shí)弟也難；可惜梅花各心事，南枝向暖北枝寒?！币詾樵娛?。予以此詩亦未得也。夫人視文山死節(jié)似難，而不知彼視之易耳；弟乃無恥，不知忠義而茍生，又何難哉？不知者以壁與文山乃再從，予見文山寄壁之詩曰：“親喪君所盡，猶子是吾兒?！惫屎笪纳废滴纳街右病Ｈ魪埵澜?，乃范陽人；張弘范，易州人，金將張柔之子也。但世態(tài)曾從柔戍《墨談》以為弟兄，誤矣。果如文山同胞，則兄難弟難之句，其于厓山之時(shí)庶幾也?！　　疒w松雪不知大頭腦

　　趙松雪有“十高”之稱，惜乎失身仕元，每每因畫為詩人所譏。至于“往事已非那可說，且將忠直報(bào)皇元”，此元世祖命松雪作諷留夢炎者，今亦為人譏子昂，誤矣。予但曰：此二句即唐太宗之評魏武，乃所以自狀之說。昨觀其《逸民古詩》三章，則好德之心未忘也。《谿上之詩》曰：“錦纜牙檣非昨夢，鳳簫龍管是誰家？”其自傷感亦甚矣。先正有言：“人要知大頭腦處?！北?！

　　○順帝始末　　順帝乃宋恭帝所生，元明宗取為養(yǎng)子。既立為帝，幽徙文宗之后，放殺文宗之子。自文后不立己子而立順帝，則順帝所為，可謂逆天不仁，罪不容誅矣。然而復(fù)宋之仇，絕元之統(tǒng)，冥移暗奪，世主沙漠，昌大趙脈，天報(bào)宋家，亦何厚耶？至于失國，君雖不明，史氏有言：“風(fēng)憲為不捕之貓，將帥乃反噬之犬?！笔且嗵熘躁幨挂病ｉ阌趹?yīng)昌，荒猝以西江寺梁為棺，隨為我國家岐陽王所襲，此則報(bào)于文宗之后也。自后妃以及金寶器物，無所不獲，獨(dú)太子愛猷識理達(dá)臘走脫，亦天之不絕宋也。我太祖以其知天命而謚之為順，彼胡自謚為惠宗云?！　　痿酥影?br>
　　余嘗觀羲之《諫殷浩北伐書》，喜其事理通暢，深中當(dāng)時(shí)之弊；勸其輯和朝廷，又見明識遠(yuǎn)略。又嘗見趙子昂論至元鈔法與說徹里論桑哥罪惡，亦深中事宜，而忠謀不淺。一則朝廷不能大用，留心翰墨；一則累于翰墨，而年老遂已。羲之豈可以清談?wù)吣吭?，子昂豈可以書畫者例哉。是皆以其小而掩其大耳。故宋杞嘗曰：“世獨(dú)以善書稱之，何待羲之之淺也；又以山陰書扇事為圖，尤可笑也?！睏钶d稱子昂曰：“知其書畫者，不知其文章；知其文章者，不知經(jīng)濟(jì)之學(xué)?！痹n不信夫！惜子昂第失其大節(jié)耳。

　　○邪正天賦非至親可移　　夫人莫不欲其族屬貴盛，又莫不欲族屬之為天子也。宋王安石引用小人以作新法，而弟安國力非之；韓絳附會安石，制置三司條例以得宰相，而弟維力爭之；曾布當(dāng)元符、靖國之時(shí)，陰禍善類，而弟肇移書力勸之。此皆以弟諫兄，又何說耶？唐朱全忠既已滅唐，其兄全昱厲聲曰：“朱三，汝本碭山一民，從黃巢為盜，天子用汝為四鎮(zhèn)節(jié)度，富貴極矣，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，他日得無滅吾族乎？”司馬昭初弒高貴鄉(xiāng)公，其叔司馬孚枕帝之尸，慟哭曰：“殺陛下者，臣之罪也?！蔽涞凼芏U，孚則不肯就道，執(zhí)陳留王之手，欷歔流涕曰：“臣死之日，大魏之純臣；臨終遺命，亦自謂有魏貞士。”嗚呼！前之?dāng)?shù)人，以弟諫兄，可謂邪正不類矣；后之朱全昱、司馬孚，弟侄為帝，己為皇族，富貴人熟不愿者，反能仗義大言，引過自責(zé)，其視助惡不忠者何如？此性之所以天賦，非學(xué)問能使之然也，故雖骨肉不倫耳。

　　○蛇報(bào)

　　世傳方正學(xué)之祖葬時(shí)，其父夜夢老人告曰：“吾族久居于此，幸待遷而發(fā)土?！泵魅眨蛲恋蒙呖?，而蛇不可數(shù)計(jì)，一時(shí)盡捶死焉。時(shí)正學(xué)之母有妊，見有黑氣一道入座，其后正學(xué)先生之滅族，以為蛇托生而報(bào)之耳。又言先生之舌似蛇，尤可笑也。昨見《江湖記聞》云：吳玠帥蜀時(shí)，以殺金坪叢茂，恐奸寇匿中，將焚時(shí)，忽老嫗攜子轅門告曰：“聞制置將焚山，此軍令也，不敢阻。但母子久居，愿少從容遷去，否則亦必滅爾族?！眳沁持?，竟焚，明日巖下死大小蛇各一；然火焰時(shí)，中見黑氣一陣從東南去。適制置子?jì)D正產(chǎn)，產(chǎn)即曦也。予意方之傳言，或即吳之事也，否則何其傳之相似耶？或殺蛇事有，而黑氣之說無也。且許旌陽為誅蟒而得仙，正學(xué)之父為殺蛇而得正學(xué)，是報(bào)之善也。況先生一死，令名千古，誅夷一節(jié)，反以為蛇之報(bào)耶？又當(dāng)時(shí)齊、黃輩之誅夷，抑又何為之而報(bào)耶？此必好異小說家或佛氏之徒，故為是言以愚民耳，豈理也哉！若吳曦為逆而族，以為蛇報(bào)，此或一道也?！　　鹚难?br>
　　楊國忠嘗以沉香為閣，檀香為欄檻，麝香和泥為壁，至牡丹開時(shí)，登閣以賞，謂之四香閣。王介甫嘗謂：“梨花一枝春帶雨、桃花亂落如紅雨、院落深沉杏花雨、珠簾暮卷西山雨，謂之四雨詩也?！庇栌忠詶钪南?，乃三真而一假，借花之香也；王之四雨，既借于花，孰不可者，惟紅雨似實(shí)，于珠簾又出于花之外也。如李白之“梨花白雪香”，元穆之“落梅香雪浣蒼苔”，東坡之臥海棠，“泥污胭脂雪”，楊廷秀之木犀，“雪花四出剪鵝黃”，是皆真以花為雪，而雪且各色也。園林中植此四花，以四雪取名為亭，可謂清標(biāo)之至，陋楊之香而過王之四雨矣?！　　鹈?br>
　　夫貴賤壽夭，固命矣。聞沈石田周與同郡盧知縣鐘，年月日時(shí)皆同，而仕隱不同；意者沈雖無官，而清名勝之矣。吾杭吳參議鼎，與徐憲副之子應(yīng)祥，亦同年月日時(shí)，吳既貴而子亦中舉；徐于二者不獨(dú)皆無，亦未見其有勝者。意又或時(shí)刻前后之不倫也，第于每會試三四百名進(jìn)士，未嘗有一人同者，豈天下之廣，讀書者之多，更無可同者乎？是命真不足信也。不足信則顯顯推而驗(yàn)之者又何歟？前定之?dāng)?shù)又何歟？噫！此造化之妙，不可遍測焉，比比而測焉非造化矣。推而極之，造化亦莫得而自知，圣人所以罕言也。

　　○陳子桱

　　元四明陳子桱作《通鑒續(xù)編》書宋太祖廢周主為鄭王，雷忽震幾。子桱厲聲曰：“老天便打折陳桱之臂，亦不換矣?！币砣?，又夢至一殿中，有衣黃如王者起坐，謂子桱：“朕何負(fù)卿，乃云朕為篡耶？”子桱心知為宋祖，對曰：“陛下欲臣死即死，史貴直筆也?！焙箨悶槲姨嫠?，人以為報(bào)。予以太祖戮之，非報(bào)于廢字也，報(bào)于元字也。夫臣之逐君，非廢而何？雷聲之震，偶相值耳；茍有是夢，宋祖亦自知愧，又何能假太祖之手而戮之耶？然則唐太宗之托夢溫公，又何曾有所處耶？且《續(xù)編》末論宋亡，而借邵子皇帝王伯之?dāng)?shù)，為元會運(yùn)世之說，以謂大元混一，揭宋之土地而歸職方，國號曰元，年號曰元，豈非世復(fù)為元之?dāng)?shù)乎？夫經(jīng)世之元，十二會之名也；胡元之元，取大哉乾元之義。今以宋為末世，元為皇初；謂冬復(fù)為春，世復(fù)為元。諂諛張大，謬妄牽合。謂之直筆可乎？不知中華夷狄之道，得罪名教何如哉！太祖驅(qū)胡而清華，政其所以當(dāng)誅也?！　　鹜票硤D　　推背圖，傳唐李淳風(fēng)作也。予嘗于萬都憲五溪處見之，杳難明驗(yàn)，因而告曰：“記憶宋禁讖書，犯者日眾，藝祖特以此書紊其次而雜書之，傳數(shù)百本于人間，使傳者懵其先后，不復(fù)可驗(yàn)，遂為棄之。此或是歟？”五溪曰：“得矣，可以告同類不觀可也?！?br>
　　○山水真假

　　予嘗笑人見好畫，曰：“逼真山水?！奔耙娬嫔剿?，曰：“儼然一幅畫也。”是不知孰真而孰偽耶。昨讀杜詩《題蜀道畫圖》有曰：“華夷山不斷，吳蜀水相通?！笔怯忠援嫗檎嬉印Ｓ肿x曾吉父詩云：“斷崖韋偃樹，小雨郭熙山?！必M非又以真者為畫乎？據(jù)此，古今胥可笑也。

　　○織屨

　　《韓非子》云：魯人身善織屨，妻善織縞，而欲徙于越?；蛑^之曰：“子必窮矣?！濒斎嗽唬骸昂我玻俊痹唬骸皩諡槁闹?，而越人跣行；縞為冠之也，而越人被發(fā)。以子之所長，游于不用之國，欲使無窮，其可得乎?！庇枰源思待R王好竽而抱瑟于王門，顏駟遇三帝而非其所尚。所謂鄧林之林，植于培樓之丘，則悖矣；荊山之璞，產(chǎn)于瓦礫之場，則非矣；士之不遇，豈非命歟。　　○君臣難全

　　宋高宗時(shí)，可謂有臣無君，此中原之不可復(fù)也；金世宗時(shí)，可謂有君無臣，此治功之不能成也。觀于全史可知。

　　○人中

　　人居天地之中，天氣通于鼻，地氣通于口。天食人以五氣，鼻受之；地食人以五味，口受之。此穴居中，故云：若曰人有九竅，自人中而上皆雙，自人中而下皆單，故云。此則可名為竅中矣。

　　○人神尻神

　　人神逐日流行于四肢百骸，而獨(dú)不在耳目者，蓋耳目以司視聽，神明出入之所也，故不系于眾人。頭法天，足法地；尻者，尾骶也，居脊骨之窮，任一身之重，而當(dāng)百骸之中，法乎人者，所以獨(dú)取此。

　　○人身陰陽

　　陽之?dāng)?shù)，一三五七九，是有首而無尾也；陰數(shù)，二四六八十，是有尾而無首也。故人身陽會于首而不至足，陰會于足而不至首也。

　　○雪血色

　　雪者，雨水之凝結(jié)之成形，則從金矣；是生氣盛而見，毋乃反本也，故雪色白。血為陰而屬水，坎之體，陽也；氣動(dòng)而血行，陰乘陽矣，故色赤，去體久而黑，亦反本之義也?！　　鹗肿阈?br>
　　人之手心，通心氣，包絡(luò)經(jīng)；心屬火，火性動(dòng)也，故抓之應(yīng)心而悅，不癢也。人之足也，涌泉穴，通腎氣；腎屬水，水性靜也，故抓之心畏懼而怕癢也。

　　○師生爭名

　　《語林》云：馬融算渾天，不合；召鄭玄，令一算便決。及玄業(yè)成辭歸，融心忌焉；玄亦疑有追者，乃坐橋下，據(jù)屐在水上。融果令人追之，既而告左右曰：“玄在土下、水上、據(jù)木，此必死矣?！彼炝T追。予嘗嘆其師于弟子，何忌才如此？馬融又安得為大儒耶？因思世傳張長史學(xué)吳畫不成而為草書，顏魯公學(xué)張草不成而為真書，世豈知其然哉！此為弟子忌師故也。夫二子才氣既與師等，則功雖與齊，名必在下，故欲別成一藝以自名。嗚呼！世不古也，自非大圣賢，熟無爭忌之敝哉？　　○二琰不當(dāng)入列女傳

　　蔡琰，邕女也，初適衛(wèi)仲道，為胡騎所獲，在胡生二子；曹操贖歸，再嫁都尉董祀，不特再醮而已也。雖天生知音，能辯琴弦之?dāng)?，善書能文，不忘父書之遺，何系于四德哉？所謂大本已失。鐘琰，繇孫也，適王渾，生濟(jì)。渾嘗與之同坐，濟(jì)過庭而渾曰：“生子如此足慰矣?！辩υ唬骸叭羰剐聥D得配參軍，生子不翅如此?！眳④姡瑴喌軠S也。琰心欲淪，何其淫也！不滿于夫可知矣。雖聰慧弘雅，能文有識，婦人何貴于此哉！二琰收入《列女傳》，是故顯其丑也。

　　○須發(fā)

　　人之須發(fā)，血之余也，各有所屬；發(fā)乃太陽之毛也，太陽屬心火，火炎上，故上生；眉乃少陽之毛，少陽屬肝木，木多傍枝，故側(cè)生；須乃陽明之毛，陽明屬腎水，水流下，故下生。少年而黑者，血色黑；中則變白者，白，氣色也；老盡白者，血耗而氣存之時(shí)矣。

　　○胎卵生物

　　凡禽卵生，卵系于背，此本乎天者親上，故能飛；凡獸胎生，胎則在腹，此本乎地者親下，故走耳。

　　○道家五炁

　　道家有東方九炁木德星君，西方七炁金德星君，南方三炁火德星君，北方五炁水德星君，中央一炁土德星君，此庚子數(shù)也。以納音五行之子，就天干上數(shù)起，遇庚字在第幾，即其位也。如壬子木自壬數(shù)，遇庚第九，故東方九炁也；甲子金自甲數(shù)，遇庚第七，故西方七炁也；戊子火自戊數(shù)，遇庚第三，故南方三炁也；丙子水自丙數(shù)，遇庚第五，故北方五炁也；庚子土就得第一，故中央一炁也。庚乃金，金為受炁之始，故五方之炁以數(shù)加焉。

　　○世道

　　富貴易溺，道義難行。近惟科目取人，舉業(yè)日盛，而經(jīng)學(xué)淺也；人心尤入于利，故賄賂人行而禮幣無。志銘太甚而史書非，諂諛日盛而風(fēng)俗?。辉谏险吆霉懦C俗不能保其位，在下者特立操行不能存其身，真欲痛哭流涕也。王文憲公詩云：“后世求才術(shù)最疏，三年三日決榮枯?！编妫∮麖?fù)古治，尚漢取士可也?！　　鹑宋锷　∪宋镏?，《大戴禮》以物得生數(shù)，故鼠孕一月，貓二月，狗三月，豬四月，猿五月生也；人得成數(shù)，故十月生也；牛馬雖十二月，象三年，亦在生數(shù)論。與《淮南》所載主日主辰穿鑿之說，似差勝之。予又以為鹿乃六月，而虎七月生者，抑豈生數(shù)也耶？道理難窮，此圣人常示人當(dāng)然，而不示人所以然也。　　○惡俗

　　舊聞溫州樂清近海丐戶，多有弟兄合取一妻，以其易于養(yǎng)贍也。弘治間，為上司治以大罪而絕。近聞湖廣邊方，多有子方十余歲，即為娶年長之妻，其父先與婦合，生子則以為孫也。故每每父年二十時(shí)，有子已十余歲矣。予意此皆山海島夷之俗，由胡元以來未變也，為撫巡有司者，奏以大罪，嚴(yán)禁其俗方可?！　　鸾鹕　∥逍兄┙鹕疄殡y明。蓋五金何能生水？殊不知金為氣母，在天為星，在地為石；星為氣之精，石為氣之形，水生于氣之聚也。天地之氣交，則石生云而星降雨矣，故有雨之夜，星不見焉。又按《天文志》，以星動(dòng)搖而為風(fēng)雨之候，石津潤而為雨水之應(yīng)，此非金生水而氣化之義歟？五行以氣為主，是以五行之序，以金為首也。

　　○草木綠色

　　予嘗見畫者以青黃之色和而成綠，然后知木色本青。今草木俱綠者，草木因出于土，則生養(yǎng)混融而綠矣。

　　○十八重地獄

　　《龍舒經(jīng)》云：眼所見之處，耳所聞之處，鼻所嗅之處，舌所味之處，身所觸之處，意所思之處，謂之六根界；色聲香味觸法所在，謂之六塵界；眼識色處，謂之眼識界，耳聞聲處，謂之耳識界，并鼻識界、舌識界、身識界、意識界謂之六識界，總謂之十八界。夫十八界，即十八重也。佛氏以即心是佛，妄行為業(yè)，皆目前者也。今六根、六塵、六識不得其所，即地獄耳。世所謂十八重地獄者，非此而何？若以為真有，若另有他說，恐皆非也。六根、六塵、六入識界，又解見《楞嚴(yán)經(jīng)》

　　○傷寒傳足不傳手　　嘗言傷寒傳足不傳手。予思人身血?dú)?，晝夜循環(huán)，豈有止行足而不行手者；況風(fēng)寒之中人，先入榮衛(wèi)。及見有解者曰：“足，三陰三陽，其行于身也長，故受邪多；手，三陰三陽，其行于身也短，故受邪少。是以傳足不傳手也。”又觀此事難知曰：“傷寒五日后，漸變神昏；十日如醉人，此熱傳手少陰心經(jīng)?！毙挠纫芍?，及后讀《瑣言》曰：“傷寒者，乃冬時(shí)感寒即病之名也。冬乃坎水用事，其氣嚴(yán)寒凜洌，水冰地凍，在時(shí)則足太陽少陰，正司其令、觸冒之者，則二經(jīng)受??；其次則足少陽厥陰，繼冬而司春令，而亦受傷，何也？蓋風(fēng)木之令，起于大寒節(jié)，正當(dāng)十二月中，至春分后方行溫令，故風(fēng)寒亦能傷之。手之六經(jīng)，主于夏秋，故不傷之?！比缓笸纯烀靼?，此節(jié)庵所以為醫(yī)傷寒之師，而有的本諸書之妙也。

　　○夢

　　諸書論夢，惟李太白《潛書》，謂為魂游心溺乃當(dāng)。蓋魂乃陽氣也，主于情而動(dòng)于外，故人日用，因物以遷；夜而寐焉，魂觸于物，因想者因而形矣。盍觀其老而夢也，所歷皆少壯之事，豈非魂為少陽之氣也哉，若曰人之神也，神為一身之主宰，出即人死，故曰尸解而神游。若《列子》謂神遇，指在內(nèi)者言，如夢、寒、渴是也。

　　○志狀不備

　　胡文定之作《龜山志銘》，不載高麗王問“龜山先生在何處”之言，勉齋為文公之狀，不載金人問“朱先生安在”之語，豈蠻夷不足為輕重哉？抑二先生之尊敬不在于一時(shí)哉？又伊川作明道行狀，不言受學(xué)于濂溪。此豈非傳道之大，不必書耶？抑又以乃兄不當(dāng)在弟子列耶？端不可測三公之意。

　　○人名不同

　　《雉朝飛》，《樂府解題》、《古今注》俱曰：“齊沐犢子作也。別書又稱牧犢子寒食之事，《左傳》以為介子推，《琴操》以為介子綏，《說苑》諸書皆曰介子推。二名俱不知孰是也，拈書質(zhì)諸博雅。

　　○名事相似

　　漢王祥孝母，臥冰得魚；晉王延亦為母欲魚，扣冰而哭，忽魚躍出冰上。漢洛陽大雪，令以袁安死，除雪人，見其高臥；又《先賢行狀》載：胡定字元安，時(shí)大雪，而縣令遣掾排雪，見定絕谷。夫二人皆孝母求魚之冰，名音又似矣；胡之字，又渾于袁名，因雪而令遣人求見，可謂切相肖者也。今世止知王祥、袁安之事，故拈出之。

　　○素問

　　《素問》文非上古人得知之，以為即全元起所著，猶非隋、唐文也，惟馬遷、劉向近之，又無此等義語。宋聶吉甫云：既非三代以前文，又非東都以后語，斷然以為淮南王之作。予意《鴻烈》解中內(nèi)篇文義，實(shí)似之矣，但淮南好名之士，即欲藉岐黃以成名，特不可曰述也乎?；蛘哚t(yī)卜未焚，當(dāng)時(shí)必有岐黃問答之書，安得文之以成耳。不然，陰陽五行之理，學(xué)思固得；人身百骸之微，非圣不知；何其致疾之由，死生之故，明然纖悉？此淮南解性命道理處，必竊《素問》，而詭異奇瑰處，乃蘇飛等為之也。故宋潛溪以淮南出入儒、墨，不純正，此是也。且淮南七十二候與《素問》注皆多芍藥榮、五物玫；麥秋至為小暑至，較《呂氏春秋》不同，則王冰當(dāng)時(shí)亦知《素問》出淮南也。岐黃之文，至于首篇曰上古，中古而曰今世，則黃帝時(shí)果末世耶？又曰以酒為漿，以妄為常，則儀狄是生其前，而彼時(shí)人已皆偽耶？《精微論》中羅裹雄黃，《禁服篇》中歃血而受，則羅與歃血，豈當(dāng)時(shí)事耶？予故以為岐黃問答，而淮南文成之者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