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季北略 卷二十　崇禎十七年甲申

　　元旦文武亂朝班

　　京師文臣，俱寓西城，而朝班則列于東，武臣俱寓東城，而朝班則列于西。甲申元旦上視朝最早，止一大金吾立班。時鐘聲已絕，金吾啟奏，群臣不聞鐘鼓聲，謂圣駕未出，來者益遲。令再鳴鐘，啟東西門，遠近聞之，自皆疾馳，乃諭鳴鐘，且勿歇，門永不閉，又久無至者，乃欲先謁太廟，后受朝呼，駕鑾輿，蓋駕輿馬，與立仗馬，約用百余時，又一無備，將長安門外朝官所乘馬，悉驅(qū)入端門，將欲登輦，司禮又恐外馬不馴，或多?嚙，奏止之。又諭受朝而后拜廟，再登座以候文武官，從東西長安門入者，以天顏正視，竟不敢過中門，文則直入武班，從螭頭下傴僂而入東班，武亦直入文班，從螭頭下蹲俯而入西班。有新科榜眼宗之繩，父名劼者，以召對稱旨，寵仕職方贊畫，品最高潔，亦龜形而過于東班，受朝后，圣駕入廟，六品以下不應(yīng)陪祭者，馬以掠入而步回，總非兆也。不出百日，上手撞鐘，百官無一至者，兆已見于此矣。獨可異者，三月二十一日，百官朝賀李賊，擁擠爭進，被棍撲逐，門久不啟，露立以俟。吁！何前倨而后恭也，是可誅矣。


　　風(fēng)變地震

　　正月初一庚寅，大風(fēng)霾，震屋揚沙，咫尺不見。占曰：風(fēng)從干起，主暴兵至城破。時鳳陽守陵谷國珍奏報地震。

　　降乩

　　上以風(fēng)震有憂色，沐浴焚香，拜天默禱曰：方今天下大亂，欲求真仙下降，直言朕之江山得失，不必隱秘。仙即降乩曰：帝問天下事，官貪吏要錢，八方七處亂，十爨九無煙。黎民苦中苦，乾坤顛倒顛。干戈從此起，休想太平年。上見詩，默然不悅。

　　大清朝改元(正月初一日)

　　建州定國，號曰大清，改元順治。

　　李自成僭號

　　初三壬辰，李自成稱王于西安，僭國號曰大順，年號曰永昌，以宋獻策為軍師，牛金星為丞相，設(shè)六政府，各尚書一人，侍郎二人，左侍郎則皆隨征。吏之宋企郊、戶之楊建烈、兵之喻上猷、禮之鞏、刑之陸之祺、工之李振聲等，皆明臣之降附者。

　　是日，自成遣劉宗敏、李過等，率眾二萬為前鋒，所過皆破，自成得報曰：可長驅(qū)矣。遂留文官并武將李友等數(shù)人，守西安。自率馬步五十萬，與諸將從禹門渡河，掠河?xùn)|、河津、稷山、滎河、臨晉，一路俱陷，垣曲知縣遞降表。一云，自成初二發(fā)兵，至十四癸丑過河，平陽州縣盡逃，諸將皆遁。

　　自成移牒兵部約戰(zhàn)，言三月十日至，兵部執(zhí)牒者，則京師人，自涿州還，值逆旅孤客，予十金，代投兵部，以為詐，斬之。

　　李明睿議南遷(正月初三日)

　　上召左中允李明睿陛見。明睿，南昌人，以總憲李邦華、總督呂大器特薦，起田間。至是召對德正殿。上問御寇之策，明睿請屏左右密陳，趨進御案。言臣自蒙召以來，探聽賊信頗惡，今且近逼畿甸，此誠危急存亡之秋，只有南遷一策，可緩目前之急。上曰：此事重，未可易言，以手指天，言上天未知如何。明睿曰：天命微密，當內(nèi)斷圣心，勿致噬臍之憂。上四顧無人云：此事我已久欲行，因無人贊襄，故遲至今。汝意與朕合，但外邊不從奈何。此事重大，爾宜密之，切不可輕泄。泄則罪將坐汝。上還宮，賜宴文昭閣。及太原陷，明睿復(fù)疏勸，上深許之。下部速議，而兵科給事中光時亨首參為邪說，言不殺明睿，不足以安人心。上曰：光時亨阻朕南行，本應(yīng)處斬，姑饒這遭。然而南遷之議寢矣。

　　曾應(yīng)遴言撥亂之策　　初四癸巳，工科曾應(yīng)遴，言今之紳富，皆衣租食稅，安坐而吸百姓之髓者，平日操奇贏以愚民，而獨擁其利。臨事欲貧民出氣力以相護，無是理也。奏藩之富甲天下，賊破西安，府庫不下千百萬，悉以資賊。倘其平日少所取民，有事多發(fā)犒士，未必遂至于此。今之紳富，亦宜稍捐以賑貧，亦救民撥亂之策也。

　　福嗣王奏　　初五甲午，福嗣王奏王寶實系無存，蓋為世子時，自竊以獻賊者。恤保定監(jiān)軍任棟死事，贈光祿卿。

　　議撤寧遠　　初六乙未，工科高翔漢言：自出口來數(shù)月，忽接遼撫黎玉田、永撫臣李希沆揭，稱復(fù)有入塞情形。寧遠逼近，不可示以單弱，而調(diào)兵南征，豈稱異算。

　　時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征，請棄山海關(guān)外寧遠、前屯二城，徒吳三桂入關(guān)，屯宿近郊，以衛(wèi)京師。廷臣皆以棄地非策，不敢主其議。

　　自前后屯失守，寧遠孤懸二百里外，三面皆絕域。守御極難，且寇氛日迫，三輔震恐，則撤兵歸守關(guān)門，挑選銳士，西行遏寇，亦救亂之一策。閣臣持之不可，事竟寢。蓋泥于前說而不知變也。按東陲戍兵，崇禎初年，經(jīng)略臣有棄寧遠守關(guān)門之策。是時方內(nèi)安寧，無故棄邊地，地失天險，是漢棄涼州之議也。故識者謂為非計。至末年寇躪中原，名都大藩，潰陷相望，而關(guān)外所存止于六城，緩急輕重，大異昔日，而庸臣膠柱之見，猶不知釋疆埸之憂，救堂奧之急，卒至強寇壓境，十六入關(guān)，二十抵豐潤，而京師陷矣。悲夫。

　　曾應(yīng)遴奏江右事

　　初七丙申，兵科曾應(yīng)遴，言臣鄉(xiāng)江右自橋頭失守，而賊從永破吉，插嶺兵破，而賊破萍及袁。呂大器禍急不能駕馭，左師臣早已言之。今江督更置之時，即合閩越之力，以虔鎮(zhèn)副將鄭鴻逵與芝龍為兄弟，緩急可不煩檄調(diào)。有云益王走閩中，建昌潰于十一月初二，撫州、南豐同陷于初七。并有言贛失守，而虔撫之報杳然莫必。諸臣真醉夢矣。

　　保定撫徐奏義衿陳延祚，破家養(yǎng)士，厚捐全城。

　　李自成陷平陽

　　初八丁酉，自成陷平陽，沿河州縣，望風(fēng)瓦解，皆置偽官，有防御使大尹等官。初九戊戌，山西逃兵南下，江北震恐，路振飛派兵防河，副將金聲桓守徐，周任鳳守泗，周爾敬守清口?！　『悟v蛟

　　十二辛丑，漕撫路振飛，言淮徐道何騰蛟，整頓徐方有功，今升楚撫，已成之緒恐廢。有同知范鳴珂二十年安于府倅，恬守可知，即以補騰蛟缺，可稱并美。

　　元宵賊入城　　北京每歲正月初八，燃燈至十八止作元宵節(jié)，是年連夕皎月，九門不閉，金鼓震天。每門自城外入者，以千百計，皆以鬧元宵為名，達旦不出。守者曰，何每夕見其入，不見其出也。時鬧元宵，賊俱腰纏數(shù)百金，既入城，大者買將，小者買兵，各守城上，部內(nèi)貪其厚賄，竟不核也。及三月賊至，離城二里，佯守城賊，多置鐵子?中，不向下?lián)?，而向上發(fā)，俱打空中，不傷一賊。久之，賊度鐵子已盡，乃悉薄城，城上已無鐵子，?徒干響而已。眾議往工部請箭，行未及，賊用高木續(xù)接，圍以布，使健兒魚貫而登，守者不拒，反以手援之入賊。既上，發(fā)三?，守者悉脫衣反服，俱平日號衣也，見有不反服者，即以刀砍之，遂大潰。蓋元宵九門分股頻進，賊已萬千伏城內(nèi)矣。

　　無錫王季重□□房，腰間銀帶著人割去，朝內(nèi)有偷兒，時事可知矣。　　李建泰督師

　　李建泰，字復(fù)余，山西曲阜縣人，天啟五年己丑進士，崇禎季年為大學(xué)士。甲申正月，上憂冠于臨朝日向閣臣興嘆曰：賊勢如此，閫外無人承任，府庫殫竭，將如之何？卿等能無為朕分憂哉？建泰進曰：主憂如此，臣敢不竭駑力。臣晉人，頗知賊中事，愿以家財佐軍，可資萬人數(shù)月之糧。臣請?zhí)岜餍?，上大喜。慰勞再四曰：卿若行，朕當訪古推轂禮，親餞之郊，不敢輕也。十六己巳，建泰揭請出師，因題用衛(wèi)貞固、凌駉、郭中杰。上諭卿即整裝就行，具見忠奮，所請吏部即用所需旗牌勘合照例速給。建泰又曰：進士石愿單騎走陜北，連甘肅、寧夏之兵，外連羌部，召募忠勇，勸輸義餉，剿寇立功，否亦內(nèi)守西河，扼吭延安，使賊不得東渡。上悅，欲用石。建泰曰：俟臣西行，酌而用之。二十己酉郭中僯實授副總兵，督輔中軍旗鼓，上命查大明集禮中，邊將授鉞告廟禮，看議安行。二十三壬子，建泰揭薦布衣羅天錦，如議用。介松年著以科銜催餉有功，實授。二十六日乙卯，上命建泰出師，行遣將禮。寅時，命駙馬都尉萬?，以特牲告太廟。卯時，上臨軒，廷授建泰節(jié)劍，殿梁響聲大作，如催折然。巳時，備法駕御正陽門，親餞，官軍旗幡十余萬，自午門外排至正陽門外，旌旗金鼓甚盛，文武百官，俱至列席十九。文東武西，御席居中。御用金臺爵皆嵌大寶石，是累朝重器，諸臣則皆金杯也。命五省掌印侯伯，內(nèi)閣六部，都察院掌印官，及京營總協(xié)侍坐，鴻臚贊禮，御史糾儀，將軍侍衛(wèi)，設(shè)宴作樂，上親遞酒三杯曰：先生此去，如朕親行，即以三杯賜之，復(fù)出御撰手敕獎諭。親臨正陽，用寶以賜。內(nèi)珰為掛紅簪花，鼓樂導(dǎo)上方劍而出，上目送之，良久返駕。是日大風(fēng)揚沙，占曰不利行師，太監(jiān)韓贊周奏南京地震，建泰乘肩輿，甫出宣武門，輿杠忽折，識者憂之。諸臣又公餞于護國寺，建泰意氣英英，言方入寺時，視其印綬忽發(fā)大如斗，同官相與賀曰：此指日成功，取金印如斗兆也。授進士凌駉職方司主事，隨輔臣監(jiān)軍，西洋人湯若望隨行，修火攻水利，進士程源私與凌駉曰：此行也，兼程抵太原，收拾三晉，猶可濟也。若三晉失守，無能為矣。二十七丙辰，建泰奏微臣馳往太原，因遏救河?xùn)|分守李正脩，上命金毓峒監(jiān)軍赴晉，允正脩赦罪。督輔軍前效用，建泰出都，道聞山西烽火甚急，家存亡未卜，益遲遲以行。日行止三十里，師次涿州，營兵三千逃回，行至順德府廣宗縣，紳衿城守不納，攻破之殺鄉(xiāng)紳王佐笞知縣張宏基。是日即移兵出城，二十九戊午，建泰聞家被焚掠，為之奪氣。兵過東光不戢，土民閉城拒守。建泰怒，留攻三日，破之。二月初九戊辰，御書親敕建泰，b放R德通津昌密六處，悉聽督輔調(diào)遣。三月初五癸巳，建泰病甚，兵潰。初十戊戌，寧武報至，畿輔震動。程源謂魏藻德曰：建泰為何尚住河間，其標下總兵馬稔，有兵萬人，令速赴居庸，與唐通協(xié)守，猶可以鎮(zhèn)撫萬一。不聽。京師破，建泰入城，賊禮遇之。

　　聞賊急，建泰遁匿，未幾降自成為相。大清朝立，建泰與謝升，馮銓，俱為內(nèi)院大學(xué)士。及姜瓖起兵，又召建泰為相。瓖敗，大清執(zhí)之。建泰有妾五十人，逃歸。語之曰：吾今必死。汝輩有一人肯從吾否。諸妾俱掩面而笑，竊相謂曰：汝固應(yīng)死，吾等謂何。建泰尋被殺，其身長而黑胡髯。昔崇禎丙子，建泰主試江南，九日大宴雨花臺，百官送之，建泰坐轎中嘆曰：不覺又重陽矣。蓋感日月之易遷，知其貪生之念重也。

　　上諭

　　十七丙午，諭兵部山東土寇出沒，外解梗阻，撫按全無奏聞。著即掃蕩以通餉道。又諭：寇患地方人心不固，聞警逃避，法紀蕩然亟行賞罰，用示勸懲。如山西保德州，固守有功，已命破格敘擢，其倡逃者，不論。宗室官紳，立行拿問。　　彭琯奏

　　十八丁未，工科彭琯奏。往者逆賊犯楚，實由人心惑于三年免征，一民不殺之偽示耳。又見撫臣李干德，懸示免征，益復(fù)勇躍。倘皇上大下蠲詔，通行曉諭，更當何如。近傳十六、十七年寬赦，何如寬之十八年，使賊滅后，猶有余力，并奇荒赤地通行酌免，使老幼捧檄泣下，非目前第一義乎？武昌破時，沿江積尸千里，州縣收復(fù)，原任官戴罪不敢任事，必待選補。選補之臣，功名與性命較，則輕決不赴，任罪以規(guī)避而止。何益于地方之緩急。請查陷城各官，除開門迎先逃外，調(diào)補無官地方，以聯(lián)絡(luò)人心，似為切要。

　　馬士英奏

　　十九戊申，鳳督馬士英奏太湖疏防失守，中書張同敞奏劫豐破窖，是兵非賊，命該部行檄督撫，即擒梟示。鄖陽推官朱翊辨奏，周士奇以鄖人監(jiān)鄖，棄城先遁，平陽鎮(zhèn)臣陳尚知投賊為前驅(qū)。　　東陽許都

　　二十己酉，上海舉人何剛，言忠義智勇之士，在浙則有東陽、義烏，昔時名將、勁兵多出其地。臣熟知東陽生員許都，天性忠孝，素裕韜鈐，一見知人，能與士卒同甘苦，乞用許都以作率。東義徽歙二方之奇才，臣愿以布衣奔走，聯(lián)絡(luò)悉遵戚繼光法，申詳約束，開道忠義，一歲之余，可使赴湯蹈火。臣見進士姚奇允、夏供佑、桐城生員周岐、陜西生員劉湘客、山西舉人韓林，皆憂時有心，乞頒手詔，會天下豪杰，則忠義智勇，蓮袂而起，助皇上建業(yè)矣。二十二日辛亥，上諭吏、兵、刑三部，舉人何剛條奏，盡多可采，著授職方主事，即令往東陽、義烏聯(lián)絡(luò)義勇，練成勁旅，以資剿寇之用。又允何剛奏，許都、姚奇允作何委用，該部速議。二月二十二辛巳，御史吳邦臣奏浙寇立剪，諭部陳子龍、蔣若來才長定亂，作何優(yōu)異。先是，東陽之變，實主許都，都故副院宏綱之孫，任俠好義，遠近信服，縣令姚孫某貪虐殘民，借名備亂，橫派各戶輸金，而坐都以萬。都家實中產(chǎn)，勉輸數(shù)百金，自詣告竭，孫某大怒，摘都所刻社稿姓氏，謂是結(jié)黨造反。桎梏之時，輸金者盈庭，盈然沸亂。有姚生者，執(zhí)孫某于座，按之座下而笞之。群擁許都為主，巡按御史左光先聞變，即調(diào)臺州行剿，所至屠掠，東陽、湯溪、蘭溪民各保鄉(xiāng)寨，拒敵。官兵大敗。光先遂以許都反聞，集兵處餉，人人幸功。杭州推官陳子龍，謂都實非反者，遣生員蔣若來賚書諭之。都即率同事十三人，指杭投獄，子龍為之請，光先不許，悉斬之，盡隱孫某之過，命之復(fù)任。三月初六甲午，光先奏大寇就殲，有旨陳子龍定變可嘉，著授兵科給事中。

　　劉孔昭殺叔

　　二十三壬子，操江劉孔昭，殺其叔萊臣。萊臣應(yīng)襲嫡嗣，為孔昭父藎臣僭襲，孔昭復(fù)冒之，及官操江，遂捕萊臣，斃之獄?！　∈侨?，賊破趙城。

　　二十四癸丑

　　內(nèi)閣陳演三年考滿加少保，吏部建極殿，蔭子中書。兵部奏李輔明，抗賊死戰(zhàn)，特贈左都督予謚。真定參將李茂春，報流寇過河，平陽府縣開門盡逃，高杰兵搶掠河?xùn)|一帶。張縉彥言臣浙自舊撫熊奮渭潦倒之后，海上僅有虛名，民壯則多人奴役占，鄉(xiāng)勇則虛應(yīng)故事，將領(lǐng)則總纛虛懸，參將以下皆紈?，儲備則鋒朽藥銷，餉供則奇荒大疫，道殣相望，豈直一方之利害而已?？N彥于正月初四，自兵科都給事升兵部尚書。是夜星于入月中，古云：星入月中，國破君亡。

　　二十六己卯

　　論兵部，淮陽為南北咽喉，宜有重兵防扼，著漕督鹽法二臣增募。南京地震。

　　二十八丁巳

　　始傳平陽之陷，都人大震。陳演揭救在獄中諸臣，命限十日審結(jié)，其方士亮、姜采、尹民興、龔鼎孳保出。

　　三十己未

　　晉王奏晉疆萬分危急。塘報賊陷閿鄉(xiāng)。

　　李自成偽封　　二月初一庚申，上平旦視朝，忽得偽封。啟之，其詞甚悖。末云：限三月望日，至順天會同館暫繳，一時相顧失色。

　　是日，命工部尚書苑景文、禮部侍郎丘瑜，并兼東閣大學(xué)士。諭吏部曾櫻，名城屢陷，革職提問。

　　初二日辛酉，大同總兵張報逆賊闖關(guān)。自成破汾州。

　　初三壬戌，兵科韓如愈，言晉寇訛傳，時晉已殘破，諸臣相戒不欲上聞?？偙懿?，奏保德嬰城固守，內(nèi)省豪衿把持，懷慶夜變。福王同母走出東門，棄母兵間，狼狽走衛(wèi)輝，依潞王。

　　初四癸亥，諭部院，言官論事，須明白直陳，近來多埋伏隱語，殊非告君之體，著嚴行警戒。姜采允予謫戍邊遠。蔣拱宸、方士亮、尹民與從輕擬杖。

　　初五甲子，命迎護益藩歸國。山西糧儲道程奏晉省鹽課，欠至七十余萬。予劉之綸謚。

　　李自成偽檄　　初六乙丑，賊圍太原。時余應(yīng)桂初聞平陽破，諸將皆遁，太原無一兵守城，賊圍三日，以數(shù)人上城，開門而入，賊移檄遠近。有云：君非甚暗，孤立而煬蔽恒多；臣盡行私，比黨而公忠絕少。甚至賄通官府，朝廷之威福日移；利入戚紳，閭左之脂膏盡竭。又云：公侯皆食肉紈绔，而恃為腹心；宦官悉龁糠犬豚，而借其耳目。獄囚累累，士無報禮之思；征斂重重，民有偕亡之恨。人讀之多為扼腕。而朝臣若處夢中，惟薦某人營某缺門戶苞苴是務(wù)。有識之士，無不寒心。

　　上諭戶部邊寇孔棘，外解不至，皆因有司急贓贖而緩錢糧，不嚴立賞罰何以勸懲，以后在內(nèi)責(zé)成部科，在外責(zé)成巡撫，痛禁索耗，完足者升四品京堂，未完九分者革職。中書張同敞秦楚豫偽官，多系紳衿從賊，宜示教官以諸生忠逆為功罪，下部酌議。

　　初七丙寅，總督余應(yīng)桂，報晉中瓦解，徽州鄉(xiāng)勇拒殺黔兵。

　　蔡懋德太原死節(jié)(附畢拱辰、應(yīng)時盛)

　　初八丁卯，李自成陷太原。先是賊破榆關(guān)，長河二千五百里之防，晉獨當之。賊眾耽耽窺渡，巡撫蔡懋德駐防蒲澤，且南北策應(yīng)，頗挫賊鋒。癸未冬，保德州告急，歸鎮(zhèn)省城。守河道將聞警奔潰，巡按御史汪宗友時糾其懦，奉旨革任聽勘。以郭景昌代之。未至，副將陳尚智投賊為前驅(qū)，總督余應(yīng)桂畏賊甚，遲回河上，一無所為。甲申正月二十九日，賊從沙渦竟渡，三晉遂成破竹之勢。既陷平陽，二月初六日，圍太原，太原無重兵為守，賊馬步號二十萬，或勸懋德移鎮(zhèn)候代，可以卸責(zé)。懋德不可，誓眾死守。登陴拒敵，矢石火藥，傷賊甚眾，遣牙下驍將朱孔訓(xùn)、牛勇，督兵五千出戰(zhàn)?？子?xùn)傷于陣，牛勇陷陣死。一軍皆沒，城中奪氣。賊攻圍三日。初八日丁卯，城東南角樓，迸裂焚毀，風(fēng)沙陡作，對面莫辨。守門將張雄為賊內(nèi)應(yīng)，賊以數(shù)人乘夜大風(fēng)，從東北角登城，城遂陷。懋德草遺疏，授贊晝知縣賈士璋，間道奏京師，引佩刀欲自刎，為眾所奪。中軍應(yīng)時盛，扶公上馬欲衛(wèi)出城。懋德跳下馬曰：吾封疆之臣，應(yīng)死封疆，汝輩自去，眾強之。懋德大呼曰：汝等欲陷吾不忠耶？遂至?xí)喝㈧?，惟時盛相隨懋德南向自縊，軀輕氣不絕，時盛解鐵甲覆其身，候氣絕，亦東向自勒死。時甲申二月初八也。蓋時盛以遼諸生，為懋德識拔，隸幕下，見草遺疏，即歸寓殺其妻妾與十四歲子，期以死殉。卒如所志。文武將吏與懋德同死者，布政趙建極、巡按陳純德、按察副使毛文炳，及府縣各官四十六人。賊尸之于街。懋德，字公虞，號云怡，蘇州昆山人。萬歷丙子舉人，己未進士，司理杭州，秩滿授儀曹郎，出為江右督學(xué)，備兵嘉湖。巨寇阿丑流毒四省，公授幕署許世威方略，擒之青石橋，分守湖南，以計擒湖賊齊天王等，烈皇帝知公才，召對稱旨，擢公巡撫山西。公既死，闖恨公，不驗尸，時加及斷頸，公標將段可達收公尸，掬土掩之。賊退，始入棺。公稱漢月師入室弟子，故在危城中語人曰：吾學(xué)道多年，已勘了生死。今日正吾致命時也。子方炳頗卓犖。甲申冬得旨，謚忠襄，予贈蔭，與邑人王燾立祠，賜名雙忠。應(yīng)時盛并附祀，燾事在戊寅二月。

　　畢拱辰，字星伯，號湖日，萊州衛(wèi)人，萬歷丙辰進士，歷仕至按察使僉事，改山西分巡，冀寧賊入太原，執(zhí)公至偽將軍劉所，脅之降。公山立不動，遂遭害。與蔡恩德、趙建極三尸，同棄晉王府西墀下，越八日，賊去，材官段可達以墻土覆之。公無子，無人為請恤者。丁雄飛與陳皇士云，公生平最好書，官南曹時，相遇輒屏騶從同，至?xí)?，簡閱書史，或從街口地上攤殘籍中偶得?shù)葉，則大喜。署中無事，終日讀古，嘗以書相餉，受人餉者，必以其人所未見者報之。家中積書幾萬卷，惟清執(zhí)不善視上官，以故通籍二十年，尚浮沉郎官，尤通歷法，所著有義俠紀事等書。　　啟禎錄一刻方伯朱忠須考。

　　張履旋投崖(此應(yīng)入初二日內(nèi))

　　張履旋，舉人，吏部尚書張慎言之子也。為官至山西汾州陽城縣，賊執(zhí)履旋拷銀，履旋義不受辱。貽書父曰：與其虧體辱親，不如殺身明志，遂投崖而死。弘光朝贈御史。

　　初九戊辰，劉澤清移鎮(zhèn)彰德。錄陳郡屠戮，贈開永杰等少卿?！　〕跏核?，閣臣蔣璟德以病召對，不能趨赴。

　　十一庚午，諭吏部平陽副使李士焜等七人先逃后返，已經(jīng)革職，著戴罪立功自贖。

　　十二辛未，順天撫揚奏饑民焚掠。諭刑部張國維中樞溺職，一徒豈足以蔽辜。又諭吳昌時依律處斬，馮源等附近充軍，財產(chǎn)并罪輔周延儒贓產(chǎn)籍沒充餉。又諭周延儒見賄忘法，本當全沒財產(chǎn)，量追二十萬，著周正儀、周奕封完納。吳昌時量追五萬，俱免籍沒。高杰縱兵東下，鳳督馬士英迎駐徐州。

　　十五甲戌，賊探馬至大安驛，傳達京師。賊遣偽官于山東、河南州縣，各處代任，每官先遣牌至州縣士民各苦征輸之急，痛恨舊官，各借勢逐之，執(zhí)香迎導(dǎo)，遠近風(fēng)聞若狂。

　　山西全陷

　　十六日乙亥，李自成至忻州，官民迎降，進攻代州。五臺知縣投降，地方官有載牛酒以迎者，有備子女以獻者?？偙苡黾卮?，出奇奮擊，連戰(zhàn)十余日，殺賊萬余。自成令諸路賊進攻，遇吉兵少食盡，退守寧武關(guān)，賊陷懷慶，抵固關(guān)，分取真定、保定。上至是始聞山西全陷，命跡訪諸王，分遣太監(jiān)高起潛等十人，監(jiān)制寧前、通津各鎮(zhèn)。張縉彥疏言：今日糧餉中斷，士馬虧折，督撫各官，危擔欲卸，若一時添內(nèi)臣十員，不惟物力不繼，抑且事權(quán)分掣，反使督撫藉口，上不聽。

　　上諭院部，寇氣方熾，畿輔戒嚴，固圉安民，全在察吏。該撫按將所屬官嚴加甄別，必清謹循良素，為民戴者，可許留任。責(zé)令募煉鄉(xiāng)勇整備城守，如貪殘及阘冗者，勒令去職，另擇賢能推補?！　●R嘉植疏

　　十七丙子，吏科馬嘉植言：皇上亦知孫傳庭僨事之□乎？守關(guān)原自有余；大言一鼓蕩平，明知不可為而僥幸為之，以塞前言。是以進退失據(jù)，今不復(fù)以覆轍為戒，而空拳徒膺。萬一晉陽與淮北俱震，則為禍愈激，非知彼知己著數(shù)也。臺臣陳丹有借兵土司之說尤當商酌，以數(shù)世豢養(yǎng)之兵，尚不能必其用命，而向蠻夷責(zé)大義，此實難矣。況不能裹糧景從，則搜括不加倍乎？百姓見兵過尚搖手閉戶，狼兵一來，保無驚竄？狼子驕悍，兩粵之間，又增多事矣。

　　戶科介松年言，士節(jié)不振，廉恥風(fēng)微，倡逃迎降，出自衿紳，深可痛憤，亟宜崇獎節(jié)烈，以收拾人心。上甚是之。

　　十八丁丑，河南巡撫蘇京報賊窺懷慶。賊騎已叩固關(guān)，將逼真定。真保之間，全憑道路之口，京中嚴戒妄言。

　　堪任督撫諸臣

　　十九戊寅，吏部題堪任督撫諸臣，沈迅，魏公韓、孫肇興、朱家仕、萬元吉、馬鳴騄、楊毓楫、何楷、聶明楷、周光允、許譽卿、汪心淵、毛九華、蔣允儀、王道純、詹爾選、黃宗昌、鄭之尹、王守履、李長春、毛羽某?！　《好?，太康伯張國紀進銀一萬兩，命進封侯爵。二十一庚辰，驟寒大雪，凍死人無數(shù)。兵部塘報太原分州潞安連陷。諭亟訪各藩諸王下落。諭河南總兵土國寶加意整頓，立功自贖。命內(nèi)宮閻國輔等，賚餉往薊寧等處分給。又諭吏部，朕念豫楚殘破，州縣料理需人，各撫按官自行挑選，不拘科目雜流生員布衣，但才能濟變，即與填用，有能倡義募兵，恢復(fù)一州縣者，即授知州知縣，功懋懋賞，朕不爾靳。分敕內(nèi)宮監(jiān)制各鎮(zhèn)：寧前高起潛、通津臨德盧維寧、真保方正化、宣府杜勛、順德彰德王夢洵，大名廣平閻思印、衛(wèi)輝懷慶牛文炳、大同楊茂林、薊鎮(zhèn)中協(xié)李宗化，西協(xié)張澤民。兵部報鄒魯之間土寇團聚。二十二辛巳，差內(nèi)官王坤、科臣韓如愈，巡歷地方，催解京邊正項，并改折贓贖。及周延儒、吳昌時、朱大典等贓銀督解。諭刑部，張國維附和罪輔，朦蔽君上，本當重治，念方士亮等輕擬，著免罪候用。河南巡按蘇京報賊逼澤州，催任浚速到任。

　　賊陷真定

　　二十三壬午，賊陷真定。先是，知府邱茂華，聞賊警，先遣家眷出城。撫臣徐標執(zhí)茂華下獄，標麾下中軍官，伺標登城畫守御，劫縛出城外殺之。劈獄請茂華出。茂華遂檄所□州縣，豫叛待賊數(shù)日，而賊始以數(shù)騎入城，收帑籍地，距京城止三百里，寂然無言者。

　　徐標，號鶴洲，濟寧人，天啟乙丑進士，巡撫保定右副都御史，守真定，斬賊使，碎偽牌。

　　二十五甲申，兵劉澤清請于青登諸山開礦，前銀著巡按設(shè)法。

　　二十六乙酉，進魏德德禮部尚書、文淵閣大學(xué)士，總督河道、屯練。進方岳貢戶部尚書、兼兵部尚書、文淵閣大學(xué)士，總督漕運、屯練往濟寧。旋以敵報甚急，或言名官不可令出，出即潛逃，遂止藻德等不□遣。

　　禮部奏桂、惠二藩同走粵，著賚璽書慰問。

　　李邦華議南遷

　　先是，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，與左庶子李明浚，私議南遷，上親行與東宮孰便？明睿曰：太子少不更事，稟命則不威，專命則不敬，不如皇上親行為便。至是上命府部大臣各條戰(zhàn)守事宜，上候于文華殿，邦華、明睿與少詹事項煜，各言南遷，及東官監(jiān)撫南京。上驟覽之，怒曰：諸臣平日所言若何，今國家若此，無一忠臣義士為朝廷分憂，而謀乃若此，夫國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。朕志已定，毋復(fù)多言?！　　锔接浤线w得失　　或問南遷得失何如？予應(yīng)之曰：當自成逾秦入晉，勢已破竹，惟南遷一策，或可稍延歲月，而光時亨以為邪說，其事遂寢。天下恨之。然景泰時，也先入寇。徐有貞亦倡此說，時未之從，卒能固守卻敵，宗社晏然。時享亦持是見耳。使以時亨之說為非，則國君死社稷之義謂何？必以邦華之說為非，則徽欽羅系組之辱可乎。二者得失，必有辨之者，似光說稍長，然問今日將相，果能如于忠肅輩否？不能則遷國圖存，末始非救變之一策。而時享目之為邪，過矣。且先帝身殉社稷，假令時亨罵賊而死，雖不足以贖陷君之罪，尚可稍白始志之靡他，而竟躬先從賊，雖寸磔亦何以謝帝于地下乎？是守國之說，乃欲借孤注以邀名，而非所以忠君也。邦華以身殉國，是南遷之議，乃所以愛君，而非以避死也。獨是明睿南行之說，亦有未盡善者。使上驟行于賊未至?xí)r，則人心駭懼，都城勢若瓦解，后世必謂輕棄其國。上若遷于賊之將至?xí)r，則長途荊棘，未免為賊所伺，而有狼狽之憂。故為上計，不如死守社稷，得古今君道之正。若太子者，天下之本，宜及賊未近時，令大臣默輔南行，以鎮(zhèn)根本之地，以系天下之心，設(shè)北都有，急亦可號召東南，為勤王之舉，即不然，亦不至父子一網(wǎng)打盡，且非獨太子宜南，即永，定二王，亦宜分藩浙、粵，伏意外之圖。奈何一堂聚處，如燕巢于幕，禍及而不知也哉。且明睿謂太子之行，有專命、稟命之礙，不知天下事，有可權(quán)者，昔唐元宗避蜀，即使肅宗收兵靈武，雖欲克復(fù)兩京，亦以安史勢急，恐一旦不測，父子同盡耳。今日之事，何以異此？竊謂上宜守北，太子宜南行，似為兩便。雖然，謀之善不善，事之成不成者，人也，亦天也。

　　余應(yīng)桂請調(diào)諸將

　　薊總督陜西余應(yīng)桂上言，賊眾號百萬，非天下全力剿之不可，請調(diào)天下鎮(zhèn)將如左良玉、吳三桂并高杰、唐通、周遇吉、黃得功、曹友義、馬科、張?zhí)斓?、馬岱、劉澤清、土國寶、劉良佐、葛汝芝及副將邱磊、惠登相、王光恩、孔希賢、金守亮等，齊赴軍前，會師真保之間，督撫之外，加一督師。如史可法、王永吉其人者，賜以尚方，懸公侯之賞，以鼓勵之，庶賊可滅也。

　　賊勢甚盛，諸臣終日呶呶未曾說著痛癢，惟此疏切要可用，惜乎已晚。

　　二十九戊子，大學(xué)士陳演面陳引退，許之。先是，上憂秦寇，演謂無足慮。至是不自安，故求去。止賜路費五十兩，馳驛歸，時道路梗塞，演以貲豐，不敢出京，延半月而及禍?！　∨鄳?yīng)桂疏，應(yīng)桂既不入秦，又不防河，何故往來介霍間，中軍鼓噪，庸怯可知。諭兵部，寇氛孔棘，秦所式不候交代，輒自離任，任浚久報赴任，一味退縮，俱著革職?？３錇槭鹿俟苁隆?br>
　　三月己丑朔張某請監(jiān)國南京

　　李自成入畿輔，京師滿城洶洶，傳賊且至。而廷臣上下相蒙，政府中樞，終日會官群訟，揚揚得意如平時。上命部院廠衛(wèi)司捕各官譏察奸宄，申嚴保甲之法，巷設(shè)邏卒，禁夜行，巡視倉庫草場。魏藻德請自出京議餉，諭以在閣佐理兵餉，著黃希憲、路振飛加意，召前兵部尚書張國維、庶吉士史可程、進士朱長治、陳川、諸生張某，來中左門，某言三策，首請?zhí)颖O(jiān)國南京，擇重臣輔之。諭府部寇氛孔棘，戒嚴城守。昌平民噪，焚劫官民舍一空。宣府告急，命鎮(zhèn)朔將軍王承允偵賊所向。命遣戍有罪內(nèi)官朱晉等，俱釋罪閑住。

　　初二日庚寅　　上召府部錦衣詹翰科道等至中極殿，問御寇之策，奏對者三十余人，有言守門乏員，當今之急，無如考選科道，余皆煉兵加餉，套語賜茶而退。命內(nèi)監(jiān)及各官分守九門，稽出入，京城武備積弛，禁兵皆南征，太倉久罄，至是命襄城伯李國禎，提督城守。守西直門，各門勛臣一、卿亞二，諭文武輸助。初議僉民兵，魏藻德曰：民畏賊，如一人走，大事去矣。然上之，禁民上城。全晉之破陷始聞。何謙以兵變聞，命謙帶罪安職?；磽崧氛耧w，練義勇，各保坊村。　　初三辛卯李建泰請南遷

　　李建泰上書，請駕南遷，愿奉太子先行。上召對平臺，諭閣臣曰：李建泰有疏，勸朕南遷，國君死社稷，朕將何往？大學(xué)士范景文、都御史李邦華、少詹項煜，請先奉太子撫軍江南，給事中光時亨大聲曰：奉太子往南，諸臣意欲何為，將欲為唐肅宗靈武故事乎？景文等遂不敢言。上復(fù)問戰(zhàn)守之策，眾臣默然。上嘆曰：朕非亡國之君，諸臣盡亡國之臣爾。遂拂袖起?！　∶＝〒岚?，送益王回藩。時韓王亦避地屬縣，令速返國，以資屏障。先是，詔諭藩王，捐貲守國，乃益府寇未薄城，長史推官，輒敢倡議，護藩遠遁，而撫按不發(fā)兵助守，且令權(quán)避。益府暫駐邵武，地方官宜供應(yīng)護送回國，毋致失所。命張國維催督浙直兵餉。

　　甲乙史載李邦華之請在初六日。

　　初四日壬辰帝星落、封諸將

　　欽天監(jiān)奏帝星下移，詔百官修省。詔封各總兵吳三桂平南伯，左良玉寧南伯，唐通定西伯，黃得功靖南伯，給敕印。劉澤清實升一級，劉良佐、周遇吉、高杰、馬岱、馬科、姜宣、孔希貴、高蜚、葛汝芝、高第、許定國、王承允、劉芳名、李棲鳳、曹友義、杜允登、趙光遠、卜從吉、楊御藩各升署一級。督撫馬士英、王永吉、黎玉田、李希沆，分別應(yīng)實署。福、周、潞、崇四王，各棄藩南奔。衛(wèi)師卜從吉，南奔駐宿遷。

　　初五日癸巳　　上命李國禎練京營兵，守西直門。封疆重犯，俱許蠲贖，又設(shè)黃綾冊，募百官蠲助?！　〕趿占孜纭　∈紬墝庍h，征吳三桂、王永吉率兵入衛(wèi)。又召唐通、劉澤清率兵入衛(wèi)。澤清前命移鎮(zhèn)彰德，因縱掠臨清南奔。惟唐通以八千人入衛(wèi)，命太監(jiān)杜之秩，協(xié)守居庸關(guān)，賞通銀四十兩，大紅蟒衣纻絲二表里。其官兵八千八十二人，內(nèi)庫發(fā)銀四千五百兩，每兵五錢。甲乙史載，初七唐通陛見，上慰勞再三，協(xié)守云云。　　大同告急，命內(nèi)官謝文舉火速赴任。諭部院近來庶績廢弛，治功罔奏，總由上不官行料理，司官祗聽吏胥，積蠹相仍，惟賄是視，以致流弊不可勝言。今后堂官務(wù)要正己率屬，左右侍郎分任料理，不得優(yōu)游藏拙，如司官闟冗，一任吏書及假手濟貪，賄跡有據(jù)者，即指參拏問?！　≈苡黾獙幬浯髴?zhàn)

　　李自成薄寧武關(guān)，傳檄五日不下，且屠?？偙苡黾ち苁?，大炮擊傷萬余人，會火藥盡，或言賊勢重可嘆也。遇吉曰：戰(zhàn)三日，殺賊且萬，若輩何怯邪？然勝之一軍皆為忠義，萬一不支，縛我以獻。若輩可無恙。于是，開門奮擊，殺賊數(shù)千人，賊懼欲遁?；蛑^賊策曰：我眾彼寡，但使主客分別，以十擊一，蔑不勝矣。請去帽為識，見戴帽者擊之，遁出戰(zhàn)。不二日可殲也。賊引兵復(fù)進，迭戰(zhàn)脫帽以自別，我兵大敗，遇吉闔室自焚。揮短刀力戰(zhàn)，被流矢，牙兵且盡，見執(zhí)罵賊，縛于市磔焉，遂屠寧武。嬰幼不遺。自成既殺遇吉。嘆曰：使守將盡周將軍者，吾安得至此。遺聞云：遇吉夫婦臨陣，殲賊無數(shù)。抄本云：遇吉設(shè)奇制敵，每戰(zhàn)必勝，自成懼。遇吉，夜率壯士二百，縋城入賊營，賊大敗，退二十里，持半月，而姜瓖等救兵不至。三月初一，城陷，遇吉率民兵巷戰(zhàn)，手殺數(shù)百人，力竭被獲，不屈而死。

　　周遇吉傳(附配劉氏)

　　周遇吉，號萃庵，錦州衛(wèi)人也(樵史作錦衣衛(wèi)指揮籍)。鎮(zhèn)守山西兼關(guān)門、代州三關(guān)總兵，官太子少師，中軍都督府左都督，夙稱戰(zhàn)將。夫人劉氏，驍勇多能，賊勢披猖，請益鎮(zhèn)兵二千，部覆以副將熊通統(tǒng)之，甫至河干，叛將陳尚志迎賊，即令熊通歸鎮(zhèn)說降。公怒叱之曰：吾受朝廷大恩，豈若爾輩叛逆，爾領(lǐng)兵二千，不能堵賊，反為賊作說客耶？立斬之。令標下提塘都司楊志榮，傳首京師，并請救兵。時甲申二月十二也。十五，賊逼寧武，蓋賊自破太原后，乘勝席卷，勢如破竹，志意甚驕，其視寧武一關(guān)，既非雄險，而兵力又微，直摧枯拉朽耳。公晝夜練兵，更選城中壯勇，得數(shù)千人，激以忠義，迎而邀之，賊不為備。其前驅(qū)皆嘆民斬殺已盡，搗其中堅，復(fù)殲賊精銳，不可數(shù)計。賊鋒雖挫不卻，屢戰(zhàn)始薄城下，每戰(zhàn)賊傷甚多，公日則列兵城外，以戰(zhàn)為守，夜則收兵入城，登陴擊打。賊死又無算，我炮既盡，賊得舁大炮擊城，援兵不至，計無如何。公密令健兵伏巷，開門誘賊，賊進城及萬余，即將城門閘下，伏兵四起，殺賊無數(shù)類，傷四驍將，闖賊大恨，擁兵環(huán)攻，連四晝夜，力不能支。城陷，公復(fù)躬先巷戰(zhàn)，城中兵民，感公忠義，雖兒童婦女，無一人受屈者，悉為賊屠。公傷重被執(zhí)，罵不絕口，賊縛之教場旗竿上，亂箭射之，共臠其肉（一作自刎）。是時，署中男子，相繼出戰(zhàn)，死亡略盡。夫人劉氏率家中婦女數(shù)十人，據(jù)山頭公署登屋而射，每箭死一賊，賊不敢迫，縱火環(huán)燒，劉氏合宅盡作灰燼。二十五日，賊集頭目計曰：寧武雖破，受創(chuàng)已深，自此達京，尚有大同兵十萬，宣府兵十萬，居庸兵二十萬，陽和等鎮(zhèn)兵合二十萬，盡如寧武，詎有了遺哉？不若回陜休息，另走他途。巳刻，期明早班師，更深忽有大同總兵姜瓖，差人送降表至。賊喜甚，設(shè)宴厚款，甫坐定，而宣府總兵王通亦至。且以百騎來迎，賊謬謂天與，優(yōu)答二鎮(zhèn)，豫加封爵。一意長驅(qū)；亡何，居庸及各鎮(zhèn)總兵白邦正、劉芳名等，并昌平文武，相次乞降。迎表飆集，比賊陷京城，多有半面與失手足者，皆寧武所砍傷，莫不嚙指以告人，謂周總兵真是好漢，殺去我等數(shù)萬人，再若有此一鎮(zhèn)，我主安得到。此楊志榮出揭備陳顛末，都督陳洪范上其事。贈太保，謚忠武，祀旌忠祠?！　∴岛?，周忠武之殉難，闔門親屬，盡化煙塵，合鎮(zhèn)兵民，悉罹鋒刃。死后賊猶嚙指而畏，則前此未聞。尤異者，劉夫人之親率婦女，憑墻射賊，卒與全家具燼。壯哉！李小有有云：以視親執(zhí)桴鼓之蘄王夫人，勇矣。愧無其烈。以視夫婦同死之趙昂發(fā)妻，烈矣。愧無其勇。知言哉！　　抄本載三月初一，寧武陷。遺聞載二月初八丙申陷。編年載陳演乞休后，甲乙史載三月初九丁酉屠寧武，他本第云三月，而不志日。獨本傳載二月二十四五屠寧武。以楊志榮出揭備陳顛末，則本傳似為有據(jù)。

　　初七賊陷大同

　　乙未，李自成陷大同，知府董復(fù)、鄉(xiāng)宦韓霖俱降。初，賊揚言降者不殺，兵民皆欲降，撫臣衛(wèi)景瑗罵賊被磔，張國維率數(shù)騎南行。文學(xué)李若葵合家九人自縊，先題曰“一門完節(jié)”。

　　衛(wèi)景瑗傳

　　衛(wèi)景瑗，字仲玉，號帶黃，陜西韓城人。天啟乙丑進士，除河南府推官，擢山西道御史。劾閣臣周延儒，朝論稱之。壬午升僉都御史，巡撫大同。甲申二月，李自成陷太原，督臣王繼謨望風(fēng)遁，賊至寧武，周遇吉告急，公趨大同鎮(zhèn)姜瓖提兵往救。瓖持兩端不行。寧武陷，三月一日，賊至大同，瓖以城降。執(zhí)公去，見自成不屈，據(jù)地坐，大呼皇上而哭。自成曰：忠臣也，勿殺。公起以頭觸石，血淋漉，賊拘之營中。六日，公自經(jīng)于海會寺。冠服南面哭，稽首而絕。延安推官顧咸正為之志曰：綱目書劉公韋令自經(jīng)于金軍，以為金不能以威屈韋令，而韋令自經(jīng)云爾。衛(wèi)公有老母，又當賊方陽慕公，不殺若可以無死，而公持義益決從容自裁。可□謂之得正矣乎！若夫封疆之故，蓋難言之。其時邊兵缺餉已八月，而鎮(zhèn)臣內(nèi)訌，雖有善者，無如何矣。南京贈公兵部尚書，謚忠毅。

　　一載天啟壬戌進士，賊至被執(zhí)，命之跪。公不肯。曰：此膝不屈第二人，即當殺我。賊禁之別室，終不屈，遂自縊死。

　　初八宣府陷　　丙申，自成陷宣府，時叛將白廣恩，以書約總兵姜瓖降。監(jiān)視太監(jiān)杜勛緋袍入，騶出城三十里，迎賊入城。賊揚言降者不殺，軍民聚謀藉藉，撫朱之馮懸賞勞軍守城，無一應(yīng)者。三命之，咸叩頭曰：愿中丞聽軍民納款，可保一城性命。之馮獨行巡城，見紅衣大炮曰：汝曹試發(fā)之，可殺數(shù)百人。賊雖殺我，無恨矣。眾又不聽。之馮不得已，乃自起燃火，兵民競挽其手，之馮憤甚，乃奪士卒刀自刎。宣府軍民，俱迎降于賊。監(jiān)軍霍達走回京。是日大風(fēng)霾，晝晦。甲乙史云：執(zhí)撫臣朱一馮殺之。

　　兵科韓如愈，奉差往省直催餉，行至山東東昌府戴家廟，劉澤清遣兵殺之。曰尚能論我主將否也?；磽崧氛耧w，坐河岸，以令箭約各避難船，魚貫進口，預(yù)給鋪行供應(yīng)。

　　朱之馮傳

　　朱之馮，字樂山，號勉齋，順天大興人也。天啟乙丑進士，巡撫宣府。甲申三月，賊逼畿輔，時宣鎮(zhèn)總兵王通，已潛遣騎送降表迎賊矣。而公尚勞苦登陴，與通分城而守，各畫東西為界，賊信急，飛章上告，城中忽布訛言，謂公疑宣人謀叛，請兵屠城，值上撥后兵二十萬，旦夕且至，人心益懼。而又傳賊所過，秋毫無犯，發(fā)帑賑貧，赦糧蘇困，真若沛上亭長、太原公子復(fù)出矣。兵民望賊愈急。十二，賊全隊抵城下，公方登城捍御，見左右皆星散，禁之不止。惟存七八人，環(huán)守公側(cè)，意叵測。俄報賊已從南門入，滿城結(jié)彩，或帛或布，無者繼以紙，百姓胸前，皆粘順民二字，焚香跪接，賊騎已充斥街衢。公憤甚，令將大炮舁轉(zhuǎn)，向城中擊之，慢不應(yīng)。公不得已，自起曳炮，見藥線孔牢下錢釘，知事不可為，即索佩刀自盡，亦為左右所匿，意在擒公獻賊，居為首功也。公南面仰天哭曰：太祖高皇帝？成祖文皇帝？今上皇帝，臣不意天命人心，一旦竟至于此。臣死當為厲鬼殲賊，以報國恩?？抟?，五拜，以繩系頸。二三仆隸在側(cè)，并無一言及后事，遂縊死城樓檐下，眾棄其尸于濠中。次早，賊大肆淫掠而去。十四日，始有好義者收殮之，濠邊狼犬伙多，尸經(jīng)宿無不傷，惟公尸已兩日夜面目肢體，完好無恙。未幾，而李鑒等兵起。

　　李鑒，成都人，由進士，初為分巡口北道，遇事敢為，有膽略，既擢宣撫，尋罷去以公代。時尚留宣，賊既破城，權(quán)將軍檄征紳弁大姓，貫以五木，備極慘毒，酷索金錢，鑒亦不免，銜賊刺骨，人心怨恨。至四月杪，藉藉言賊已為吳三桂借兵殺敗，鑒因糾集數(shù)千人，于五月初五昧旦，圍各衙門，立擒權(quán)將軍、果毅將軍及防御使州牧等偽官。是日，即設(shè)大行皇帝位，發(fā)喪哭臨，隨將偽官梟首刳心，祭享先帝。眾各瀝血飲酒，誓師。隨奉公柩入察院，改殮易以厚棺，謂尸必腐敗，擬用白綾纏裹，及啟視，顏色如生，毫無損壞，垂幕中堂，次第哭奠。三日后，筑墳葬之。墓碣巍然尚在，南都贈兵部尚書，謚忠壯。

　　前載初八宣府陷，而此傳則云十二賊抵城下，前衛(wèi)傳載三月一日賊至大同，姜瓖以城降，而此則云初八白廣恩約姜瓖。至朱之馮之死，一云自刎，一云賊殺之。而傳則云縊死，似各不同?？傊谱x書者，不論時日之錯與死法之殊，只看事之有無與品之忠逆耳，慎毋笑予書無定見也。以后悉仿此例。

　　初九陽和陷

　　丁酉，賊陷陽和。陽和堡即在大同之西，道臣于重華出城十里迎降。重華，青城人，以邊材薦仕者。兵信屢至，內(nèi)閣或蹙額相向，或談笑如常，范景文數(shù)舉南遷之議，方、魏以為惑眾。力止勿言。本兵張縉彥，別無布置，但出示沿街，擺炮設(shè)兵，扎營各胡同口，更于城上懸簾，以待賊至而已。上諭戶部寇氛孔急，京邸糧糗宜備，目前米價甚平，尤當乘時勸糴，凡勛監(jiān)戚畹諸臣，及鄉(xiāng)紳富室商賈人等，積粟私家，上報數(shù)目儲存，不必納入公庾，以千石為率，有好義之家積至三千石以上者，從優(yōu)旌敘，遇有緩急，照原價發(fā)糶，不系捐輸。又諭援兵需馬甚殷，勛戚文武各家，有強壯馬匹，不拘數(shù)目，連按轡進助，事平優(yōu)敘。召見庶常于中左門，特命陳名夏為修撰，兼戶兵科。給太監(jiān)王國治火藥。有偽選淮安知府鞏克順，遣牌至淮，巡按王燮碎其牌，捆責(zé)其人，逐之。

　　初十征戚珰助餉

　　戊戌，霸州道報至，始聞?wù)娑ㄖ?。寧武報至，畿輔震動。吳三桂以寧遠降大清。高起潛棄關(guān)走西山。王永吉請嚴居庸關(guān)守御。山東總兵劉澤清虛報捷，賞銀五十兩。又詭言墮馬致傷，復(fù)賞藥資四十兩、蟒衣纻絲二表里，命即扼真定。澤清不從，即于是日大掠臨清，統(tǒng)兵南下，所至焚劫一空。

　　上按籍，令勛戚大珰助餉，進封戚臣嘉定伯周奎為侯，遣太監(jiān)徐高宣詔求助，謂休戚相關(guān)，無如戚臣務(wù)宜首倡，自五萬至十萬，協(xié)力設(shè)處，以備緩急?？x曰：老臣安得多金，高泣諭再三，奎堅辭，高拂然起曰：老皇親如此鄙吝，大事去矣。廣蓄多產(chǎn)何益？奎不得已，奏捐萬金。上少之，勒其二萬，奎密書皇后求助。后勉應(yīng)以五千金，令奎以私蓄足其額?？鋵m中所畀二千金，僅輸三千。太監(jiān)曹化淳、王永祚助至三萬、五萬，王之心最富，上面諭之，對以家計稍乏，僅獻萬金。諸內(nèi)官各大書于門。此房絕兌，復(fù)雜出古玩諸物，陳于市以求售。后賊拷夾王之心，追十五萬，他金銀玩器稱是。周奎抄見銀五十二萬，珍幣復(fù)數(shù)十萬，人皆快之。惟太康伯張國紀輸二萬，余不及也。又議前三門巨室，各輸糧給軍，且贍其妻孥，使無內(nèi)顧，諸巨室多不樂而止?！　』纯谇軅喂凫柨隧?，按臣王燮斬以殉眾。燮自任守河，托撫臣路振飛守城，士民恃以屹然。　　十一頒罪己詔(此詔一載在二月十二日，然詔有三，姑書于此)

　　己亥，上頒罪己詔曰：朕嗣守鴻緒十有七年，深念上帝陟降之威，祖宗付托之重，宵旦兢惕，罔敢怠荒。乃者災(zāi)害頻仍，流氛日熾，忘累世之豢養(yǎng)，肆廿載之兇我，赦之益驕，撫而輒叛，甚至有受其煽惑，頓忘敵愾者。朕為民父母，不得而卵翼之民，為朕赤子，不得而懷保之。坐令秦豫邱墟，江楚腥穢，罪非朕躬，誰任其責(zé)？所以使民罹鋒鏑、蹈水火、血流成壑、骸積成山者，皆朕之過也。使民輸芻挽粟、居送行齋、加賦多無藝之征、預(yù)支有稱貸之苦者，又朕之過也。使民室如縣罄、田盡污萊、望煙火而無門、號冷風(fēng)而絕命者，又朕之過也。使民日月告兇，旱潦薦至，師旅頻仍、疫厲為殃、上干天地之和、下聚室家之怨者，又朕之過也。至于任大臣而不法，用小臣而不廉、言官首竄而議不清、武將驕懦而功不奏、皆由朕撫馭失道，誠感未至。終夜以思，跼蹐無地。用是大告天下，朕自今痛加創(chuàng)艾，深省夙愆，要在惜人才以培元氣，守舊制以息煩囂，行不忍之政以收人心，蠲額外之科以養(yǎng)民力。念用兵征餉，原非得已，各撫按官，急飭有司，多方勸輸，無失撫字。倘有擅加耗羨，朦混私征，又濫罰淫刑，致民不堪命者，立行拿問。其有流亡來歸，除盡豁逋賦，仍加安插振濟，毋致失所。至于罪廢諸臣，有公忠正直廉潔干才，尚堪用者，不拘文武，著吏、兵二部確核推用。草澤豪杰之士，有恢復(fù)一郡一邑者，分官世襲，功等開疆。即有陷沒脅從之流，或能舍逆反正，率眾來歸者，準許赦罪立功。若能擒斬闖獻，仍予通侯之賞。于戲！忠君愛國，人有同心，雪恥除兇，誰無公憤；尚懷祖宗之厚澤，助成底定之大功。思克厥愆，歷告朕意。

　　時賊乘勢直下，人心震懼。朝廷日日召對，皆練兵按餉套語，大僚且挾持群，下欲使箝口不言，而庶臣猶有因召對欲希冀者，每對大僚，但稱待罪，庶臣多默然，上見舉朝無人，對罷未嘗不痛哭回宮。在廷諸人，惟議閉門，不許人出入，一無所為。城中人人自危，賊復(fù)以掠誘我兵。我又兵餉不繼，士卒解體。馬世奇每朝罷輒嘆曰：不可為矣。命秉筆太監(jiān)王承恩提督內(nèi)外京城，總督薊遼王永吉，節(jié)制各鎮(zhèn)兵符，一切調(diào)度機宜，進退將吏，賞罰功罪等，俱聽便宜行事。吏、兵二部給發(fā)空札五百張，軍前應(yīng)用，敕印即行撥鑄。給城軍半歲之糧。賊警益逼，廷臣有勸上南遷者，上大怒曰：諸卿平日專營門戶，不肯為朝廷出力，今日死守，夫復(fù)何言。諭兵部曰：都城守備有余，援兵四集，何難刻期滅賊，敢有訛言惑眾及私發(fā)家眷出城者，擒治。各衙門詞訟暫停，監(jiān)中各犯應(yīng)釋者，速行省放。吏部會議，凡罪廢諸臣，各復(fù)冠帶開釋，以收拾人心。周王薨于湖嘴舟中。　　十二昌平陷

　　庚子，賊破昌平州，諸軍皆降，惟總兵李守鑅罵賊不屈，手格殺數(shù)人，人不能執(zhí)，諸賊圍之，守鑅遂拔刀以自刎。

　　順天巡撫楊鶚，出巡易服遁。督學(xué)陳純德臨遵化，中道走回京。李國楨每事遜王承恩，科臣戴明說劾之。

　　十三城門設(shè)炮　　辛丑，各城門分設(shè)紅衣大炮，給守門兵人黃錢一百，左都李邦華，榜諭訛言抵罪。吏部李遇知為御史涂必泓所論，謝病不出。

　　十四孝陵夜哭

　　壬寅，南京孝陵夜哭。三月初一日起，日色兩旬無光。是夜風(fēng)色陰慘，沙塵刮天。起舊司禮太監(jiān)曹化淳戴罪守城，上密旨收葬忠賢遺骸。

　　十五居庸關(guān)陷

　　居庸關(guān)，在順天府之北，淮南子所謂天上有九塞，居庸其一是也。十五癸卯，風(fēng)霾，日色益暗，正陽門外關(guān)神廟中，旗桿劈為兩半，撞于道上。一時哄傳關(guān)帝厭世，已出都門。于三日之先，托夢于圣上者。此亦大異矣。

　　賊自柳溝抵居庸關(guān)，柳溝天塹，百人可守，竟不設(shè)備。總兵唐通、太監(jiān)杜之秩等，迎降。撫臣何謙偽死，私逃。朝廷撥三大營，屯齊化門外，李國楨坐城樓，無所主張。惟以太監(jiān)王相堯統(tǒng)領(lǐng)?？偙R岱，自殺其妻子，疾走山海關(guān)，謂王永吉曰：事勢如此，何以自安，遂度關(guān)投吳三桂。是日，勛衛(wèi)卿貳，各官始分直坐門，時京師以西諸郡縣，望風(fēng)瓦解，將吏或降或遁，偽權(quán)將軍劉宗敏移檄至京師云：定于十八入城，至幽州會館暫繳，京師大震。自成行牌郡縣云：知會鄉(xiāng)村人民，不必驚慌，如我兵到，俱公平交易，斷不淫污搶掠，放頭銃即要正印官迎接，二銃鄉(xiāng)官迎接，三銃百姓迎接。仁和王載周王柩南行。

　　十六賊焚十二陵

　　甲辰黎明，昌平陷，十二陵享殿悉焚。伐松柏分兵掠通州糧儲，傳檄至京師。上方御殿，召考選諸臣，問裕餉安人。滋陽知縣黃國琦。對曰：裕餉不在搜括在節(jié)慎，安人系于圣心。圣心安則人亦安矣。上言是，即命授給事中，余以次對，未及一半，忽秘封入。上覽之，色變。即起入內(nèi)，諸臣立候移刻，命俱退。始知為昌平失守也。是夜，賊自沙河而進，直犯平則門，竟夜禁掠，火光燭天。京師內(nèi)外城堞，兵凡十五萬四千有奇，時登陴守城，止羸弱五六萬人，內(nèi)閹數(shù)千人，守陴不充，又無炊具，市飯為餐，餉久闕，僅人給百錢，無不解體，而賊自破中原，旋收秦晉，久窺畿輔空虛，潛遣其黨輦金錢氈罽，飾為大賈，列肆于都門，更遣奸黨挾貲，充衙門掾吏，專刺陰事，纖悉必知。都中日遣撥馬探之，賊黨即指示告賊。賊掠之入營，厚賄結(jié)之。撥馬多降賊，無一騎還者。有數(shù)百騎至齊化門，迤平子門而西，營兵屯近郊者，詰之曰：陽和兵之勤王者，實皆賊候騎也。時人心洶洶，皆言天子南狩，有內(nèi)官數(shù)十騎擁護出得勝門矣。守門皆內(nèi)官，為政卿貳勛戚不得上，莫有料理者。賊檄南下，清河、沐陽、邳州，皆除偽官。

　　他本載昌平十二破李守鑅死，而甲乙史載十二李守鑅死。十六昌平陷，予謂十二殺守鑅，則昌平之破，可知載十六者，十六始報上耳。

　　十七賊圍京

　　乙巳，上早朝，召文武諸臣商略，上泣下，諸臣亦相向泣，束手無策?；蜓择T銓當起，或言霍維華、楊維垣當用，方魏請封劉澤清為東安伯，上皆不應(yīng)。俛首書御案十二大字。有“文武官個個可殺，百姓不可殺”語，密示司禮太監(jiān)王之心，隨即拭去。吳履中請釋系禁諸臣納贖，出董象恒、鄭二陽、曾櫻于獄，復(fù)章正宸、瞿式耜官帶。昧爽開西直門納避難者，內(nèi)官坐城上，以令箭下，門立啟，無敢詰問。勛戚大臣，惟坐視而已。漏下巳刻，急足叩城下曰：遠塵沖天，寇深矣。守城內(nèi)臣使騎探之。報曰：游騎也，不為意。日且午，有五六十騎彎弓貫矢，突至西直門，大呼開門，始知寇至，守卒亟發(fā)炮斃二十騎，難民死數(shù)十人，門始閉。須臾，賊大至，方報過蘆溝橋，俄攻平則、彰義等門矣。城外三大營，皆潰降?；疖嚲夼?、蒺藜鹿角，皆為賊有。賊反炮攻城，轟聲震地。賊衣黃甲，四面如黃云蔽野。京軍五月無糧，一時驅(qū)守，率多不至；又守陴軍，皆貴近家，詭名冒糧，臨時倩窮人代役，僅給黃錢百文，城外二坊一卒，內(nèi)城五堵一卒，率饑疲不堪任。異時敵至，或去城百里，近亦數(shù)十里，營卒登陴，率皆沉湎歌呼，未嘗望見敵。今猝遇賊，城上下炮交發(fā)，如萬雷轟烈，天地震懾，城外火光際天，人人惶急，莫知所措。士大夫相見，唯唯否否，或曰無害，或曰奈何。惟議巡街閉門，無一勝算也。是旦午門內(nèi)外，寂無一人。頃之，范景文、周鳳翔、馬世奇等至，俱侍班，上退朝，諸臣見事急，聚語殿門，襄城伯李國楨，奉命督京營守城，忽匹馬馳至汗浹沾衣。時已不解袍數(shù)日夜矣。下馬，衣帶被佚，眾皆愕然。內(nèi)侍猶呵止國楨。國楨曰：此何時也，君臣即欲相見，不多得矣。俄傳宣至便殿，上迎問守城事如何？國楨伏地哭奏曰：守城軍不用命矣。鞭一人起，一人復(fù)臥如故。奈何。皇上泣曰：諸臣誤朕至此。于是，一時文武及內(nèi)官數(shù)十人，相持慟哭仆地，聲徹殿陛。上哭回宮，國楨出馳去，眾亦散。上因命內(nèi)臣俱守城。嘩曰：諸文武何為？且言官止內(nèi)操，我甲械俱，無奈何？亦有曰：我輩月食五十萬，效死固當，乃請如己巳歲所派數(shù)，申刻命各監(jiān)內(nèi)官至小豎，俱乘城，凡數(shù)千人，上括中外庫金三十萬犒軍。是日，細民有痛哭輸金者，或三百金、或四百金，各授錦衣衛(wèi)千戶。賊攻平則門。逾時止，遣叛監(jiān)杜之秩縋城入見。當軸議割西北一帶，并犒軍銀百萬兩，皆咋舌相視，亦不敢聞于士?；蛘埩舳?，杜云：營中有親藩，不反命，將屠矣。遂縱去。

　　十八日申刻外城陷

　　丙午早，喧傳勤王兵到。蓋唐通叛兵，詭言索餉也。時黃沙障天，忽而凄雨苦風(fēng)，良久冰雹雷電交至，人情益惶懼。九門禁守，不通往來，道無行人，賊攻城益急。炮聲益甚。軍民皆無固志。緣城廨舍傾圮，流矢雨集，墜城中如猬。賊仰語守兵曰：亟開門，否且屠矣。守者懼空炮向外，不實鉛子，徒以硝焰鳴之。猶揮手示賊，賊稍退，炮乃發(fā)。惟有空響而已。賊驅(qū)居民負木石填濠急攻，我發(fā)萬人敵大炮，誤傷數(shù)十人，守者驚潰，盡傳城陷，闔城號哭奔竄，賊駕飛梯，攻西直、平子、得勝三門，勢甚危急。太常少卿吳麟征，累土填西直門。時左諭德楊士聰、衛(wèi)允文入直，語閣臣：左良玉、吳三桂俱封，而遺劉澤清，且臨清地近可虞也；揭上，封澤清東平伯。李邦華至正陽門，欲登城，中貴拒之。是日，上又召對嘆息。與閣臣言，不如大家在奉先殿完事。李自成對彰義門設(shè)座，晉王、代王左右席地坐，太監(jiān)杜勛侍其下，呼城上人莫射，我杜勛也，可縋下一人以語守者。曰：留一人下為質(zhì)。請公上。勛曰：我杜勛，無所畏，何質(zhì)為。提督大監(jiān)王承恩縋之上，同入大內(nèi)，盛稱賊眾強盛，鋒不可當，皇上可自為計，遂進琴弦及綾帨，上艴然起。守陵太監(jiān)申芝秀，自昌平降賊，亦繩上入見，備述賊犯上不道語，請遜位。上怒叱之，諸內(nèi)臣請留勛。勛曰：有秦、晉二王為質(zhì)，不反則二王不免矣。乃縋之出，仍縋下。勛語守珰王相堯、褚憲章輩曰：吾黨富貴自在也。初聞勛殉難，贈司禮監(jiān)太監(jiān)，蔭錦衣衛(wèi)指揮僉事，立祠，至是方知勛固從賊為逆也。城下攻圍益急，王承恩炮擊之，連斃數(shù)人，王化成等飲酒自若。上下詔親征，召駙馬都尉鞏永固，謀以家丁護太子南行。對曰：臣等安敢私蓄家丁，即有之，何足當賊，乃罷。賊攻西直門，不克，攻彰義門，申刻門忽啟，蓋太監(jiān)曹化淳所開。得勝、平子二門亦隨破。或云：王相堯等內(nèi)應(yīng)也。自成率群賊大隊疾馳入，沿途殺掠，官軍悉鳥獸散，前大學(xué)士蔣德璟，宿會館被創(chuàng)，上亟召閣臣入曰：卿等知外城破乎？曰：不知。上曰：事亟矣，今出何策？俱曰：陛下之福，自當亡慮。如其不利，臣等巷戰(zhàn)，誓不負國，命退。　　諸本皆云：十八，彰義門啟，惟甲乙史云，十七夜漏，曹化淳開彰義門，迎賊守城，勛衛(wèi)盡逃，外城已陷，而內(nèi)城竟不知。至十八日迫暮，宣武橋火起，始知外城之陷，更余傳入大內(nèi)，似覺真確。而十八之說頗詳，且從者眾，故予亦從之。

　　十八夜周皇后縊坤寧宮

　　上聞外城破，徘徊殿廷。是夕，上不能寢。更余，一閹奔告，內(nèi)城陷。上曰：大營兵安在？李國楨安在？答曰：大營兵散矣?；噬弦思弊?。其人即出，呼之不應(yīng)。上即同王承恩幸南宮，登萬歲山，望烽火燭天，徘徊逾時，回干清宮。朱書諭內(nèi)閣，命成國公朱純臣，提督內(nèi)外諸軍事，夾輔東宮，內(nèi)臣持至閣；因命進酒，與周后、袁妃，同坐痛飲數(shù)金杯，慷慨訣絕。嘆曰：苦我民爾，以太子、永王、定王，分送外戚。周、田二氏語皇后曰：大事去矣，各泣下。宮人環(huán)泣，上揮去。令各為計。皇后頓首曰：妾事陛下十有八年，從不聽一語，至有今日，拊太子、二王慟甚，叮嚀再三，遣之出，隨返坤寧宮，自經(jīng)而死。上視之，曰好好。召長公主至，年十五矣，公主號哭不已。上嘆曰：汝奈何生我家，左袖掩面，右手揮刀，主以手格，斷左臂，悶絕于地，未死，手栗而止。宮中喧傳皇爺動刀矣。上又巡西宮，命所寵袁貴妃自經(jīng)，繩斷墮地復(fù)蘇。上拔斂刃其肩，三砍而上亦手軟。因遍召所御妃嬪數(shù)人，俱親殺之，復(fù)遣宮人逼張?zhí)竽锬锼偎?。乃召王承恩入語移時，對飲，命急出整內(nèi)員，為出亡計。少頃，微服易承恩靴，出中南門。時已三更矣。手持三眼槍，雜內(nèi)監(jiān)數(shù)十人，皆騎而持斧，出東華門，至齊化門，內(nèi)監(jiān)守門者，疑有內(nèi)變，將炮矢相向，不得南奔，乃從胡同繞出城上，望見正陽門城上，已懸白燈籠三碗，白燈籠自一至三，以表寇信之緩急也。知大事已去。時成國公朱純臣守齊化門，因至其第問計，而純臣獨在外赴宴，閽人辭焉。上嘆罵而去，走安定門，門堅不可啟。天將曙矣，乃回。

　　是日福王寓湖嘴杜光紹園。

　　三月十九帝崩煤山　　丁未五鼓，上御前殿，手自鳴鐘，集百官，無一至者，遂散遣內(nèi)員，手攜王丞恩，入內(nèi)苑，人皆莫知。上登萬歲山之壽皇亭，即煤山之紅閣也。亭新成，先帝為閱內(nèi)操特建者。時上逡巡久之，嘆曰：吾待士亦不薄，今日至此，群臣何無一人相從。如先朝靖難時，有程濟其人者乎？已而太息曰：想此輩不知，故不能遽至耳。遂自經(jīng)于亭之海棠樹下。太監(jiān)王承恩，對面縊死。遺聞云：司禮太監(jiān)王之心，跪帝膝前，前引帶絕脰同死。然承恩似確。時，宮中沸哭如雷，狂奔無復(fù)門限。比曉，太子雜宮人走叩周奎府門，奎臥未起，門役不肯傳報，乃走匿內(nèi)官外舍。初，上之出至南宮也，使人詣懿安皇后所，勸后自裁，倉卒不得達。兩宮已自盡。宮人號泣出走，宮中太亂。懿安皇后，青衣蒙頭。徒步走入朱純臣家。尚衣監(jiān)何新入宮，見長公主斷臂仆地，與宮人救之而蘇。公主曰：父皇賜我死，何敢偷生？何新曰：賊已將入，恐公主遭辱，且至國丈府中避之，乃負之出。

　　是午，共見白光起東北，閃鑠久之，蓋帝之靈氣，上達于天也。

　　李自成入北京內(nèi)城

　　丁未子刻，上既入后苑，內(nèi)門大開。宮人內(nèi)監(jiān)，紛紛奔出東華門，廠衛(wèi)猶禁，訛言執(zhí)送金吾所。昧爽陰云四合，城外煙焰障天，微雨不絕，霧迷俄微雪。城陷，或謂先有人伏內(nèi)通太監(jiān)曹化淳弟曹二公，內(nèi)應(yīng)開門。一云太監(jiān)王相堯率內(nèi)兵千人，開宣武門，出迎賊。賊將劉宗敏整軍入，軍容甚肅。錦衣吳孟明，遇之于宣武大街，猶謂援兵；問之，乃知是賊。太監(jiān)曹化淳同兵部尚書張縉彥，開彰義門迎賊。一云張縉彥坐正陽門，朱純臣守齊化門，一時俱開。二臣迎門拜降，聞城中火起，順成、齊化、東直三門，一時俱開。賊先入東直門。一云辰刻得勝、平子、順成、齊化、正陽五門，一時俱開。聞賊所掠刺繡帷褥等，則以裹十四五歲童子，馳馬市中為樂。蓋攻城每用先登也，京城壁立數(shù)仞，峻甚，不能仰攻，賊砍楊樹為云梯，漏下五鼓，使孩兒軍從東北猱升而上。孩兒軍者，即所云剪毛賊也。賊中年少童子，習(xí)殺掠，閔不畏死者也。守卒見童子至，哄然蟻墜，脫衣委刀，惟恐知其為兵卒者。夫賊能用童子為軍，而國家養(yǎng)軍數(shù)十萬，不獲一童子之用，何哉！大抵京城之陷，多由奸人內(nèi)應(yīng)耳，賊于數(shù)年前，先用西人，開典賣貨于京中，又乘國家開鬻爵之令，輦金易憑文扎，付為護身符，人莫能詰。而新募軍卒，皆其布黨也。是夜錦衣大堂，尚出示禁訛言，而城中坑廁皆賊矣。城中人往來疾馳，哭聲動地。守城者俱下，賊登陴，兵部侍郎張伯鯨走匿民舍，賊騎率巷大呼民間速獻騾馬。時閣臣魏藻德，方傳單斂犒兵銀，方岳貢、范景文，適傳導(dǎo)至西長安門，見人鼎沸，即回寓，賊千騎入正陽門投矢，令人持歸閉門，得免死。無錫張樸，聞賊呼云，百姓不許開門，開門便殺，眾逐閉戶。此初入時也。已而，賊大呼開門者不殺，于是士民各執(zhí)香立門，賊過伏迎門，上俱粘順民。大書永昌元年順天王萬萬歲。賊經(jīng)象房橋，群象哀嗚，淚下如雨。午刻，李自成氈笠縹衣，乘烏駁馬，擁精騎百余，由得勝門入，轉(zhuǎn)大明門，遂進紫金城。偽軍師宋獻策，偽內(nèi)閣牛金星及宋企郊等，五騎從之。偽將劉宗敏、李牟、副將李化龍、李巖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