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唐文 第04部 卷三百八十

　　◎　元結(jié)（一）

　　結(jié)，河南人。天寶十三載進士，擢右金吾兵曹參軍，攝監(jiān)察御史，為山南西道節(jié)度參謀。以討史思明功遷監(jiān)察御史裹行，進水部員外郎。代宗立，拜道州刺史，進容管經(jīng)略使，加左金吾衛(wèi)將軍。卒年五十，贈禮部侍郎。

　　　　◇　說楚何荒王賦（上）

　　梁寵王召君史問曰：「史之記事，無有遺乎？」對曰：「有之。臣楚人也，請說楚人之遺事。昔聞臣何荒王使釣翁相水，相置浮宮之所，相用え釣之處。翁曰：『臣相水多矣，不能悉說，請說湘江之流。有龍有瀧，其至險也，實回山如斗，τ壁若合；陽崖陰壑，景氣常雜；崩流激聲，空響相答。則有君峻束，噴噴觸沃；沖回繁漩，圮崖開谷。故眾聲相喧，積氣相昏，[B225]闐深沈；出入千里，常如凝陰。是以魚經(jīng)其中，皆鬣禿鱗脫，虧腮嚅煦。忽為淵流，瀛瀛油油；蘊淳無聲，島嶼若浮。則有厭波濤湍險之苦者，必於其間養(yǎng)鱗讓鬣，休游施舒。如此之處，皆曰魚都。君王審之，無易此乎？荒王眺嘆曰：「釣翁早父，其思隘歟！乃欲置吾於湘水一曲，釣羅病魚。吾自相水洞庭可矣。」

　　於是命造え釣，於是命造浮宮。令え釣所至，淵無藏龍；令浮宮所狀，與仙府比同。宮有天兀龍殿，當(dāng)居史端，實靈巫鬼祝女，司宮侍何荒王，而公族國卿，莫得至焉。宮有サ臺揭拔，類擬天都，薰珍鈿涂；纓佩垂紆，金珠玉爐；蕭清泠，馥芬敷。臣何荒王於此臺上，與妊女雩姝；雙歌閑徐，矣然自娛。宮有堂岑房，句館艨廊；載戲兒奴妓官、諧奴內(nèi)臣、宮姥優(yōu)倡；乃玩器不名，《同戈》維官傍。宮有聯(lián)需，負(fù)土以為囿；囿多夭草媚木，淫禽鬼獸。宮有海同之闕，仡倔解懸；左曰瑞風(fēng)，右曰祥煙。宮有四門，青氣白，丹景元寒。然後始為城，匝宮屯備，交戰(zhàn)禁御，{林山}羅攢峙。其馀駭鯨之良、飛龍之舫、鳧艋鶴、羅宮上下者，千里相望。浮宮可御，而え釣無成。臣何荒王乃浮浮宮於都龍之漩泠，出洞庭之南氵英，將觀蠻師夷人，與漁者試え釣於沅湘會氵尾。臣何荒王始見積魚之山，而喜色未起。及見罘猶畜，委釣未施。已瀠洄淵γ，周袤千里。え中之魚，皆觸蹙鍛駭。投跳委壘，可以薦車。臣何荒王輦於其上，而心始喜。是日置魚監(jiān)，拜綱尉；釣尹司綸，各有等次。又有類龍學(xué)鰉，肘釣┩钅刃，鵬騰鶚躍，潛深錯扌索，得怪魚狀龍者，皆差授官爵。」寵王聞之喜曰：「吾國無有長流激湍、平湘大淵，而不知有此樂也。始知城池官館，為拘我之??；山澤鷹犬，為勞我之方。當(dāng)誦記所聞，歸學(xué)而主?！咕纷C曰：「不然。須臣言已，或可聽焉。臣聞浮宮之成也，臣何荒王令群臣：有後為浮司不為浮茅者族，百姓能率為浮家共為浮鄉(xiāng)者復(fù)；男子能湍游上下者為王賓，女子能淵居移日者為王嬪。未及一年，遂變楚俗。川原有楚室之鄉(xiāng)，江湖有駢舟之曲；家見湍上之悲，戶聞臨淵之哭。時野有嘆曰：「嗚呼！有國者非喜愛亡國，有家者非喜愛亡家。當(dāng)取其亡也，如喜愛者耶？』今君上喜愛浮宮え釣，令臣下喜愛浮司浮鄉(xiāng)，吾恐君臣各迷，而家國共亡。此實楚正士嘆臣何荒王，臣愿君王驚懼為心，指此為箴?！?br>
　　　　◇　說楚何惑王賦（中）

　　寵王禹然，復(fù)問君史曰：「更有記乎？曰：「有之，甚妖怪也。何故不說？寵王曰：「當(dāng)必為吾說之。」對曰：「臣聞天鄙有山，山有玉鼓。實有天《鬼》，扣之歌舞；聲媚金石，韻便宮羽?！箤櫷踉唬骸干菀?，吾將購之?！咕纷C曰：「不可。臣所不欲說者，懼君王好之。君誠不忘歟，臣請備說，其可好乎？昔臣何惑王用閽嬖之謀，肆極荒淫；更經(jīng)年歲，鑿險填深。轉(zhuǎn)饣鬼通千里，萬金五譯；臣妾借喻其心，然後云獲。非靈女撫鼓，而天《鬼》不舞；非{女}女引和，而天《鬼》不歌。天《鬼》舞，一容化，一分眄，一祥，一宛袂，臣何惑王見之，舒舒曳曳，若多醇酎而不知所制。天《鬼》歌，一化顏，一主顧，一更聲，一換氣，臣何惑王聽之，矣矣懿懿，若已酎昏而不知所至。天《鬼》歌舞，臣何惑王氣如陽春，始霽時雨；天《鬼》不歌舞，臣何惑王心若已喪，而頹壞不主。嗚呼天《鬼》，惑人至此！嗚呼天《鬼》，媚人至斯！如有《鬼》《賓頁》，輔之，使臣何惑王之心無所不欲，使臣何惑王之意無所不為。獨言選女，於馀可知。其選女也，豈止嬴[A134]？及{女}未笄，將齬將《齒》，將與將{女}?？上裁勒?，母姨負(fù)抱，姑姊引提；詣於王宮，字籍王閨。然後割楚國廟右，為天《鬼》作宮；分楚國社陽，為《鬼》《賓頁》作館。悉楚國之好，奉之已窮；於所奉之心，其猶未滿。楚國之人，已悲咨冤怨，日苦其毒。其臣惑王尚熙忄夷敷娛，日思未足。

　　「野有直士，觸而證曰：『大王溺於天《鬼》，惑於《鬼》《賓頁》，不顧宗廟遂亡、人民如何，下命其令。云舞者能變一度，歌者能變一聲；應(yīng)《鬼》樂之節(jié)數(shù)，充寡人之性情。且能富其親族，又能貴其父兄。至於母姨姑姊，皆能與之封邑，以為世榮。令行逾月，楚俗綿化。女忘蠶織，男忘耕稼；里開學(xué)歌之館，鄉(xiāng)筑教舞之榭。遂使黃鐘、大呂，生溺惑之聲；《孤竹》、《空?！?，起怨離之調(diào)。變風(fēng)俗於一歡，忘正始於一笑。大王未覺，遂不節(jié)損，此所謂鑿顛覆之源、造亂亡之本。今之所好則妖惡之物，所為又怪鬼之事；羲軒之耳必不肯聽，堯禹之心必不肯喜。』臣何惑王悟之，於是使嬖臣挾玉鼓與《鬼》樂，使閽尹抱天{女}《鬼》《賓頁》，鎖以金索，系於石人，沈之深淵，飛楫而旋。」　　　　◇　說楚何昏王賦（下）

　　寵王曰：「殆哉楚國！幾為浮宮《鬼》樂所亡?！咕吩唬骸笌淄龀?？有甚於是，昔臣何昏王極暴極虐，使臣下得肆奸肆佞、肆兇肆惡。臣何昏王不知如此，亡可待矣，而乃嘆曰：「於戲！堯?qū)嵲绲?，禹實隸王，殷周君長，并夫可方。焉有慘然勞苦，而為人主？焉有隘然九州，而裂封諸侯？吾必合外荒夷狄、海內(nèi)人民，悉奉我為主，欲世世臣臣。』此臣?；柰跛?。又謀變先王之典禮，更萬物之名號；列宮官於海外，窮天地而遍到。而復(fù)思稽極變化，徵驗怪異，盡難得之物，充無窮之意。荒娛厭怠，思計所為；度國土之不大，料財力之不支。乃令人曰：『吾欲勞汝人民，汝人民，汝人民豈知？今悉汝丁壯，婦人繼之，童翁分力，負(fù)載而隨。我已老謀，我已名師；人民聽我，當(dāng)無二思?！凰e既甚，所資不足。乃署官而賈，鉗孤而鬻。始令國中，絕人謗ゥ；贊謀者侯，敢諫者族。其令朝行，其俗暮改，有以逃罪。正言不發(fā)，萬口如封；諂媚相與，千顏一容?！敢坝兄页?，負(fù)符矯謁，偽為齊客，紿而證曰：『臣入君王之封域，見君王之風(fēng)化；踟躕路隅，不覺泣下。或聞哀號，或聞悲呼，訊於閭里，必鰥寡孤?；蛞妰闯?，或見驕奢，訊於左右，必公侯之家。』客說未已，臣何昏王曰：『然乎謂何？』對曰：『噫！君王不知忠正不植，奸佞駢生；能肖古仁惠，冒蓋聰明。令巧媚得口為矛戟，令奸兇得心為甲兵。此皆明跡甚於鬼神，發(fā)機有若雷霆。實畏君王已芻於牢圈，實恐君王已暴夫乾枯君王如何不是念乎？臣恐楚國化為荒野，臣恐君臣不如犬馬?！怀急；柰蹯妒琼砣荻鴳M，撫身而哀，仰為客曰：『君幸憐之，得無戒哉？君為臣化心，心化身，身化化人。嗚呼！遞化之道，在制於內(nèi)外。外之入也有視聽言聞，內(nèi)之出也有性情嗜欲。出入相應(yīng)，必有禍福?！怀己位柰趼勚?，宴居化心，諷誦斯言，終身為箴。遂罷已成之事，寢未成之謀，廢所賈之官，復(fù)所鬻之孤。敢諫者侯，贊謀者誅?！咕费砸?，王客捧酒，為寵王壽，起而贊曰：「君史說楚，似欲戒梁；敢愿君王，示鑒不忘?！?br>
　　　　◇　大唐中興頌（并序）

　　天寶十四載，安祿山陷洛陽。明年，陷長安。天子幸蜀，太子即位於靈武。明年，皇帝移軍鳳翔。其年復(fù)兩京，上皇還京師。於戲！前代帝王有盛德大業(yè)者，必見於歌頌。若今歌頌大業(yè)，刻之金石，非老於文學(xué)，其誰宜為？頌曰：

　　噫嘻前朝，孽臣奸驕，為昏為妖。邊將騁兵，毒亂國經(jīng)，群生失寧。大駕南巡，百僚竄身，奉賊稱臣。天將昌唐，ム曉我皇，匹馬北方。獨立一呼，千麾萬，戎卒前戲。我?guī)熎鋿|，儲皇撫戎，蕩攘群兇。復(fù)服指期，曾不逾時，有國無之。事有至難，宗廟再安，二圣重歡。地辟天開，蠲除襖災(zāi)，瑞慶大來。兇徒逆儔，涵濡天休，死生堪羞。功勞位尊忠烈名存，澤流子孫。盛德之興，山高日，萬福是膺。能令大君，聲容，不在斯文。湘江東西，中直浯溪，石崖天齊?？赡タ社潱隧炑?，何千萬年！

　　　　◇　虎蛇頌（有序）　　猗于子逃亂在邑南，人云：猗于洞中，是王（一作三下同）虎之宮；中邑之陰，是均蛇之林。居之三月，始知王虎如古君子，始知均蛇如古賢士。然哉！猗于子奪其宮，王虎去而不回；猗于子侵其林，均蛇去而不歸。借順惠讓，可作頌矣。

　　　　◇　虎頌

　　猗王虎，將何與方？方古太王。非不方於今，今也惠讓，不如王虎之心。

　　　　◇　蛇頌

　　猗均蛇，將何與儔？儔古延州。非不儔於時，時也順讓，不如均蛇之為。

　　　　◇　問進士（永泰二年通州問）

　　△第一

　　問：天下興兵，今十二年矣，殺傷勞辱，人似未厭?？貜姳鴵?jù)要害者，外以奉王命為辭，內(nèi)實理車甲，招賓客，樹爪牙。國家亦因其所利，大者王而相之，亞者公侯，尚不滿望。今欲散其士卒，使歸鄉(xiāng)里，收其器械，納之王府，隨其才分，與之祿位。欲臨之以威武，則力未能制；欲責(zé)之以辭讓，則其心未喻。若舍而不問，則未睹太平。秀才通明古今，才識杰異，天下之兵須解，蒼生須致仁壽，其策安出？子其昌言。

　　△第二

　　問：往年天下太平，仕者非累資序，積勞考，二十許年，不離一尉。至於入廊廟，總樞轄，則當(dāng)時名聲籍甚者得至焉。今商賈賤類，臺隸下品，數(shù)月之閑，大者上卿監(jiān)，小者下辱州縣，至於廊廟，不無雜人。如專經(jīng)以求進，主文而望達(dá)者，若不困頓於林野，則必凄惶於道路。今日國家行何道得九流鑒清？作何法得僥幸路絕？施何令使人自知恥？設(shè)何教使賢愚自分？

　　△第三

　　問：開元天寶之中，耕者益力，四海之內(nèi)，高山絕壑，耒耜亦滿，人家糧儲，皆及數(shù)歲，太倉委積，陳腐不可校量。忽遇兇年，谷猶耗盡。當(dāng)今三河膏壤，淮泗沃野，皆荊棘已老，則耕可知。太倉空虛，雀鼠猶餓，至於百姓，朝暮不足。而諸道聚兵，百有馀萬，遭歲不稔，將何為謀？今欲勸人耕種，則喪亡之後，人自貧苦，寒餒不救，豈有生資？今欲罷兵息戍，則又寇盜猶在，尚須防遏。使國家用何策得人安俗阜，不戰(zhàn)無兵？用何謀使縱遇兇年，亦無災(zāi)患？

　　△第四

　　問：往年粟一斛，估錢四百猶貴；近年粟一斛，估錢五百尚賤。往年帛一匹，估錢五百猶貴；近年帛一匹，估錢二千尚賤。今耕夫未盡，織婦猶在。何故往年耕織，計時量力，勞苦忘倦，求免寒餒？何故今日甘心寒餒，惰游而已？於戲！曩時粟帛至賤，衣食至易；今日粟制至貴，衣食至難。而人心勤惰如此，其何故也？試一商之，欲聞其說。

　　△第五　　問：古人識貴精通，學(xué)重兼博。不有激發(fā)，何以相求？三禮何篇可刪？三傳何者可廢？墨氏非樂，其禮何以？儒家委命，此言當(dāng)乎？彼天女、天孫，不知何物？彼日兄、月姊，弟妹是誰？駔儈與傖奴寧分？一純將二精何說？孤竹之君何姓？新城老婦何名？棘竹出自何方？毒銅產(chǎn)於何國？何鄉(xiāng)無水可飲？何地臥冰而溫？何人恩信過於田橫？何人壯勇等於關(guān)羽？何人鑿坯而遁？何人終日掃門？無淺近之不為，悉說。

　　　　◇　賀廣德二年大赦表

　　臣某言：臣伏奉某月日赦，某月日宣示百姓訖。伏惟皇帝陛下以慈惠馭兆庶，以謙讓化天下。凡所赦宥，皆允人望；凡所敦勸，皆合大經(jīng)。生識之類，不勝大幸。凡方領(lǐng)陛下州縣，守陛下符節(jié)，不得稱慶下位，蹈舞闕庭，不任歡戀之至，謹(jǐn)遣某官奉表陳賀以聞。

　　　　◇　賀永泰改元大赦表

　　臣某言：某月日恩赦到州，宣示百姓訖。百姓貧弱者多，勞苦日久，忽蒙惠澤，更相喜賀，歡呼躍，不自禁止。伏惟皇帝陛下增修典禮，宏正紀(jì)度，勞謙慈惠與人更新，此實興王之盛烈、明圣之至德。戴履天地，誰不慶幸？臣方鎮(zhèn)守州縣，不得蹈舞闕庭，無任歡欣之極，謹(jǐn)奉表陳賀以聞。

　　　　◇　辭監(jiān)察御史表

　　臣某言：臣伏奉某月日敕，除臣監(jiān)察御史里行，依前充山南東道節(jié)度參謀。忽承天澤，不勝慶喜，負(fù)荷恩任，伏增憂懼。臣在至德元年，舉家逃難，生幾於死，出自賊庭，遠(yuǎn)如海濱，敢望冠冕？陛下過聽，疑臣有才謀可用，謂牙以忠正可嘉，枉以公詔徵臣，延問當(dāng)時之事。言未可取，榮寵已殊；事未可行，授任過次。其時以康元狡逆，陛下憂勞，臣亦不辭疲駑，奉宣圣旨。招集士卒，師旅未成，又逢張瑾奸兇，再驚江漢，臣恐陛下憂無制變，遂曾表請用兵，陛下嘉臣懇愚，頻降恩詔，圣私殊甚，特加超擢至今。臣自布衣，未逾數(shù)月，官忝風(fēng)憲，任兼戎旅。今不勞兵革，兇豎伏辜，臣不可終以無能，茍安非望。自奸臣逆命，於今六年，愧無寸能，茍求祿位。分符佩印，不知慚羞，戮辱及之，死將不悔。陛下忍而從者，其可勝言！臣才弱識下，非智無謀，循涯顧分，實自知恥。臣老母多病，又無弟兄，漂流殊鄉(xiāng)，孤弱相養(yǎng)。伏愿陛下矜臣愚鈍，不合齒於朝列；念臣老母，令臣得以奉養(yǎng)。則圣朝無辱官之士，山澤有純孝之臣。不任悃款之至，謹(jǐn)遣某官奉表以聞。謹(jǐn)言。

　　　　◇　請節(jié)度使表

　　臣某言：臣自以愚弱無堪，遠(yuǎn)跡江湖，全身之外，無所冀望，陛下過聽，徵臣顧問。今臣起家數(shù)月之內(nèi)，官忝臺省，爾來三歲，無益效用，愧恥之甚，在臣無逾。臣竊以荊南是國家安危之地，伏愿陛下不輕易任人。陛下若獨任武臣，則州縣不理；若獨任文吏，則戎事多闕。自兵興以來，今八年矣，使戰(zhàn)爭未息，百姓勞弊，多因任使不當(dāng)，致使敗亡，伏惟陛下審擇重臣，即日鎮(zhèn)撫，全陛下上游之地，救愚臣不逮之急。謹(jǐn)遣某官奉表以聞。

　　　　◇　乞免官歸養(yǎng)表

　　臣某言：臣以為才不稱任，位過其量，不自知分，禍辱皆及。臣才不如人，量識褊僻，逾越秩次，忝辱衣冠，人亦有慚，臣自知愧。臣少以愚弱，不顧為吏，書學(xué)自業(yè)，老於儒家，今跡在軍中，日預(yù)戎事，此過臣才分，近於禍辱者矣。臣?？只睦?，失於禮法，自逸山澤，預(yù)於生類，今穢污臺省，紊亂時憲，此過臣才分，近於禍辱者矣。伏惟陛下察臣才分，不令亂官，則貪冒茍進之徒，自臣知恥。陛下若官不失人，則天下自理。故曰天下理亂，系之官人。臣以為官人之難，無敢易者，陛下焉可易於臣哉？臣無兄弟，老母久病，所愿免官奉養(yǎng)，生死愿足。上不敢污陛下朝列，是臣之忠；下不欲貽老母憂懼，是臣之孝。愿全忠孝於今日，免禍辱於將來。伏惟陛下許臣免官，許臣奉養(yǎng)，在臣慶幸，無以比喻。謹(jǐn)遣某官奉表陳請以聞?！　　　　蟆∽屓葜荼?br>
　　臣結(jié)言：臣伏奉今月二十二日敕，授臣使持節(jié)都督容州諸軍事守容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本管經(jīng)略守捉使。四月十六日敕到，二十一日發(fā)付本道行營。臣實愚弱，謬當(dāng)寄任，奉詔之日，不辭憂懼。臣結(jié)中謝。臣聞孝於家者忠於國，以事君者無所隱，臣有至切，不敢不言。臣實一身，奉養(yǎng)老母，醫(yī)藥飲食，非臣不喜，臣違離，則憂悸成疾。臣又多病，近日加劇。前在道州，黽勉六歲，實無政理，多是假名，頻請停官，使司不許。今臣所屬之州，陷賊歲久，頹城古木，遠(yuǎn)在炎荒。管內(nèi)諸州，多未賓伏，行營野次，向十馀年。在臣一身，為國展效，死當(dāng)不避，敢憚艱兇。但以老母念臣，疾疹日久。時方大暑，南逾火山，舉家漂泊，寄在湖上，單車將命，赴於賊庭。臣將就路，老母悲泣，聞?wù)咂鄲?，臣心可知。臣欲扶持版輿，南之合浦，則老母氣力，艱於遠(yuǎn)行。臣欲奮不顧家，則母子之情，禽畜猶有。臣欲久辭老母，則又污辱名教；臣欲便不之官，又恐稽違詔命。在臣肝腸，如煎如灼。昔徐庶心亂，先主不逼；令伯陳情，晉武允許。君臣國家，萬代為規(guī)。伏惟陛下以孝理萬姓，慈育生類，在臣情志，實堪矜愍。臣每讀前史，見吳起游宦，噬臂不歸，溫嶠奉使，絕裾而去，常恨不逢斯人，使之殊死。臣所以冒犯圣旨，乞停今授，待罪私門，長得奉養(yǎng)，供給井稅。臣之懇愿，塵黷天威，不勝惶恐。

　　　　◇　再讓容州表　　草土臣結(jié)言：伏奉四月十二日敕，以臣前在容州，殊有理政，使司乞留，以遂人望，起復(fù)臣守金吾衛(wèi)將軍員外置同正員兼御史中丞使持節(jié)都督容州諸軍事兼容州刺史充本管經(jīng)略守捉使，賜紫金魚袋。忽奉恩詔，心魂驚悸，哀慕悲感，不任憂忄瞿。臣某中謝。臣聞茍傷禮法，妄蒙寄任，古人所畏，臣敢不懼？國家近年，切惡薄俗，文官憂免，許終喪制。臣素非戰(zhàn)士，曾忝臺省，墨戎旅，實傷禮法。且容府陷沒，十二三年，管內(nèi)諸州，多在賊境。臣前行營，日月甚淺，宣布圣澤，遠(yuǎn)人未知。有何政能，得在人口，使司過聽，誤有請留。遂令朝廷，隳紊法禁，至使愚弱，穢污禮教。臣實不敢踐古人可畏之跡，辱圣朝委任之命，敢以死請，乞追恩詔。前者陛下授臣容州，臣正任道州刺史，臣身病母老，不敢辭謝。實為道州地安，數(shù)年祿養(yǎng)，容州破陷，不宜辭避，臣以為安食其祿，蹈危不免，此乃人臣之節(jié)。其時臣便奉表陳乞，以母老地遠(yuǎn)，請解職任。陛下察臣懇至，追臣入朝。臣以為不貽憂嘆，榮及膝下，人子之分。不圖恩敕未到，臣丁酷罰，哀號冤怨，無所迨及。今陛下又奪臣情，禮授容州。臣遂行則亡母旅櫬，歸葬無日，幾筵漂寄，奠祀無主。捧讀詔書，不勝悲懼。臣舊患風(fēng)疾，近轉(zhuǎn)增劇，荒忽迷忘，不自知覺。馀生殘喘，朝夕殞滅，豈堪金革，能伏叛人？特乞圣慈，允臣所請，收臣新授官誥，令臣終喪制，免生死羞愧，是臣懇愿。臣今寄住永州，請刺史王庭敫為臣進表陳乞以聞。

　　　　◇　謝上表

　　臣某言：去年九月敕授道州刺史，屬西戎侵軼，至十二月，臣始於鄂州授敕牒，即日赴任。臣州先被西原賊屠陷，節(jié)度使已差官攝刺史，兼又聞奏。臣在道路待恩命者三月，臣以五月二十二日到州上訖。耆老見臣，俯伏而泣；官吏見臣，已無菜色。城池井邑，但生荒草；登高極望，不見人煙。嶺南數(shù)州，與臣接近，馀寇蟻聚，尚未歸降。臣見招輯流亡，率勸貧弱，保守城邑，種山林，冀望秋後，少可全活。臣愚以為今日刺史，若無武略以制暴亂，若無文才以救疲弊，若不清廉以身率下，若不變通以救時須，一州之人不叛，則亂將作矣。豈止一州者乎？臣料今日州縣，堪征稅者無幾，已破敗者實多；百姓戀墳?zāi)拐呱w少，思流亡者乃眾。則刺史宜精選謹(jǐn)擇，以委任之，固不可拘限官次，得之貨賄，出之權(quán)門者也。凡授刺史，特望陛下一年問其流亡歸復(fù)幾何；田疇墾辟幾何，二年問畜養(yǎng)比初年幾倍；可稅比初年幾倍，三年計其功過，必行賞罰，則人皆不敢冀望僥幸，茍有所求。臣實孱弱，辱陛下符節(jié)。陛下必當(dāng)謹(jǐn)擇，臣固宜廢歸山野，供給井稅。臣不任懇款之至，謹(jǐn)遣某官奉表陳謝以聞。　　　　◇　再謝上表

　　臣某言：某伏奉某月日敕，再授臣道州刺史，以某月日到州上訖。臣前日在官，雖百姓不至流亡，而歸復(fù)者十無一二；雖寇盜不犯邊鄙，而不能兵救鄰州；雖賦斂僅能供給，而有司不無罪狀；雖人吏似從教令，而風(fēng)俗未能移易。臣又多病，不無假故，水旱災(zāi)，每歲不免，疾疫死傷，臣州尤甚。以臣自訟，合抵刑憲，圣朝寬貸，猶宜奪官。陛下過聽，重有授任。伏恐守廉讓者，以臣為茍安祿位；抱公直者，以臣為內(nèi)懷私僻。有材識者，辱臣於臺隸之下；用刑法者，罪臣於程式之中。臣所以不敢即日辭免，待陛下按驗虛實，然後歸罪有司。今四方兵革未寧，賦斂未息，百姓流亡轉(zhuǎn)甚，官吏侵克日多，實不合使兇庸貪猥之徒、凡弱下愚之類，以貨賄權(quán)勢，而為州縣長宮。伏望陛下特加察問，舉其功過，必行賞罰，以安蒼生。誰不自私，臣實不敢，所言狂直，朝夕待罪。不任懇款之至，謹(jǐn)遣某官奉表陳謝。

　　　　◇　為董江夏自陳表

　　臣某言：月日敕使某官某乙至，賜臣制書示臣云云者。臣伏見詔旨，感深驚懼。臣豈草木，不知天心？頃者潼關(guān)失守，皇輿不安，四方之人，無所系命。及永王承制，出鎮(zhèn)荊南，婦人童子，忻奉王教。意其然者，人未離心。臣謂此時，可奮臣節(jié)。王初見臣，謂臣可任，遂授臣江夏郡太守。近日王以寇盜侵逼，總兵東下，傍牒郡縣，皆言巡撫。今諸道節(jié)度以為王不奉詔，兵臨郡縣，疑王之議，聞於朝廷。臣則王所授官，有兵防御、鄰郡并邑，疑臣順王，旬日之間，置身無地。臣本受王之命，為王奉詔；王所授臣之官，為臣許國。忠正之分，臣實未虧；蒼黃之中，死幾無所，不圖今日得達(dá)圣聰。臣今年將六十，老母在堂，縱未能奉義捐生，則豈忍兩忘忠孝？臣少以文學(xué)，為諸生所多，中年自頤，逸在山澤，圣明無事，甘為外臣。無何，以鄙僻之故，返為人知，遂官次，以至今日。臣又頃年貶謫，罪未昭洗，今所授官，復(fù)超越班秩，罷歸待罪，是臣之分。今陛下以王室艱難，寄臣方面，臣亦以忘身許國，誓於皇天。伏惟陛下念臣懇至，謹(jǐn)因敕使臣某官奉表以聞。

　　　　◇　為呂荊南謝病表　　臣某言，臣自去秋疾疹，以至今日，轉(zhuǎn)加羸弱，庶事不理。某月日附某官口奏請?zhí)妫吃氯沼诌M狀陳情，未蒙允許，伏增憂懼。陛下應(yīng)以臣久曾驅(qū)策，未忍替臣，臣實憂陛下方隅，切須鎮(zhèn)守。臣不能起止，四十馀日，艱虞之際，實慮變生。今淮西敗散，唐鄧危急，在臣病廢，豈敢偷安？伏望天恩，即與臣替。儻馀生尚在，得至闕庭，犬馬之心，死生愿畢。不勝懇款之至，謹(jǐn)遣某官奉表陳乞以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