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子道德經(jīng)校釋 附錄　老子韻例

　　昔孔廣森作詩(shī)聲分例，其言曰：“今之詩(shī)主乎文，古詩(shī)主歌。歌有疾徐之節(jié)，清濁之和，或長(zhǎng)言之，詠嘆之，絫數(shù)句而無(wú)以韻為；或系音促節(jié)，至于句有韻，字有韻，而莫厭其多?！庇嘁詾榈赖挛迩а裕胖軐W(xué)詩(shī)也。既曰詩(shī)，即必可以歌，可以誦；其疾徐之節(jié)，清濁之和，雖不必盡同于三百篇，而或韻或否，則固有合于詩(shī)之例焉為無(wú)疑。然在宋代吳棫韻補(bǔ)，已嘆“老子道德經(jīng)，周柱下史老聃所作，多韻語(yǔ)，今往往失其讀”，然則發(fā)凡起例，其可少乎？作老子韻例。

　?。ㄆ湟唬┦喇愐羰猓淮杂幸淮?，古韻不可合于唐，唐韻不可合于今，閻百詩(shī)所謂“古今之音系乎時(shí)”者，豈不然哉！五千言以今音讀之，覺其捍格不合，而以古音繩之，則合者多，而不合者或出于傳寫之訛。昔鄧廷楨鉤稽五千言之用韻，與易、詩(shī)合，如“辯德”章富、志、久為一韻，久韻富、志，既與詩(shī)同，下句又韻壽，乃與易同。實(shí)則五千言與詩(shī)或異或同，與易則幾無(wú)不同。且以楚人書楚語(yǔ)，作楚音，是又為騷韻開其端也。試舉其與易同者：

　?。ㄒ唬┪逭拢骸岸嘌詳?shù)窮，不如守中?！备F、中為韻。易需彖傳窮、中、功韻。蹇彖傳中、窮、功、邦韻。困彖傳中、窮韻。井彖傳窮、中、功、兇韻。漸彖傳功、邦、中、窮韻。渙彖傳窮、同、中、功韻。節(jié)彖傳中、窮通韻。既濟(jì)彖傳中、窮韻。坤象傳中、窮、終韻。隨象傳兇、功、中、窮韻。大壯象傳窮、中韻。節(jié)象傳中、窮韻。巽象傳中、窮、中、功、中、窮、兇韻。

　　（二）二十四章：“企者不久，跨者不行，自見者不明，自是者不彰，自伐者無(wú)功，自矜者不長(zhǎng)?！毙?、明、彰、功、長(zhǎng)韻。又七十八章：“弱之勝?gòu)?qiáng)，柔之勝剛，天下莫不知，莫能行?！睆?qiáng)、剛、行韻。易大有彖傳明、行、亨韻。謙彖傳亨、明、行韻。噬嗑彖傳亨、明、章、行韻。復(fù)彖傳亨、行、行、長(zhǎng)韻。遯彖傳亨、行、長(zhǎng)韻。晉彖傳上、明、行韻。暌彖傳上、行、明、行、剛韻。益彖傳疆、光、慶、行、疆、方、行韻。姤彖傳剛、長(zhǎng)、章、行韻。鼎彖傳明、行、剛、亨韻。艮彖傳行、明韻。旅彖傳亨、剛、明韻。巽彖傳行、剛韻。屯彖傳明、光、長(zhǎng)韻。訟象傳長(zhǎng)、明韻。履象傳明、行、當(dāng)、剛、行、當(dāng)、慶韻。否象傳當(dāng)、行、當(dāng)、長(zhǎng)韻。同人象傳剛、行韻。豫象傳當(dāng)、行、剛、亡、長(zhǎng)韻。噬嗑象傳行、剛、當(dāng)、光、當(dāng)、明韻。暌象傳當(dāng)、剛、行、慶、亡韻。夬象傳當(dāng)、明、光、長(zhǎng)韻。震象傳剛、當(dāng)、光、行、喪韻。歸妹象傳常、當(dāng)、行、良、行、筐韻。豐象傳當(dāng)、明、行、慶、翔、藏韻。系辭下傳“君子知微知彰”三句彰、剛、望韻。干文言藏、明、行韻。坤文言剛、方、常、光、行韻。說(shuō)卦傳陽(yáng)、剛、亨韻。雜卦傳剛、行韻。

　　（三）二章：生、成、形、傾韻。十五章：清、生、盈、盈、成韻。二十五章：成、生韻。三十九章：清、寧、靈、盈、生、貞韻。易干彖傳元、天、形、成、天、命、貞、寧韻。屯彖傳生、貞、盈、寧韻。系辭下傳“日往則月來(lái)”九句生、成、生韻。序卦傳盈、生韻。

　?。ㄋ模┒拢骸棒~不可脫于淵，國(guó)之利器不可以示人?！睖Y、人韻。六十章：“其鬼不神，非其鬼不神，其神不傷人?！鄙?、人韻。易干九二、九四、九五田、人、淵、天、人韻。豐彖傳人、神韻。干文言人、神韻。

　　（五）四十四章：“知止不殆，可以長(zhǎng)久?！敝埂⒕庙?。十六章：道、久、殆韻。易臨彖傳道、久韻。離象傳咎、道、久韻。雜卦傳久、止韻。

　?。┝苏拢何?、怒、與、下韻。六十四章：土、下韻。易困象傳下、與韻。井彖傳下、舍、與韻。恒彖傳下、與韻。咸象傳下、與、女韻。剝彖傳下、與、下韻。隨彖傳與、下韻。離彖傳土、下韻。

　?。ㄆ撸┪迨耪拢?jiǎn)荨⒎?、德、克、極、國(guó)韻。八十章：食、服韻。易謙象傳牧、得、服、則、服、得、國(guó)韻。同人象傳克、則、直、克、得韻。節(jié)象傳塞、極韻。干文言傳：革、德、極、則韻。

　?。ò耍┚耪拢褐⒁?、之、保、守、咎、道韻。易復(fù)彖傳咎、道、復(fù)韻。小畜初九、隨九四道、咎韻。干彖傳道、咎、久、造、久、首韻。同人象傳、暌象傳、節(jié)象傳、既濟(jì)象傳咎、道韻。夬象傳咎、道、咎韻。漸象傳咎、飽、丑、道、保韻。

　　次舉其與騷韻同者，如五章窮、中韻。楚辭云中君降、中、窮、○韻；涉江中、窮韻。八章治、能、時(shí)、尤韻。楚辭惜往日時(shí)、疑、治、之、否、欺、思、之、尤、之韻。四十四章止、殆、久韻。楚辭天問(wèn)止、殆韻；招魂止、里、久韻。十章離、兒、疵、知、雌、知韻。楚辭少司命離、知韻。七章先、存韻。楚辭遠(yuǎn)游存先、門韻；大招存、先韻。十七章言、然韻。楚辭惜誦言、然韻。二十五章、六十五章遠(yuǎn)、反韻，楚辭離騷、國(guó)殤、哀郢同。二章生、成、形、傾韻。楚辭天問(wèn)營(yíng)、成、傾韻。三十七章靜、定韻，楚辭大招同。三十七章、五十七章為、化韻，楚辭天問(wèn)、思美人同。六十八章武、怒、與、下韻。楚辭離騷武、怒韻。六十四章土、下韻。楚辭以下、與、女、所、舞、予等字為韻。二章居（處）、去韻。楚辭悲回風(fēng)處、慮、曙、去韻。九章保、守、咎、道韻。楚辭惜誦保、道韻。二十四章行、明、彰、長(zhǎng)、行韻。楚辭天問(wèn)長(zhǎng)、彰韻。二十二章明、彰、長(zhǎng)韻。楚辭懷沙章、明韻。五十九章嗇、服、德、克、極、國(guó)韻。楚辭離騷極、服韻；天問(wèn)、哀郢極、得韻；橘頌服、國(guó)韻。六十五章賊、福、式、德韻。楚辭招魂食、得、極、賊韻。十五章客、釋韻。楚辭哀郢跖、客、薄、釋韻。

　　由上所述，五千言與易韻同，與騷韻亦同。知聲音之道，與時(shí)轉(zhuǎn)移，而如易如騷，以時(shí)考之，皆與老子相去不遠(yuǎn)。五千言者蓋與易經(jīng)同為中國(guó)古代之二大哲學(xué)詩(shī)，老子為楚人，故又與楚聲合。尚論世次，屈在老后。經(jīng)文中“兮”字?jǐn)?shù)見，與騷韻殆無(wú)二致，五千言其楚聲之元祖乎！　?。ㄆ涠├献庸彭嵵芯?，宋吳棫已開其端，清顧炎武、江慎修以后，其卓然成家者，以江晉三之老子韻讀，姚文田之古音諧，鄧廷楨之雙硯齋筆記為最著。鄧書惟于虞、侯二部之界限，分隸諸部之入聲，有所發(fā)明；而于古韻之綜合研究，未遑及焉。江晉三以廿一部諧聲表，姚文田以古韻廿八部，于五千言之中，句求字索，使韻理日明，雖不無(wú)遺漏之處，而乖舛則甚少。尤以江氏韻讀，其分部與王念孫古韻譜同，學(xué)者取資焉。今試排比之如下（表中數(shù)目字為老子章次）：

　　江有誥廿一部　　姚文田廿八部

　　唐韻

　　一之

　　始母１事教辭有恃２（之、宵合韻）治能尤

　?。敢驯Ｊ鼐痰溃梗ㄖ?、幽通韻）有始紀(jì)１４道久殆１６

　?。ㄖ⒂耐崳┍洞扔校保刮跖_(tái)孩２０海止以鄙母２０

　　得惑式２１改殆母道２５（之、幽通韻）黑式式忒極２

　?。赣兄勾福常哺恢荆常秤肄o３４餌止３５止殆久４４

　　有恃宰５１始母母子母殆５２事救５２（之、幽通韻）

　　起有５７事福５７福伏極５８持謀６４國(guó)賊國(guó)福式式德

　?。叮档铝O６８來(lái)謀７３

　　四之

　　始母１上有恃２上　　治能時(shí)尤８平有時(shí)宰１０上

　　始紀(jì)１４上倍慈有１９上　　哉熙臺(tái)２０平海止以鄙母２　?。吧细拇福玻瞪稀　∮兄＃常采细恢荆常?br>
　　去餌止３５上止

　　殆久４４上始母母子子母殆５２

　　上起有５７上事　　富５７去母長(zhǎng)５９上　　持謀６４平始事６４上

　　來(lái)謀７３平

　　之（灰、咍）（案江氏廿一部入聲之分配與

　　姚氏廿八部異，如之轉(zhuǎn)入聲職、德。幽轉(zhuǎn)入聲屋、沃。

　　宵轉(zhuǎn)入聲覺、藥。侯轉(zhuǎn)入聲屋、燭。魚轉(zhuǎn)入聲陌、麥、

　　昔。支轉(zhuǎn)入聲錫。脂、祭轉(zhuǎn)入聲質(zhì)、術(shù)、櫛、物、迄、

　　月、沒、曷、末、黠、？、屑、薛。）　　二幽

　　道道１腹目１２首侯１４（幽、侯合韻）篤

　　復(fù)１６久壽３３（之、幽通韻）笑道４１（幽、宵通韻　　）牖道４７畜育熟覆５１老道已５５（之、幽通韻）嗇

　　嗇服德德克克極國(guó)母久道５９（之、幽通韻）奧寶保６

　?。?br>
　　十四○

　　道道１上保守咎道９

　　上首后道有１４上

　　久壽３３上牖道４７上

　　老道５５上

　　尤侯幽（蕭）

　　三宵

　　妙徼１

　　十五爻

　　妙徼１上

　　蕭宵、肴、豪

　　四侯

　　樸谷濁１５譽(yù)侮１７（侯、魚通韻）足屬樸

　　欲１９主下２６（侯、魚通韻）辱谷谷足樸２８樸樸欲

　?。常番f玉３９谷辱足偷渝隅４１足辱４４欲樸５７垢主７

　　８　　十三侯

　　偷渝隅４０平垢主７８

　　上　　侯（虞）

　　五魚

　　居居去２平客釋１５　　惡若２０去甫２１惡處２４居主３４（侯、魚通韻）落石

　　３９戶下４７家余５４下普５４螫據(jù)搏固嗄５５土下６４

　　武怒與下６３惡故７３

　　十二魚︵與侯通︶

　　居去２去去甫２１下

　　惡處２４去主下２６上

　　戶下４７上除蕪蕪余竿５３

　　平家余５４平下

　　普５４平螫據(jù)搏固作?。担等?br>
　　土下６４上武怒與下６８上

　　惡故７３去

　　魚、虞、模

　　六歌

　　和隨２阿何２０隨吹羸隳２９平　　為為化３７貨多４４為化５７禍倚５８貨過(guò)為６４

　　十一麻

　　和隨２平義偽１８去

　　阿何２０平隨吹羸墮２９平　　為化３７平為化５７平　　貨過(guò)為６４去

　　歌、戈、麻

　　七支

　　離兒疵為雌知１０（歌、支通韻）跡？策解

　?。玻反葡x兒２８（歌、支通韻）　　六支

　　離兒疵兒雌知１０平雌

　　溪溪離兒２８平　　支齊

　　八脂　　屈出５入死牝６夷希微

　　詰一皦昧物１４畏畏２０物惚２１惚物２１師資師資迷

　　２７味見既３５（脂、元合韻）昧退類４１愛費(fèi)４４屈拙

　　訥熱４５（

　　脂、祭通韻）

　　五齊

　　死牝６上夷希微１４

　　平孩歸遺２０平

　　大逝２５去師資師資迷２７

　　平害太３５去昧

　　既３５去昧退類４１去

　　察缺５８去　　脂、微、齊、佳、皆　　九祭　　害太３５裂發(fā)歇竭滅蹶３９缺敝４５拔脫輟

　　５４察缺５８散亂末６４（祭、元通韻）殺活害７３契

　　徹７９

　　十元

　　言然１７大逝遠(yuǎn)反２５觀然２６還焉年３０

　?。ㄔ?、真通韻）遠(yuǎn)反６５言反７８平怨

　　怨善７９

　　九寒　　言然１７平遠(yuǎn)返２５　　上還焉年３０平

　?。昱c真通）散亂６４去遠(yuǎn)　　反６５上怨怨善７９去

　　之、寒、桓、刪、山

　　十一文

　　玄門１（文、真通韻）紛塵存先４門根存勤

　?。洞ㄠ彛保担ㄎ?、真通韻）蕓根１６歸遺昏悶２０根君　?。玻冻季玻叮ㄎ摹⒄嫱崳╅T勤５２門紛塵５６貧昏　?。担窅灤迹担?br>
　　八文　　玄門１平紛塵存先４　　平門根存勤６平

　　先存７平川鄰１５平

　　蕓根１６平沌昏悶２０平

　　根君２６平門勤５２平

　　門塵５６平貧昏５７悶醇５

　　８平

　　諄、文、欣、魂、痕

　　十二真

　　淵信８真信２１平盈

　　新直２２（真、耕通韻。謙之案：此章江韻有誤，說(shuō)見　　本文。）淵人３６身親４４身真５４親人７９

　　七真　　淵仁信８平真信２１

　　平臣賓均３２平

　　淵人３６平身真５４平

　　鮮神神人６０平親人７９平

　　真、臻

　　十三耕　　名名１生成形傾２清生盈盈成１５靜命１６

　　冥精２１爭(zhēng)爭(zhēng)２２成生２５名臣賓均名３２（耕、真通　　韻）靜正３７清寧?kù)`盈生貞３９成聲形名成４１靜正４

　?。奠o正５７

　　十青

　　名名１平生成形傾２

　　平清生盈盈成１５平

　　靜命１６上冥精２１平

　　成生２５平靜定３７上　　清寧?kù)`盈生正３９平成聲形

　　名成４１平靜正４５去

　　名成４７平生形成５１平

　　靜正５７去

　　耕、清、青　　十四陽(yáng)　　盲聾爽狂妨１２（

　　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狀象恍１４去常

　　明常兇容公王１６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恍象２１明彰功長(zhǎng)２

　?。玻?yáng)、東通韻）行明彰功長(zhǎng)行２５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行

　　重２６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明強(qiáng)３３象往３５明剛強(qiáng)３６行

　　亡４１亡?。矗床赝觯矗疵鲝?qiáng)光明殃常５２鄉(xiāng)長(zhǎng)５４常

　　明祥強(qiáng)５５勇廣長(zhǎng)６７（

　　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強(qiáng)剛行７８祥王７９

　　十六庚

　　盲聾爽狂妨１２平狀

　　象恍１４去常明１６平

　　恍象２１去明彰長(zhǎng)２２平

　　行明彰功長(zhǎng)行２４平明強(qiáng)３　　２平象往３５上

　　張強(qiáng)３６平明強(qiáng)光明殃常５

　　２平鄉(xiāng)長(zhǎng)５４平

　　常明祥強(qiáng)５５平勇廣長(zhǎng)６４

　　上行兵６９平強(qiáng)

　　剛行７８平祥王７８平

　　陽(yáng)、唐、庚

　　十五東

　　通容１５容從２１邦豐５４

　　一東

　　窮中５平兇容公１６

　　平容從２１平?jīng)_

　　窮４５平邦豐５４平

　　東、冬、鐘、江

　　十六中

　　窮中５沖窮４５

　　十七蒸

　　勝應(yīng)７３

　　三登

　　勝應(yīng)７３去

　　蒸、登

　　十八侵

　　二侵

　　侵、覃、鹽

　　十九談

　　十七炎

　　談、添咸、銜、嚴(yán)凡　　入聲一戠

　　直得惑式２２黑式式忒極２８伏極５８嗇嗇　　服德克極極國(guó)５９賊福式式德６５德力極６８

　　職、德　　二月

　　屈出５昧物１４物惚２１惚物２１裂發(fā)歇竭

　　滅蹶３９缺弊４５屈拙訥熱４５拔脫輟５４殺活害７３

　　契徹７９

　　物、迄、月、沒、曷、末、黠、？、屑、薛

　　三易

　　跡？策解２７

　　錫　　四？

　　詰一１４

　　質(zhì)、術(shù)、櫛　　五昔

　　客釋１５惡若２０落石３９客尺６９

　　陌、麥、昔

　　六屋

　　樸谷濁１５足屬樸欲１９辱谷谷足樸欲３７

　　琭玉３９谷辱足４１足辱４４欲足４６欲樸５７

　　屋、沃、燭、覺　　七匊

　　篤復(fù)１６畜育熟覆５１

　　八樂(lè)

　　藥鐸　　二十葉

　　九合

　　緝、合、盍、葉帖、洽、狎、業(yè)、乏

　　廿一緝

　?。ㄆ淙┘?xì)繹江氏老子韻讀，其大異于姚文田者，在于以五千言用韻之文為準(zhǔn)，而發(fā)明通韻與合韻之說(shuō)。如四十一章谷、辱、足、偷、渝、隅同屬侯部，姚文田分谷、辱、足一韻（六屋入聲），偷、渝、一韻（十三侯平聲），鄧廷楨同。江氏則破除此種入聲分配之謬，以谷、辱、足、偷、渝、隅為一韻。此猶就同部者言之，若夫異部之通轉(zhuǎn)，則非妙于審音者不能。如六十七章勇、廣、長(zhǎng)為陽(yáng)、東通韻，而姚文田鄧廷楨則只廣、長(zhǎng)韻。二章事、教、辭、有、恃為之、宵合韻，而姚文田、鄧廷楨則只辭、有、恃韻。至如六十四章散、亂、末之祭、元通韻，三十五章味、見、既之脂、元合韻，則非妙達(dá)陰陽(yáng)對(duì)轉(zhuǎn)之理者所敢言、所能言矣?？祭献油嵑享嵵纤l(fā)明者，以通韻言，如：

　　（一）之、幽通韻（九章、十六章、二十五章、五十二章、三十三章、五十章、五十九章）。

　?。ǘ┯摹⑾崳ㄋ氖徽拢?。

　　（三）侯、魚通韻（二十六章、三十章、三十四章）。

　　（四）歌、支通韻（十章、二十八章）。

　?。ㄎ澹┲?、祭通韻（四十五章）。

　　（六）祭、元通韻（六十四章）。

　?。ㄆ撸┰?、真通韻（三十章）。

　?。ò耍┪?、真通韻（一章、十五章、二十六章）。

　　（九）真、耕通韻（二十二章、三十二章）?！　。ㄊ╆?yáng)、東通韻（十二章、十六章、二十二章、二十五章、二十六章、六十七章）。以合韻言，如：

　?。ㄒ唬┲?、宵合韻（二章）。

　　（二）幽、侯合韻（十七章）。

　　（三）脂、元合韻（三十五章）。就中“之、幽通韻”“侯、魚通韻”“脂、祭通韻”“真、耕通韻”“文、真通韻”，皆為同列相比之近旁通轉(zhuǎn)。惟“之、幽”“侯、魚”“脂、祭”為陰聲與陰聲之近旁轉(zhuǎn)，“真、耕”“文、真”“陽(yáng)、東”則為陽(yáng)聲與陽(yáng)聲之近旁轉(zhuǎn)。又“之、宵合韻”“幽、侯合韻”為陰聲與陰聲之近旁合。次之，“元、真通韻”“幽、宵通韻”為次旁通轉(zhuǎn)，但“元、真”為陽(yáng)聲與陽(yáng)聲之次旁轉(zhuǎn)，“幽、宵”為陰聲與陰聲之次旁轉(zhuǎn)?！案?、支通韻”為陰聲與陰聲之又次旁轉(zhuǎn)，惟“祭、元通韻”為陰陽(yáng)相對(duì)之次通轉(zhuǎn)，“脂、元合韻”為陰陽(yáng)相對(duì)之又次對(duì)合。試本孔廣森、章炳麟之說(shuō)，為列圖如上，以資說(shuō)明。

　　（其四）老子五千言，其疾徐長(zhǎng)短，用韻體制各殊：有通篇用韻者；有章首用韻，而中間或尾聲不拘者；有間句助語(yǔ)自為唱嘆，不在韻例者。此蓋哲學(xué)詩(shī)之體裁有所謂“自由押韻式”。就其用韻之格式言之，有與詩(shī)經(jīng)絕同者，如二十八章：

　　知其雄，守其雌，為天下溪；為天下溪，常德不離，復(fù)歸于嬰兒（歌、支通韻）。

　　知其白，守其黑，為天下式；為天下式，常德不忒，復(fù)歸于無(wú)極（之部）?！　≈錁s，守其辱，為天下谷；為天下谷，常德乃足，復(fù)歸于樸（侯部）。又如十章：

　　載營(yíng)魄抱一，能無(wú)離？

　　專氣致柔，能嬰兒？

　　滌除玄覽，能無(wú)疵？

　　愛人治國(guó)，能無(wú)為？

　　天門開闔，能為雌？　　明白四達(dá)，能無(wú)知（歌、支通韻）？

　　此一唱三嘆，以聲論聲，即置之三百篇中，亦不知有何分別；然而終不同者，則三百篇皆吟詠性情之作，而此則以說(shuō)理競(jìng)長(zhǎng)。所謂哲學(xué)詩(shī)之特點(diǎn)乃在內(nèi)容，內(nèi)容有異而形式隨之，此所以老子用韻體裁與詩(shī)有同有異，而與易則無(wú)不同也。老子韻例韻表，舊有作者，如劉師培之老子韻表，見丙午國(guó)粹學(xué)報(bào)，多妄說(shuō)不可信。沅君之老子韻例初稿，見北京大學(xué)研究所國(guó)學(xué)門周刊，而語(yǔ)焉不詳。茲篇所列，都二十四則：

　?。ㄒ唬┮痪湟晦D(zhuǎn)韻例

　　名與身孰親（真部）？身與貨孰多（歌部）？得與亡孰?。?yáng)部）？是故甚愛必大費(fèi)（脂部），多藏必厚亡（陽(yáng)部）。知足不辱（侯部），知止不殆，可以長(zhǎng)久（之部）。（四十四章）　　我無(wú)為而民自化（歌部），我好靜而民自正（耕部），我無(wú)事而民自富（之部），我無(wú)欲而民自樸（侯部）。（五十七章）

　?。ǘ┒湟晦D(zhuǎn)韻例

　　不出戶，知天下（魚部）；不窺牖，見天道（幽部）。（四十七章）

　　其政悶悶，其民醇醇（文部）；其政察察，其民缺缺（祭部）。（五十八章）

　?。ㄈ┤湟晦D(zhuǎn)韻例

　　善建者不拔，善抱者不脫，子孫以祭祀不輟（祭部）。修之身，其德乃真（真部）；修之家，其德有余（魚部）。（五十四章）

　　勇于敢則殺，勇于不敢則活，知此兩者或利或害（祭部）。天之所惡，孰知其故（魚部）？（七十三章）

　?。ㄋ模┧木湟晦D(zhuǎn)韻例

　　故有無(wú)相生，難易相成，長(zhǎng)短相形，高下相傾（耕部），音聲相和，前后相隨（歌部）。（二章）

　　古之善為士者不武，善戰(zhàn)者不怒，善勝敵者不與，善用人者為下（魚部）。是謂不爭(zhēng)之德，是以用人之力，是謂配天之極（之部）。（六十八章）

　?。ㄎ澹┪寰湟陨弦晦D(zhuǎn)韻例

　　五色令人目盲，五音令人耳聾，五味令人口爽，馳騁田獵令人心發(fā)狂，難得之貨令人行妨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。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（幽部），故去彼取此（支部）。（十二章）

　　天下有始，以為天下母。既知其母，又知其子；既知其子，復(fù)守其母，沒身不殆（之部）。塞其兌，閉其門，終身不勤（陽(yáng)部）；開其兌，濟(jì)其事，終身不救（之、幽通韻）。見小曰明，守柔曰強(qiáng)。用其光，復(fù)歸其明，無(wú)遺身殃，是謂襲常（陽(yáng)部）。（五十二章）　　（六）一章一韻例

　　持而盈之，不若其以。揣而銳之，不可長(zhǎng)保。金玉滿室，莫之能守。富貴而驕，自遺其咎。功成、名遂、身退，天之道（之、幽通韻）。（九章）

　　治人、事天莫若式，夫唯式，是謂早服。早服謂之重積德，重積德，則無(wú)不克，無(wú)不克，則莫知其極。莫知其極，可以有國(guó)；有國(guó)之母，可以長(zhǎng)久，是謂深根固蔕、長(zhǎng)生久視之道（之、幽通韻）。（五十九章）

　　（七）一章數(shù)韻例

　　重為輕根，靜為躁君（文部）。是以君子終日行，不離輜重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。雖有榮觀，燕處超然（元部）。如何萬(wàn)乘之主，以身輕天下（侯、魚通韻）？輕則失根，躁則失君（文部）。（二十六章）

　　大成若◆，其用不弊（祭部）；大盈若沖，其用不窮（中部）。大直若屈，大巧若拙，大辯若訥。躁勝寒，靜勝熱（脂、祭通韻），清靜以為天下正（耕部）。（四十五章）

　?。ò耍┒溟g韻例

　　知人者智，自知者明。勝人者有力，自勝者強(qiáng)（陽(yáng)部）。（三十三章）

　　天下之至柔，馳騁天下之至堅(jiān)；出于無(wú)有，入于無(wú)間（元、真通韻）。（四十三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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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昔之得一者，天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寧，神得一以靈，谷得一以盈，萬(wàn)物得一以生，侯王得一，以為天下正（耕部）。（三十九章）

　　古用兵有言，吾不敢為主而為客，不敢進(jìn)寸而退尺（魚部）。（六十九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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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企者不久，夸者不行，自見不明，自是不彰，自伐無(wú)功，自矜不長(zhǎng)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。（二十四章）

　　道生之，德畜之，物形之，勢(shì)成之（耕部）。（五十一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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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師之所處，荊棘生焉。大軍之后（魚部），必有兇年（元部）。（三十章）

　　是謂行無(wú)行，攘無(wú)臂，執(zhí)無(wú)兵（陽(yáng)部），仍無(wú)敵（支部）。（六十九章）

　?。ㄊ﹥身嵕渲谢f(xié)例　　孰能濁以止，靜之徐清？孰能安以久（之部），動(dòng)之徐生（耕部）？（十五章）

　　天無(wú)以清，將恐裂；地?zé)o以寧，將恐發(fā)；神無(wú)以靈，將恐歇；谷無(wú)以盈，將恐竭；萬(wàn)物無(wú)以生，將恐滅；侯王無(wú)以貞（耕部），而貴高將恐蹶（祭部）。（三十九章）

　?。ㄊ﹥身嵏魠f(xié)例

　　曲則全，枉則直，洼則盈，弊則新（真、耕通韻），少則得，多則惑。是以圣人抱一為天下式（之部）。（二十二章）

　　其安易持，其未兆易謀。其脆易判，其微易散。為之于未有（之部），治之于未

　　○（元部）。（六十四章）

　?。ㄊ模┤嵒f(xié)例

　　塞其兌，閉其門，挫其銳（祭部），解其忿和其光，同其塵（文部），是謂玄同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。（五十六章）　　（十五）四韻互協(xié)例　　儼兮其若客，渙（元部）兮若冰之將釋（魚部）。敦兮其若樸，曠兮其若谷，混（諄部）兮其若濁（侯部）。（十五章）　?。ㄊ┚渲许嵗　∠Ｑ宰匀唬ㄔ浚?。（二十三章）正言若反（元部）。（七十八章）

　　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，可以長(zhǎng)久（之部）。（四十四章）

　　（十七）首尾韻例

　　禍兮福之所倚（歌部），福兮禍之所伏（之部）。（五十八章）

　　信言不美，美言不信（真部）。善者不辯，辯者不善（元部）。知者不博，博者不知（支部）。（八十一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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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善行無(wú)轍跡，善言無(wú)瑕◆，善數(shù)不用籌策，善閉無(wú)關(guān)鍵而不可開，善（元部）結(jié)無(wú)繩約而不可解（支部）。（二十七章）

　　果而勿矜，果而勿伐，果而勿驕，果而不得已，果（歌部）而勿強(qiáng)（陽(yáng)、東通韻）。（三十章）　?。ㄊ牛┦孜采舷陆皂嵗　〈蟮缽U，有仁義；智能出（脂部），有大偽（歌部）。（十八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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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多言數(shù)窮，不如守中（中部）。（五章）

　　為者敗之，執(zhí)者失之（之部）。（六十四章）

　　（二十一）雙聲為韻例

　　豫（魚部）兮若冬涉川，猶（宵部）兮若畏四鄰（文、真通韻）。（十五章）

　　合抱之木（侯部），生于毫末（祭部）。（六十四章）

　?。ǘ┋B字韻例

　　道可道，非常道（幽部）；名可名，非常名（耕部）。（一章）

　　是以圣人不病，以其病病，是以不?。ǜ浚?。（七十一章）

　　生之徒十有三，死之徒十有三，人之生，動(dòng)之死地亦十有三（侵部）。（五十章）

　　（二十三）助字韻例

　　生之、畜之，生而不有，為而不恃，長(zhǎng)而不宰（之部）。（十章）

　　將欲取天下而為之，吾見其不得已。天下神器，不可為也；為者敗之，執(zhí)者失之（之、支通韻）。（二十九章）　　故從事而道者，道德之。同于德者，德德之；同于失者，道失之（之部）。（二十三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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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上士聞道，勤而行之。中士聞道，若存若亡（陽(yáng)部）。（四十一章）　　物或惡之，故有道者不處（魚部）。（二十四章）

　　由上所舉韻例，有前人所認(rèn)為無(wú)韻者，而實(shí)皆自然協(xié)韻。如以疊字為韻，老子之例甚多也，而在詩(shī)、易中亦有旁證。詩(shī)如蒹葭各章從、從韻，葛覃一二章覃、覃韻，抑五章玷、玷韻，生民三章林、林韻，載芟今、今韻，褰裳一、二章狂、狂韻，何人斯五章行、行韻，巧言二章生、生韻，鴻雁三章、抑九章、桑柔下章皆人、人為韻，綿七章門、門韻，蕩二以下各章以七“商”字為韻，東山各章以四“山”字為韻，雨無(wú)正五章、巧言五章、賓之初筵一章皆言、言為韻，采薇四章、韓奕三章皆何、何為韻，韓奕四章、抑十章之、之為韻，出車五章、巷伯七章、南山有臺(tái)一、二、四、五章子、子為韻。余如來(lái)來(lái)、國(guó)國(guó)、鼠鼠、女女、弟弟、醉醉、悠悠、樂(lè)樂(lè)，疊字為韻者，尚不勝數(shù)。又以易經(jīng)為例，頤彖傳養(yǎng)、養(yǎng)韻，大壯彖傳壯、壯韻，觀六三、九五、上九生、生、生韻，節(jié)初九、九二庭、庭韻，鼎六五、上九鉉、鉉韻，賁彖傳文、文韻，蠱彖辭，巽五九日、日韻，損象傳時(shí)、時(shí)韻，小過(guò)彖辭事、事韻，屯六二字、字韻，豫六三、困上六悔、悔韻，蒙上九寇、寇韻，萃彖傳聚、聚韻，旅六二、九二仆、仆韻，大有初九咎、咎韻。由此知五千言以道、道為韻，名、名為韻，以仁、仁為韻，狗、狗為韻者，又何足異？又以助字韻為例，易革象傳之、志韻，鼎象傳之、尤韻。即謂詩(shī)經(jīng)不協(xié)語(yǔ)助，實(shí)亦不然。抑十章、韓奕四章皆以二“之”字為韻，載馳四章尤、思、之韻，小戎二章期、之韻，園有桃一、二章哉、其、之、之、思、哉、其、之、之、思韻。再以楚辭證之，離騷“心猶豫而狐疑，懷椒糈而要之”，“命靈氛為余占之，孰信修而慕之”，天問(wèn)之、謀、之韻，尤、之、期之韻，九章惜誦之、尤、之韻，哀郢持、之韻，時(shí)、丘、之韻，思美人之、◆、期韻，惜往日之、疑、辭、之韻，九辯二“之”字、四“之”字韻。由此知五千言二“之”字韻（七十四章），三“之”字韻（二十三章、六十六章、八十章），四“之”字韻（十七章），五“之”字韻（四十九章），又何足異？惟老子為哲學(xué)詩(shī)，其用韻較詩(shī)經(jīng)為自由，則誠(chéng)有之，若謂其手筆差異，文不拘韻，則不但不達(dá)五千言鏗鏘之妙，且不足以語(yǔ)諸子之文矣。一九五五年三月一日朱謙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