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子語(yǔ)類 朱子語(yǔ)類卷第五十八 孟子八

　　萬(wàn)章上

　　問(wèn)舜往于田章並下章

　　黃先之說(shuō)：「舜事親處，見(jiàn)得聖人所以孝其親者，全然都是天理，略無(wú)一毫人欲之私；所以舉天下之物，皆不足以解憂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?！乖唬骸嘎}人一身渾然天理，故極天下之至樂(lè) ，不足以動(dòng) 其事親之心；極天下之至苦，不足以害其事親之心。一心所慕，惟知有親?？词巧觞N物事，皆是至輕。施於兄弟亦然。但知我是兄，合當(dāng)友愛(ài) 其弟，更不問(wèn)如何。且如父母使之完廩，待上去，又捐階焚?gòu)[，到得免死下來(lái) ，當(dāng)如何？父母教他去浚井，待他入井，又從 而揜之，到得免死出來(lái)， 又當(dāng)如何？若是以下等人處此，定是喫 不過(guò)。非獨(dú)以下人，雖平日極知當(dāng)孝其親者，到父母以此施於己，此心亦喫 不過(guò)，定是動(dòng) 了。象為 弟，『日以殺 舜為 事』。若是別人，如何也須與他理會(huì) ，也須喫 不過(guò)。舜只知我是兄，惟知友愛(ài) 其弟，那許多不好景象都自不見(jiàn)了。這道理，非獨(dú)舜有之，人皆有之；非獨(dú)舜能為 ，人人皆可為 。所以大學(xué)只要窮理。舜『明於庶物，察於人倫』，唯是於許多道理見(jiàn)得極盡，無(wú)有些子未盡。但舜是生知，不待窮索。如今須著窮索教盡。莫說(shuō)道只消做六七分，那兩 三分不消做盡，也得?！官R孫。　　林子淵說(shuō)舜事親處，曰：「自古及今，何故眾人都不會(huì) 恁地，獨(dú)有舜恁地？是何故？須就這裏剔抉看出來(lái) ，始得?！鼓痪弥?，曰：「聖人做出，純是道理，更無(wú)些子隔礙。是他合下渾全，都無(wú)欠闕。眾人卻是已虧損了，須加修治之功。如小學(xué)前面許多，恰似勉強(qiáng)使人為 之，又須是恁地勉強(qiáng)。到大學(xué)工夫，方知箇天理當(dāng)然之則。如世上固是無(wú)限事，然大要也只是幾 項(xiàng)大頭項(xiàng)，如『為 人君，止於仁；為 人臣，止於敬；為 人子，止於孝；為 人父，止於慈；與國(guó) 人交，止於信』。須看見(jiàn)定是著如此，不可不如此，自家何故卻不如此？意思如何便是天理？意思如何便是私慾？天理發(fā)見(jiàn)處，是如何卻被私慾障蔽了？」賀孫。

　　叔器問(wèn)：「舜不能掩父母之惡 ，如何是大孝？」曰：「公要如何與他掩？他那箇頑嚚 ，已是天知地聞了，如何地掩？公須與他思量得箇道理始得。如此，便可以責(zé)舜?！沽x剛。

　　問(wèn)「象憂亦憂，象喜亦喜」事。曰：「象謀害舜者，舜隨即化了，更無(wú)一毫在心，但有愛(ài) 象之心。常有今人被弟激惱 ，便常以為 恨，而愛(ài) 弟之心減少矣。」　　舜誠(chéng)信而喜象，周公誠(chéng)信而任管叔，此天理人倫之至，其用心一也。燾。

　　象日以殺 舜為 事章

　　或問(wèn)：「『仁之至，義之盡』，是仁便包義，何如？」曰：「自是兩 義，如舜封象於有庳，不藏怒宿怨而富貴之，是仁之至；使吏治其國(guó) 而納其貢稅，是義之盡。」因舉明皇長(zhǎng)枕大被，欲為 仁而非仁云云。賀孫。不知何氏錄詳，別出。

　　「仁與義相拗，禮與智相拗。」問(wèn)云：「須是『仁之至，義之盡』，方無(wú)一偏之病?！乖唬骸鸽m然如此，仁之至自是仁之至，義之盡自是義之盡。舜之於象，便能如此。『封之有庳，富貴之也』，便是仁之至；『使吏治其國(guó) 而納其貢賦』，便是義之盡。後世如景帝之於梁王，始則縱之太過(guò)，不得謂之仁；後又窘治之甚峻，義又失之，皆不足道。唐明皇於諸王為 長(zhǎng)枕大衾，雖甚親愛(ài) ，亦是無(wú)以限制之，無(wú)足觀者?！?br>
　　舜之於象，是平日見(jiàn)其不肖，故處之得道。封之有庳，但富貴之而已。周公於管蔡，又別。蓋管蔡初無(wú)不好底心，後來(lái) 被武庚煽惑至此。使先有此心，周公必不使之也。燾。

　　咸丘蒙問(wèn)章

　　「以意逆志」，此句最好。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，蓋是將 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詩(shī)人之志來(lái) 。又曰：「謂如等人來(lái) 相似。今日等不來(lái) ，明日又等，須是等得來(lái) ，方自然相合。不似而今人，便將 意去捉志也。」?fàn)c。

　　董仁叔問(wèn)「以意逆志」。曰：「此是教人讀書(shū) 之法：自家虛心在這裏，看他書(shū) 道理如何來(lái) ，自家便迎接將 來(lái) 。而今人讀書(shū) ，都是去捉他，不是逆志?！箤W(xué)蒙。

　　董仁叔問(wèn)「以意逆志」。曰：「是以自家意去張等他。譬如有一客來(lái) ，自家去迎他。他來(lái) ，則接之；不來(lái) ，則已。若必去捉他來(lái) ，則不可?！股w卿。

　　問(wèn)堯 以天下與舜章　　董仁叔問(wèn)「堯 薦舜於天」。曰：「只是要付他事，看天命如何。」又問(wèn)「百神享之」。曰：「只陰陽(yáng)和，風(fēng)雨時(shí)，便是『百神享之』?！棺?。

　　問(wèn)「百神享之」。云：「如祈晴得晴，祈雨得雨之類。」蓋卿?！　?wèn)人有言章

　　莊仲問(wèn)「莫之致而至者命也」。曰：「命有兩 般：『得之不得曰有命』，自是一樣 ；『天命之謂性』，又自是一樣 。雖是兩 樣 ，卻只是一箇命?！刮奈祮?wèn)：「『得之不得曰有命』，是所賦之分；『天命之謂性』，是所賦之理。」曰：「固是。天便如君，命便如命令，性便如職事條貫。君命這箇人去做這箇職事，其俸祿有厚薄，歲月有遠(yuǎn)近，無(wú)非是命。天之命人，有命之以厚薄修短，有命之以清濁 偏正，無(wú)非是命。且如『舜禹益相去久遠(yuǎn)』，是命之在外者；『其子之賢不肖』，是命之在內(nèi) 者。聖人『窮理盡性以至於命』，便能贊化育。堯之 子不肖，他便不傳 與子，傳 與舜。本是箇不好底意思，卻被他一轉(zhuǎn)，轉(zhuǎn)得好?！刮奈?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莫之致而至者命也?！蝗绫雀芍?，以理論之，亦可謂之正命。若以氣 論之，恐非正命?！乖唬骸溉绾雾サ卣f(shuō)得！『盡其道而死者』，皆正命也。當(dāng)死而不死，卻是失其正命。此等處當(dāng)活看。如孟子說(shuō)『桎梏而死者非正命』，須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。且如公冶長(zhǎng)『雖在縲紲，非其罪也』。若當(dāng)時(shí)公冶長(zhǎng)死於縲紲，不成說(shuō)他不是正命。有罪無(wú)罪，在我而已。古人所以殺 身以成仁。且身已死矣，又成箇甚底？直是要看此處。孟子謂『舍生取義』，又云：『志士不忘在溝 壑，勇士不忘喪 其元?！粚W(xué)者須是於此處見(jiàn)得定，臨利害時(shí)，便將 自家斬 剉了，也須壁立萬(wàn)仞始得。而今人有小利害，便生計(jì)較，說(shuō)道恁地死非正命，如何得！」賜。夔孫錄云：「問(wèn)：『人或死於干戈，或死於患難，如比干之類，亦是正命乎？』曰：『固是正命。』問(wèn)：『以理論之，則謂之正命；以死生論之，則非正命?！辉唬骸喝绾雾サ卣f(shuō)！』」下同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外丙二年，仲壬四年』，先生兩 存趙氏程氏之說(shuō)，則康節(jié)之說(shuō)亦未可據(jù) 耶？」曰：「也怎生便信得他？」又問(wèn)：「如此，則堯 即位於甲辰，亦未可據(jù)也 ?！乖唬骸复藚s據(jù) 諸歷書(shū) 如此說(shuō)，恐或有之。然亦未可必?！箚?wèn)：「若如此，則二年、四年，亦可推矣?！乖唬骸竻s為 中間年代不可紀(jì)，自共和以後方可紀(jì)，則湯時(shí)自無(wú)由可推。此類且當(dāng)闕之，不必深考?！箯V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外丙二年，仲壬四年』，二說(shuō)孰是？」曰：「今亦如何知得？然觀外丙、仲壬，必是立二年、四年，不曾不立。如今人都被書(shū) 序誤。書(shū) 序云『成湯 既沒(méi)，太甲元年』，故以為 外丙、仲壬不曾立。殊不知書(shū)序 是後人所作，豈可憑也！」子蒙。

　　伊尹以割烹要湯 章　　問(wèn)竇從 周云：「如何是伊尹樂(lè) 堯 舜之道？」竇對(duì) 以「飢食渴飲，鑿井耕田，自有可樂(lè) 」。曰：「龜山答胡文定書(shū) 是如此說(shuō)。要之不然。須是有所謂『堯 舜之道』。如書(shū) 云：『人心惟危，道心惟微，惟精惟一，允執(zhí) 厥中！』此便是堯 舜相傳 之道。如『克明俊德，以親九族』，至『協(xié)和萬(wàn)邦，黎民於變時(shí)雍』，如『欽明文思，溫 恭允塞』之類，伊尹在莘郊時(shí)，須曾一一學(xué)來(lái) ，不是每日只耕鑿食飲過(guò)了?！沟旅鲉?wèn)：「看伊尹升陑之事，亦是曾學(xué)兵法?！乖唬骸腹湃私匀绱?。如東漢李膺為 度遼將 軍，必是曾親履行陳?！垢]問(wèn)：「傅說(shuō)版築，亦讀書(shū) 否？」曰：「不曾讀書(shū) ，如何有說(shuō)命三篇之文？『舜居深山之中，與木石居，與鹿豕遊』，後來(lái) 乃能作『股肱元首』之歌。便如顏?zhàn)樱啻蠖巫x書(shū) 。其問(wèn)為 邦，夫子告以『行夏之時(shí)，乘殷之輅，服周之冕，樂(lè) 則韶舞』。顏?zhàn)悠綍r(shí)於四代禮樂(lè) 、夏小正之類，須一一曾理會(huì) 來(lái)。 古人詳於禮樂(lè) 之事，當(dāng)時(shí)自有一種書(shū) ，後世不得而見(jiàn)。如孟子說(shuō)葛伯事，以為 『有童子以黍肉餉，殺 而奪之』，便是孟子時(shí)有此等書(shū) 。今書(shū) 中只有『葛伯仇餉』一句。上古無(wú)書(shū) 可讀，今既有書(shū) ，亦須是讀，此由博以反約之義也?！沟旅?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伊尹樂(lè) 堯 舜之道』，集注作『誦其詩(shī)，讀其書(shū) 』，乃是指其實(shí)事而言?！乖唬骸溉弧；蛑^耕田鑿井，便是堯 舜之道，此皆不實(shí)。不然，何以有『豈若吾身親見(jiàn)之哉』一句？若是不著實(shí)，只是脫空。今人有一等杜撰學(xué)問(wèn)，皆是脫空狂妄，不濟(jì) 一錢事。如『天下歸仁』，只管自說(shuō)『天下歸仁』，須是天下說(shuō)歸仁，方是?！悍嵌Y勿視，非禮勿聽(tīng)，非禮勿言，非禮勿動(dòng) 』，只管去說(shuō)。到念慮起處，卻又是非禮，此皆是妄論。子韶之學(xué)正如此。須是『居處恭，執(zhí) 事敬』，『坐如尸，立如齊』，方是禮，不然，便不是禮?！孤膶O。

　　龜山說(shuō)「伊尹樂(lè) 堯 舜之道」云：「日用飲食，出作入息，便是『樂(lè) 堯 舜之道』?！惯@箇似說(shuō)得渾全。卻不思他下面說(shuō)：「豈若吾身親見(jiàn)之哉！」這箇便是真堯 舜，卻不是泛說(shuō)底。道，皆堯 舜之道。如論「文武之道未墜於地」，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。而或者便說(shuō)日用間皆是文武之道。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(shí)。後來(lái) 如莊子便說(shuō)「在坑滿坑，在谷滿谷」。及佛家出來(lái) ，又不當(dāng)說(shuō)底都說(shuō)了。佐。

　　理不外物，若以物便為 道，則不可。如龜山云：「寒衣飢食，出作入息，無(wú)非道?！阂烈队休分埃詷?lè) 堯 舜之道?！环驁?舜之道，豈有物可玩哉？即『耕於有莘之野』是已?！鬼サ卣f(shuō)，卻有病。物只是物，所以為 物之理，乃道也。閎祖。

　　龜山以飢食渴飲便是道，是言器而遺道，言物而遺則也。燾。

　　伊尹是二截人，方其耕於莘野，若將 終身焉，是一截人；及湯 三聘，翻然而往，便以天下之重為 己任，是一截人。燾。

　　伊尹之耕於莘也，傅說(shuō)之築於傅巖也，太公之釣於渭濱也，其於天下，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，非人人而訪其賢否也，明其在己者而已矣。及其得志行乎天下，舉而措之而已。鎬。

　　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顧而起者，踐坤順也。

　　先知者，因事而知；先覺(jué)者，因理而覺(jué)。知者，因事因物皆可以知。覺(jué)，則是自心中有所覺(jué)悟。敬仲?！　　赶扔X(jué)後覺(jué)」之「覺(jué)」，是自悟之覺(jué)，似大學(xué)說(shuō)格物、致知豁然貫通處。今人知得此事，講解得這箇道理，皆知之之事。及其自悟，則又自有箇見(jiàn)解處?！赶戎X(jué)後知，先覺(jué)覺(jué)後覺(jué)」，中央兩 箇「覺(jué)」字，皆訓(xùn)喚醒 ，是我喚 醒他。僩。

　　行夫問(wèn)「覺(jué)」。曰：「程子云：『知是知此事，覺(jué)是覺(jué)此理。』蓋知是知此一事，覺(jué)是忽然自理會(huì) 得?！褂謫?wèn)「思曰睿」。曰「『視曰明』，是視而便見(jiàn)之謂明；『聽(tīng)曰聰』，是聽(tīng)而便聞之謂聰；『思曰睿』，是思而便通謂之睿?！沟婪?。

　　問(wèn)或謂孔子於衛(wèi)章

　　「進(jìn)以禮」，揖讓辭遜；「退以義」，果決斷 割。閎祖。

　　論「進(jìn)以禮，退以義」，曰：「三揖而進(jìn)，一辭而退?！沟婪??！　∪f(wàn)章下　　伯夷目不視惡 色章

　　厚之問(wèn)：「三聖事，是當(dāng)初如此，是後來(lái) 如此？」曰：「是知之不至。三子不惟清不能和，和不能清，但於清處和處亦皆過(guò)。如射者皆中，而不中鵠?！鼓硢?wèn)：「既是如此，何以為 聖人之清和？」曰：「卻是天理中流出，無(wú)駁雜。雖是過(guò)當(dāng)，直是無(wú)纖毫渣滓?！乖唬骸溉邮琴Y稟如此否？」曰：「然?！箍蓪W(xué)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伯夷下惠伊尹，謂之『清、和、任』。孟子云『皆古聖人』，如何？」曰：「清、和、任，已合於聖人?！箚?wèn)：「如孟子言，只是得一節(jié)?！乖唬骸复搜云渌弥畼O耳?！箍蓪W(xué)。

　　夷清惠和，皆得一偏，他人學(xué)之，便有隘、不恭處。使懦夫?qū)W和，愈不恭；鄙夫?qū)W清，愈隘也?！缚蔀榘?世師」，謂能使薄者敦，鄙者寬，懦者立?！妇硬挥伞?，不由其隘與不恭。謨。

　　或問(wèn)：「如伯夷之清而『不念舊惡 』，柳下惠之和而『不以三公易其介』，此其所以為 聖之清、聖之和也，但其流弊則有隘與不恭之失?！乖唬骸高@也是諸先生恐傷 觸二子，所以說(shuō)流弊。今以聖人觀二子，則二子多有欠闕處；才有欠闕處，便有弊。所以孟子直說(shuō)他『隘與不恭』，不曾說(shuō)其末流如此。如『不念舊惡 』，『不以三公易其介』，固是清和處。然十分只救得一分，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處了；如何避嫌，只要回互不說(shuō)得？大率前輩之論多是如此。堯 舜之禪授，湯 武之放伐，分明有優(yōu)劣不同，卻要都回護(hù)教一般，少間便說(shuō)不行。且如孔子謂『韶盡美矣，又盡善也；武盡美矣，未盡善也』，分明是武王不及舜。文王『三分天下有其二，以服事殷』，武王勝 殷殺 紂，分明是不及文王。泰伯『三以天下讓，其可謂至德也矣』！分明太王有翦商之志，是太王不及泰伯。蓋天下有萬(wàn)世不易之常理，又有權(quán)一 時(shí)之變者。如『君君，臣臣，父父，子子』，此常理也；有不得已處，即是變也。然畢竟還那常理底是。今卻要以變來(lái) 壓 著那常底說(shuō)，少間只見(jiàn)說(shuō)不行，說(shuō)不通了。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，則說(shuō)是與不是不得；若以聖賢比聖賢，則自有是與不是處，須與他分箇優(yōu)劣。今若隱避回互不說(shuō)，亦不可。」又云：「如『可與立，可與權(quán)』 ，若能『可與立』時(shí)，固是好。然有不得已處，只得用權(quán) 。蓋用權(quán) 是聖人不得已處，那裏是聖人要如此！」又問(wèn)：「堯 舜揖遜雖是盛德，亦是不得已否？」曰：「然?！埂　【粗畣?wèn)伊尹之任。曰：「伊尹之任，是『自任以天下之重』，雖云『祿以天下弗顧，繫馬千駟弗視』，然終是任處多。如柳下惠『不以三公易其介』，固是介，然終是和處多?！广?。

　　敬之問(wèn)：「『伊尹聖之任』，非獨(dú)於『自任以天下之重』處看，如所謂『祿之以天下弗顧，繫馬千駟弗視，非其義，非其道，一介不以與人，一介不以取諸人』，這般也見(jiàn)得任處?！乖唬骸覆灰サ卓?。所謂任，只說(shuō)他『治亦進(jìn)，亂亦進(jìn)』處，看其『自任以天下之重』如此。若如公說(shuō)，卻又與伯夷之清相類?！箚?wèn)：「聖人若處伊尹之地如何？」曰：「夫子若處此地，自是不同，不如此著意。」或問(wèn)：「伊尹『治亦進(jìn)，亂亦進(jìn)』，『無(wú)可無(wú)不可』，似亦可以為 聖之時(shí)？」曰：「伊尹終是有任底意思在。」賀孫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伊川云『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』，謂他有擔(dān) 當(dāng)作為 底意思，只這些意思，便非夫子氣 象否？」曰：「然。然此處極難看，且放那裏，久之看道理熟，自見(jiàn)，強(qiáng)說(shuō)不得。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，為 非聖人之至，則孔孟皇皇汲汲，去齊去魯，之梁之魏，非無(wú)意者，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？」僩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孔子時(shí)中，所謂隨時(shí)而中否？」曰：「然?！箚?wèn)：「三子之德，各偏於一，亦各盡其一德之中否？」曰：「非也。既云偏，則不得謂之中矣。三子之德，但各至於一偏之極，不可謂之中。如伯夷『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，不受也』，此便是偏處。若善其辭命而至，受之亦何妨？只觀孔子，便不然?！箚?wèn)：「既云一偏，何以謂之聖？」曰：「聖只是做到極至處，自然安行，不待勉強(qiáng)，故謂之聖。聖，非中之謂也。所謂『智譬則巧，聖譬則力。猶射於百步之外，其至，爾力也；其中，非爾力也』。中，便是中處。如顏?zhàn)又畬W(xué)，則已知夫中處，但力未到。且若更加之功，則必中矣，蓋渠所知已不差也。如人學(xué)射，發(fā)矢已直而未中者，人謂之『箭苗』，言其已善發(fā)箭，雖未至的，而必能中的；若更開(kāi)拓，則必能中也?！箖g云：「顏?zhàn)觿t已知中處而力未至，三子力有餘而不知中處否？」曰：「然?！箖g。

　　問(wèn)孔子集大成。曰：「孔子無(wú)所不該，無(wú)所不備， 非特兼三子之所長(zhǎng)而已。但與三子比並說(shuō)時(shí)，亦皆兼其所長(zhǎng)?！箚?wèn)：「始終條理，如所謂『始作，翕如也；皦如也，繹如也，以成』之類否？言『八音克諧，不相奪倫』，各有條理脈絡(luò)也。」曰：「不然。條理脈絡(luò)如一把草，從 中縛之，上截為 始條理，下截為 終條理。若上截少一莖，則下截亦少一莖；上截不少，則下截亦不少，此之謂始終條理?！褂謫?wèn)：「『始條理者智之事，終條理者聖之事。』功夫緊要處，全在『智』字上。三子所以各極於一偏，緣他合下少卻致知工夫，看得道理有偏，故其終之成也亦各至於一偏之極?？鬃雍舷卤M得致知工夫，看得道理周遍精切，無(wú)所不盡，故其德之成也亦兼該畢備 ，而無(wú)一德一行之或闕。故集注云：『所以偏者，由其蔽於始，是以闕於終；所以全者，由其知之至，是以行之盡?！弧褐瞧﹦t巧，聖譬則力。』『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』，何以見(jiàn)之？只觀其清和之德，行之便到其極，無(wú)所勉強(qiáng)，所以謂之聖。使其合下工夫不倚於一偏，安知不如孔子也？」曰：「然。更子細(xì)看?！箖g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孔子之謂集大成』，此一節(jié)在『知行』兩 字上面。源頭若見(jiàn)得偏了，便徹 底是偏；源頭若知得周匝，便下來(lái) 十全而無(wú)虧。所謂始終條理者，集注謂『條理猶言脈絡(luò)』，莫是猶一條路相似，初間下步時(shí)纔差，便行得雖力，終久是差否？」曰：「『始條理』，猶箇絲線頭相似。孔子是挈得箇絲頭，故許多條絲都在這裏；三子者，則是各拈得一邊耳?！箚?wèn)：「孟子又以射譬喻，最親切?？鬃邮峭媚菧?zhǔn) 的正了，又發(fā)得正，又射得到，故能中、能至。三子者是望得箇的不正，又發(fā)得不正，故雖射得到，只是不中耳。然不知有望得正，發(fā)得正，而射不至者否？」曰：「亦有之。如所謂『遵道而行，半塗而廢』者是也。如顏?zhàn)訁s是會(huì) 恁地去，只是天不與之以年，故亦不能到也。」時(shí)舉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金聲玉振』，舊說(shuō)三子之偏，在其初不曾理會(huì) 得許多洪纖高下，而遽以玉振之。今又卻以『金聲玉振』盡為 孔子事，而三子無(wú)與，如何？」曰：「孟子此一句，只是專 指孔子而言。若就三子身上說(shuō)，則三子自是失於其始，所以虧於其終。所謂『聖之清』，只是就清上聖；所謂『聖之和』，只是就和上聖；『聖之任』亦然。蓋合下便就這上面徑 行將 去，更不回頭，不自覺(jué)其為 偏也。所以偏處，亦只是有些私意，卻是一種義理上私意。見(jiàn)得這清、和、任是箇好道理，只管主張這一邊重了，亦是私意?！怪?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三子之清、和、任，於金聲亦得其一，而玉振亦得其一否？」曰：「金聲玉振，只是解集大成。聲，猶『聲其罪』之『聲』。古人作樂(lè) ，擊 一聲鍾，眾音遂作，又擊 一聲鍾，眾音又齊作，金所以發(fā)眾音，末則以玉振之，所以收合眾音在裏面。三子亦有金聲玉振，但少爾，不能管攝眾音。蓋伯夷合下只見(jiàn)得清底，其終成就，亦只成就得清底；伊尹合下只見(jiàn)得任底，其終成就，亦只成就得任底；下惠合下只見(jiàn)得和底，其終成就，亦只成就得和底。」淳。

　　至之問(wèn)「金聲玉振」。先生因說(shuō)及樂(lè) ：「金聲初打聲高，其後漸低，於眾樂(lè) 之作，必以此聲之。玉聲先後一般，初打恁地響，到作時(shí)也恁地響。但玉聲住時(shí)，截然便住，於眾樂(lè) 之終，必以此振之?！官R孫?！　　附鹇曈裾??！菇鹇曈泻闅?，始震終細(xì)；玉聲則始終如一，叩之其聲詘然而止。僩。

　　「金聲玉振」一章甚好。然某亦不見(jiàn)作樂(lè) 時(shí)如何，亦只是想象說(shuō)。兒 寬：「金聲者，考其條貫之是非；玉振者，斷 而歸一?！构?jié)。

　　或問(wèn)「始終條理」章。曰：「集義一段便緊要。如這一段未理會(huì) ，也未害。如今樂(lè) 之始作，先撞鐘，是金聲之也；樂(lè) 終擊 磬，是玉振之也。始終如此，而中間乃大合樂(lè) ，六律、五聲、八音，一齊莫不備 舉。孟子以此譬孔子。如『伯夷聖之清，伊尹聖之任，柳下惠聖之和』，都如樂(lè) 器有一件相似。是金聲底，從 頭到尾只是金聲；是玉聲底，從 頭到尾只是玉聲；是絲竹聲底，從頭到尾只是絲竹之聲?！官R孫?！　?wèn)「始終條理」。曰：「條理，條目件項(xiàng)也。始終條理本是一件事，但是上一截為 始，下一截為 終；始是知，終是行?！构?jié)?！　∈紬l理是致知，終條理是力行。如中庸說(shuō)「博學(xué)、審問(wèn)、慎思、明辨」，與大學(xué)「物格、知至」，這是始條理；如「篤行」與「誠(chéng)意、正心、修身」以下，這是終條理。賀孫。

　　敬之問(wèn)：「『智譬則巧，聖譬則力。』此一章，智卻重?！乖唬骸敢跃徏闭摚瑒t智居先；若把輕重論，則聖為 重。且如今有一等資質(zhì)好底人，忠信篤實(shí)，卻於道理上未甚通曉 ；又有一樣 資質(zhì)淺薄底人，卻自會(huì) 曉 得道理，這須是還資質(zhì)忠厚底人做重始得?！官R孫。

　　問(wèn)「聖智」。曰：「智是知得到，聖是行得到。」蓋卿。

　　問(wèn)「巧力」。曰：「伯夷伊尹柳下惠力已至，但射不巧?？鬃觿t既聖且智，巧力兼全。故孔子箭箭中的，三子者皆中垛也。」大雅。

　　黃子功問(wèn)：「『其至爾力，其中非爾力』，還是三子只有力無(wú)智否？」曰：「不是無(wú)智。知處偏，故至處亦偏。如孔子則箭箭中紅心，三子則每人各中一邊。緣他當(dāng)初見(jiàn)得偏，故至處亦偏?！棺庸υ唬骸溉绱?，則三子不可謂之聖?！乖唬骸覆豢芍^之聖之大成，畢竟那清是聖之清，和是聖之和，雖使聖人清和，亦不過(guò)如此。顏?zhàn)觿t巧處功夫已至，點(diǎn)點(diǎn)皆可中，但只是力不至耳。使顏?zhàn)恿χ?，便與孔子一般?！刮奈怠?br>
　　問(wèn)：「『集大成』章，以智比聖，智固未可以言聖。然孟子以智譬巧，以聖譬力，力既不及於巧，則是聖必由於智也，明矣。而尹和靖乃曰：『「始條理者」，猶可以用智；「終條理」，則智不容於其間矣。』則是以聖智淺深而言，與孟子之意似相戾。惟伊川引易『知至至之，知終終之』，其意若曰，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，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。蓋知之至，行之必至。三子之智，始焉知之未盡，故其後行之雖各極其至，終未免各失於一偏。非終條理者未到，以其始條理者已差之矣。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？」曰：「甚好。金聲者，洪纖高下有許多節(jié)目；玉振者，其始末如一。兒 寬亦引金聲、玉振，欲天子自致其知。是時(shí)未有孟子之書(shū)， 此必古曲中有此語(yǔ)。非孟子知德之奧，焉能語(yǔ)此！」去偽 ?！　』騿?wèn)：「『玉振金聲』，伊川以喻始終。或者之意，以此有變有不變。其說(shuō)孰是？」曰：「二說(shuō)相關(guān)，不可偏廢。金聲固是喻其始，然始則有變；玉振固是喻其終，至終則無(wú)變也?！谷??！　”睂m錡問(wèn)曰章

　　問(wèn)：「孟子所答周室班爵祿，與周禮王制不同?！乖唬骸复艘搽y考，然畢竟周禮底是。蓋周禮是箇全書(shū) ，經(jīng)聖人手作，必不會(huì) 差。孟子之時(shí)，典籍已散亡，想見(jiàn)沒(méi)理會(huì) 。何以言之？太公所封，『東至于海，西至于河，南至于穆陵，北至于無(wú)棣』。穆陵今近徐州；無(wú)棣，今棣州也。這中間多少闊！豈止百里！孟子說(shuō)『太公之封於齊也，地非不足也，而儉於百里』，恐也不然?！褂謫?wèn)：「天子六卿，諸侯大國(guó) 三卿，次國(guó) 二卿，小國(guó) 孤卿。一國(guó) 之土地為 卿、大夫、士分了，國(guó) 君所得殊不多。」曰：「『君十卿祿』，祿者，猶今之俸祿。蓋君所得，得為 私用者。至於貢賦賓客，朝覲祭饗，交聘往來(lái)， 又別有財(cái)儲(chǔ) 為 公用，非所謂祿也。如今之太守既有料錢，至於貢賦公用，又自別有錢也?！箖g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百畝之田，可食九人，其次八人、七人，又其次六人、五人。此等差別，是地有肥瘠耶，抑糞灌之不同耶？」曰：「皆人力之不同耳，然亦大約如此。緣有此五等之祿，故百畝所食有此五等。」問(wèn)：「府、史、胥、徒，不知皆民為 之，抑別募遊手為 之？」曰：「不可曉 。想只是民為 之。然府、史、胥、徒，各自有祿以代耕，則又似別募遊手矣。以周禮考之，人數(shù) 極多，亦安得許多閑祿給之？某嘗疑周禮一書(shū) ，亦是起草，未曾得行。蓋左氏所紀(jì)，當(dāng)時(shí)官號(hào)職位甚詳，而未嘗及於府、史、胥、徒，則疑其方出於周公草定之本，而未經(jīng)施行也。使其有之，人數(shù) 極多，何不略見(jiàn)於他書(shū) ？如至沒(méi)要緊職事，亦設(shè)人甚多，不知何故。但嘗觀自漢以來(lái) ，及前代題名碑所帶 人從 胥吏亦甚多，又不知如何。皆不可曉 。」僩。

　　孟子論三代制度，多與周禮不合。蓋孟子後出，不及見(jiàn)王制之詳，只是大綱約度而說(shuō)。廣。

　　萬(wàn)章曰敢問(wèn)交際章

　　「殷受夏，周受殷，所不辭也?！寡允芴煜滤晦o，則舜受天下不為 泰?！胳督駷?烈」，是暴烈之「烈」，如「宣王承厲王之烈」。人傑 。

　　「為 之兆也?！拐祝鞘轮?，猶縫罅也。僩。

　　問(wèn)：「孔子『於季桓子，見(jiàn)行可之仕』?？鬃邮遂抖ü曰缸?，何也？」曰：「當(dāng)時(shí)桓子執(zhí) 國(guó) 柄，定公亦自做主不起。孔子之相，皆由桓子。受女樂(lè) ，孔子便行矣。」如陳常弒齊君，孔子沐浴而告魯公，又告桓子，事勢(shì) 可見(jiàn)。問(wèn)：「墮三都，季氏何以不怨？」曰：「季氏是時(shí)自不柰陪臣何，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。及既墮三都，而三桓之勢(shì) 遂衰。所以桓子甚悔，臨死謂康子曰：『使仲尼之去，而魯不終治者，由我故也。』正如五代羅紹威，不柰魏博牙軍何，假朱溫 之勢(shì) 以除之。既除牙軍，而魏博之勢(shì) 大弱，紹威大悔，正此類也。孔子是時(shí)也失了這機(jī)會(huì) ，不曾做得成?！箖g。

　　子升問(wèn)孔子仕季氏之義。曰：「此亦自可疑，有難說(shuō)處?！挂蜓裕骸溉裔醽?lái) 亦被陪臣撓 ，也要得夫子來(lái) 整頓，孔子卻因其機(jī)而為 之。如墮邑之事，若漸漸埽除得去，其勢(shì) 亦自削弱，可復(fù) 正也。孟氏不肯墮成，遂不能成功?！挂蛘f(shuō)：「如今且據(jù) 史傳 所載，亦多可疑處。如魯國(guó) 司徒、司馬、司空之官，乃是三家世為 之，不知聖人如何得做司寇。」又問(wèn)：「群弟子皆仕家臣，聖人亦不甚責(zé)之?！乖唬骸府?dāng)時(shí)列國(guó) 諸臣，皆世其官，無(wú)插手處，故諸子不擇 地而為 之耳。」木之。

　　仕非為 貧章

　　說(shuō)「位卑而言高，罪也」，曰：「此只是說(shuō)為 貧而仕。聖賢在當(dāng)時(shí)，只要在下位，不當(dāng)言責(zé)之地，亦是聖賢打乖處。若是合言處，便須當(dāng)說(shuō)，非是教人都不得言。若『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』，則恥矣！故『辭尊居卑，辭富居貧』?！耿€。

　　「『位卑而言高，罪也?！灰跃贾盅灾?，固是如此。然時(shí)可以言而言，亦豈得謂之出位？」曰：「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(xiàn)言者，然皆有所因，皆有次第，未有無(wú)故忽然犯分而言者?？v言之，亦不見(jiàn)聽(tīng)，徒取辱耳！若是明君，自無(wú)壅蔽之患，有言亦見(jiàn)聽(tīng)。不然，豈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！如史記說(shuō)商鞅范雎之事，彼雖小人，然言皆有序，不肯妄發(fā)。商鞅初說(shuō)孝公以帝道，次以王道，而後及伯道。彼非能為 帝王之事也，特借是為 漸進(jìn)之媒，而後吐露其胸中之所欲言。先說(shuō)得孝公動(dòng) 了，然後方深說(shuō)。范雎欲奪穰侯之位以擅權(quán) ，未敢便深說(shuō)穰侯之惡 ，先言外事以探其君，曰：『穰侯越韓魏而取齊之剛壽 ，非計(jì)也?！徽淹跣胖会釢u漸深說(shuō)。彼小人之言，尚有次序如此，君子之言，豈可妄發(fā)也！某嘗說(shuō)，賈誼固有才，文章亦雄偉 ，只是言語(yǔ)急迫，失進(jìn)言之序，看有甚事，都一齊說(shuō)了，宜絳灌之徒不說(shuō)，而文帝謙讓未遑也。且如一間破屋，教自家修，須有先後緩急之序；不成一齊拆下，雜然並修?？此麜?huì) 做事底人便別，如韓信鄧禹諸葛孔明輩，無(wú)不有一定之規(guī)模，漸漸做將 去，所以所為 皆卓然有成。這樣 人方是有定力，會(huì) 做事。如賈誼胸次終是鬧，著事不得，有些子在心中，盡要迸出來(lái) 。只管跳躑爆趠不已，如乘生駒相似，制御他未下。所以言語(yǔ)無(wú)序，而不能有所為 也。易曰：『艮其輔，言有序，悔亡。』聖人之意可見(jiàn)矣。」僩?！　∪f(wàn)章問(wèn)士不託諸侯章

　　至之問(wèn)：「孟子所以出處去就辭受，都從 『禮門也，義路也，惟君子能由是路，出入是門也』做出?！乖唬骸腹淌遣怀龃硕?。然所謂義，所謂禮，裏面煞有節(jié)目。至錄云：「其中毫釐必辨?！谷纭和?，義也；往見(jiàn)，不義也』，『周之則受，賜之則不受』之類，便都是義之節(jié)目。如云『廩人繼粟，庖人繼肉，不以君命將 之』之類，都是禮之節(jié)目，此便是禮。『以君命將 之，使己僕僕爾亟拜也』，便不是禮。又如『於齊，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；於宋，餽五十鎰而受；於薛，餽七十鎰而受』，這箇都有箇則，都有義。君子於細(xì)微曲折，一一都要合義，所以易中說(shuō)：『精義入神，以致用也?！涣x至於精，則應(yīng) 事接物之間，無(wú)一非義。不問(wèn)小事大事，千變?nèi)f化，改頭換面出來(lái) ，自家應(yīng)副 他，如利刀快劍 相似，迎刃而解，件件剖作兩 片去。孟子平日受用，便是得這箇氣 力。今觀其所言所行，無(wú)不是這箇物事。初見(jiàn)梁惠王，劈初頭便劈作兩 邊去?！官R孫。至錄云：「孟子是義精，所以不放過(guò)。義是一柄利刀，凡事到面前，便割成兩 片，所以精之。集義者，蓋毫釐微細(xì)各有義?！壕x入神以致用也』。所以要『精義入神』者，蓋欲『以致用也』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