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學(xué)古籍
  • 明代宮闈史 第三十九回

    作者: 《明代宮闈史》許嘯天
      第三十九回懷來縣巨閹授首錦雞柵皇帝被擄卻說王仁山冒稱選秀,在蘇州騙得尤飛飛后,復(fù)往池州去施他的故技。那池州知府鮑芳辰,倒是個精明干練的人。他聞得探報王總管自京師來池州選那秀女,芳辰忙出城去迎接王仁山進城。一面請仁山就館驛中住下,卻暗暗和幕府商議道:“我瞧那王總管的來歷似乎很不正當(dāng)。他那許多從人,多半是無賴形式。還有一件可疑的地方,我聞那王總管是王振的兒子,并不是太監(jiān),現(xiàn)在那人分明是個宮監(jiān),只怕有詐吧?”幕府笑道:“這個很容易明白的,他既稱是奉旨來的,當(dāng)然有皇上的手諭。明天相公去見他,可向他要上諭驗看。如其拿不出時,將他拿住解進京去,不是個欽犯嗎?”芳辰點頭稱是?! 〉诙毂闳ブ]見王仁山,芳辰要驗他的上諭,仁山推說藏在行篋中,檢視不便,須緩幾天呈驗。芳辰心上愈疑,迫著仁山立時去取來,仁山變色厲聲道:“知州相公敢是疑俺嗎?這是朝廷所命,有誰敢大膽假冒,把頭顱去嘗試!但知州萬一不放心,俺即征別處就是了。”仁山說罷,便吩咐從人打起行裝要待起身。芳辰恐他乘間逃走,忙再三地認(rèn)罪,慰留住仁山,卻密令左右,在館驛四圍監(jiān)視。

      誰知王仁山自己心虛,晚上想從后門遁走,被芳辰的左右攔阻了,又去飛報芳辰。芳辰見他偽跡已露,便放下臉兒把仁山拘囚起來了。又過幾天,接到京中派來鄭中官的公文,叫各處地方官吏注意奸人冒充欽使選秀,如其發(fā)見即逮捕解京。鮑芳辰看了文書,不覺大喜道:“果不出我所料?!庇谑菍⒅菔挛o了幕府,親解王仁山進都。這冒充選秀女的案子破獲后,消息傳到蘇州,知府朱立剛聽得,好似當(dāng)頭打了個霹靂。他自送王仁山走后,天天伸長著脖子望著京中的好音,準(zhǔn)備升官。

      那里曉得眼也望穿了,不見有什么調(diào)任的上諭下來。朱立剛和徐伯寧說起,還當(dāng)作王總管把他忘了。徐伯寧只是安慰立剛,說必定沒有空缺,所以遲遲不見上諭。  立剛被伯寧一說,心花又怒放開來了。如今得知第二次選秀的王總管不是前次的王山,乃是冒充太監(jiān)王仁山。朱立剛直氣得手足冰冷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又經(jīng)徐伯寧竭力地勸慰,立剛只長長地嘆了口氣。不多幾日就患起肝痛癥,竟至一命嗚呼。

      再說鮑芳辰解王仁山到京見了王振,由王振嘉獎了幾句,就帶著王仁山來見英宗發(fā)落。王振的意思是要辨明自己不曾派人去選秀女的,以是把人犯押到殿上,令英宗親訊。誰知英宗這幾天宮中鬧著鬼,弄得他神魂顛倒的,哪里還有心審什么案件。只叫王振一手去包辦著,連朝中的政事也一概叫王振去做,英宗和木頭人般地不過擺擺空樣罷了。這時惱了六部中一位大臣于謙,便連夜草成了奏疏,把閹臣專權(quán),欺壓公卿,進獻美女迷惑圣聰,凡王振所有弊端,如賣官鬻爵、營私納賄等事,一古腦述在里面,而且說得異常的痛切。英宗閱了奏牘,隨手遞與王振道:“于尚書說卿舞弊,可是真的嗎?”

      王振接過來讀了一遍,氣得目瞪口呆,半晌才跪下磕頭道:“于謙的話都是旁人的訛傳,老臣實不敢舞弊?!庇⒆诶湫Φ?,“于謙是卿所保舉的,怎的無故陷害你呢?”這一句話,把王振的一張嘴堵塞住了,再也回答不出來,英宗便拂袖回宮?! ‘?dāng)宣宗的時候,于謙因痼疾致任,還處州本籍。英宗登基后,王振聞于謙病愈,就保他入閣。那于謙自到部后,不但不去阿附王振,轉(zhuǎn)事事和王振作對。王振以于謙是自己所舉薦的,弄得啞子吃苦瓜,說不出的苦處?,F(xiàn)在又碰了英宗一個大釘子,直是又氣又恨,回到家里就托病不出。那時宮中鬧鬼也愈鬧愈兇了。內(nèi)監(jiān)們多親眼瞧見云妃頸子上拖著白綾,在仁壽宮中走來走去。原來那天晚上,英宗醉后聽了慧妃的攛掇,不覺心頭火起,令一個內(nèi)監(jiān)持著白綾去勒死云妃,那內(nèi)監(jiān)還只得十九歲,從來不曾干過殺人的勾當(dāng),加上他膽又是很小的,英宗命他去勒云妃,那內(nèi)監(jiān)不敢推諉,上去接了白綾望著仁壽宮來。到了宮門,前一腳跨進門去,守門的宮人把他攔住,那內(nèi)監(jiān)拿白綾揚了揚道:“俺是奉皇上諭旨來的。”守門的宮人進宮已有十幾年了,是個老于掌故的人,一眼瞧見了飄飄的白綾,知道不是好事,忙側(cè)身避過,讓內(nèi)監(jiān)進去。這時云妃還沒有卸去晚妝,和一個老宮人對坐著在燈下對弈,那內(nèi)監(jiān)走到云妃的面前,心里已跳個不住,勉強屈著半膝,要想稟知,不知怎的聲音會發(fā)了顫,牙齒捉對兒廝打著,口里兀是說不清楚。云妃是很乖覺的,見那內(nèi)監(jiān)的形狀,心中料想有些不妙,偏偏那內(nèi)監(jiān)再也說不明白,掙了好一會,才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吐出,“皇上命娘娘自裁”一句話來。云妃聽了,驚得花容如紙,啪地把棋盤掀去,棋子散了滿地,云妃也昏倒在繡椅上了。

      那老宮人和宮女們忙著來救云妃,叫的叫,拍的拍,灌參湯的灌參湯,大家鳥亂了一天星斗,云妃算悠悠地醒轉(zhuǎn)來,不禁垂淚問那老宮人說道:“我自冊立至今,也未嘗有過大過失,皇上卻毫不顧情分,竟令我自裁了。這定是有人在那里陷害,我死若有靈,必不使他們安寧的?!痹棋f罷,掩面大哭,害得老宮人和闔宮的宮女也無不零涕,宮內(nèi)只聽得一片的涕泣聲,慘霧愁云,滿罩了一空。那賜白綾的內(nèi)監(jiān),起先還是呆呆地跪著,瞧見云妃昏厥,他也暗暗著急。待云妃醒過來痛哭,宮人們一齊哭了,那內(nèi)監(jiān)慢慢地立起身來,也不住地陪著眾人下淚。大家哭了一會,那內(nèi)監(jiān)怕時候多了,皇帝見責(zé),只得又半跪著將一幅白綾進與云妃。云妃接在手里,淚珠兒和珍珠斷線似的,連頭也抬不起來,哪里有這股勇力自裁呢!她越想越悲傷,也越哭得凄惶萬狀,那內(nèi)監(jiān)見云妃不肯自裁,不由地發(fā)急道:“時候不早了,請娘娘快自決了吧!”云妃其時知道無人來救援的,又經(jīng)那內(nèi)監(jiān)的督促,看來萬無生望,倒不如死了清凈。主意打定,發(fā)了一個狠,提起白綾向著粉頸上一套,打了結(jié)扣,把兩只玉臂張開死命的拿白綾一拉,覺得喉嚨里梗塞住了,氣望上逆,非常地難過,手兒一松勁,香軀往床上便倒。

      你想照她這樣的勒法,怎能夠勒得死呢?那內(nèi)監(jiān)還當(dāng)作云妃死在床上了,忙向前瞧看,卻見云妃依舊呼呼地喘著氣。那內(nèi)監(jiān)到了這時也顧不得許多了,便閉著兩眼咬緊了牙齒,聳身跳上繡榻,在云妃的酥胸上一伏,兩手繞住了白綾的兩端,用死勁地拉著??蓱z云妃被內(nèi)監(jiān)捺著,上身一些也不能轉(zhuǎn)動,只把兩只凌波的小腳,在床沿上亂蹬亂敲,老宮人和一班宮女們不忍目睹,都回過頭去,掩著臉低聲飲泣。

      約有一頓飯時,看看云妃的腳已跺蹬不動,兩條腿軟綿綿地躺著。那內(nèi)監(jiān)才松了白綾走下床來,云妃早直挺挺地死了。

      照例宮監(jiān)勒死了人,將白綾在死人的頭上打一個對結(jié),再割下死者身上的衣襟拿著前去復(fù)旨。然后由千秋鑒的太監(jiān)檢驗一過,又去奏知皇上,稟明死者無訛,這才用棺木收殮。這時的內(nèi)監(jiān)他還是第一次勒死人,見云妃氣絕,要緊走下繡榻,忘了把白綾打結(jié),待到想著,忙俯身去拉那白綾時,這一嚇把那內(nèi)監(jiān)的魂靈兒嚇得飛上九天。因那內(nèi)監(jiān)勒云妃的當(dāng)兒,閉著眼睛咬緊了牙齒,不曾瞧見云妃的形狀,此時回眼再瞧,見云妃粉臉青紫,額上滿繃著紅筋,兩眼瞪出在外,舌吐寸許,青絲散亂,鼻孔中鮮血直流,嘴角邊也淌著紫血,頭上那幅白綾,東一塊西一塊地遍染著血漬,幾乎白綾變作了紅綾了。

      那內(nèi)監(jiān)本來已用盡了氣力,加上這一嚇,手足越覺癱軟下來,半晌動彈不得。

      那老宮人恰巧回過頭來看見云妃的慘狀,哇的一聲哭了出來,內(nèi)監(jiān)被她哭聲一激,如夢方醒,只好硬著頭皮把白綾在云妃的頸子上打了結(jié),又扯了一方小襟,匆匆地復(fù)旨去了。英宗那時已喝得酩酊大醉,內(nèi)監(jiān)向他稟白,半句也沒有聽得,唯含含糊糊地點點頭,內(nèi)監(jiān)便退出了仁慶宮,就門前的著衣鏡里照,見自己的身上、臉面、手上都濺滿了血跡。

      他不禁想起云妃臨死的面目來,心里兀是害怕,忙望空跪下磕了一個頭祝告道:“奴才是奉的上命,身不由己,娘娘在冥中切莫見怪。”祝罷立起身自回他的伺候室去。

      明天的早朝,英宗勉強出去聽政,便有那千秋鑒的太監(jiān)首領(lǐng),奏陳已驗明云妃的尸身,來請旨盛殮安葬。英宗聽說云妃死了,不覺吃了一驚,把昨夜醉后所干的事一點也想不起來。

      趕緊退了朝,到仁壽宮來看云妃,走進宮門,就覺著陰慘慘的一種景象,宮女們都一個個哭得兩眼紅腫。那妝臺上燃著一對綠燭,一陣陣的紙灰氣味觸鼻,繡榻上直挺挺地睡著云妃,身上遮蓋著一幅紅羅,黃緞掩著臉,情形很是凄慘。英宗走向榻前,忍不住去揭開那幅黃緞來。

      這時云妃的玉容,已完全變了紫色,粉頸上系著的白綾依舊不曾解去,那種嗔目吐舌的形狀,把英宗嚇得倒退了幾步。

      想起好生時的那樣花容月貌和往日的情分,鼻子里一陣酸溜溜的,也不禁紛紛地垂下淚來。當(dāng)下仍將黃緞蓋上,回顧宮女們問那云妃的死狀,由宮女將昨夜內(nèi)監(jiān)奉旨勒死云妃的經(jīng)過稟述了一遍,英宗聽了才想起晚上的事來,似乎約略還有些兒記得,只是不甚清楚。又把那賜綾的內(nèi)監(jiān)傳來,那內(nèi)監(jiān)也照樣陳說一番。英宗頓足嘆道:“這是朕的不好,叫云妃受了屈了!”說著滴了幾點眼淚,吩咐尚儀局從豐收殮了,照貴妃例安葬。又親下諭旨,追封云妃為賢孝貞烈穆貴妃,家族蔭襲男爵,兄云龍擢為殿前都尉。英宗又以云妃死得慘苦,并詔天應(yīng)寺方丈建醮四十九日算是超度云妃。英宗自誤殺云妃后,深怪慧妃在醉中唆著自己,心上很是郁郁,足有兩個多月不進仁慶宮。又為了怪慧妃的緣故,間接著又恨王振。所以值于謙參奏王振,英宗正觸動牢騷,乘怒將王振訓(xùn)斥了一頓,氣得王振在家里生病。

      當(dāng)云妃勒死的第三天,宮中就鬧起鬼來,頭一個見鬼的人正是那夜勒死云妃的內(nèi)監(jiān),那內(nèi)監(jiān)平日膽小,一到了天昏就不敢經(jīng)過仁壽宮了。這天的晚上竟忘了那件事,走過仁壽宮的門前正當(dāng)云黑風(fēng)凄的時候,又不曾帶著燈火,猛見云妃滿臉血污,項上拖著白綾,立在仁壽宮門口。那內(nèi)監(jiān)嚇得怪叫一聲,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。

      仁壽宮內(nèi)的宮女等聽得宮門外的喊聲,掌了一盞紗燈,七八個宮人一齊擁出來,瞧見那內(nèi)監(jiān)倒在地上,嘴里的白沫吐得有三四寸高,大家當(dāng)他是中了風(fēng),便七手八腳地把內(nèi)監(jiān)扶起來,由一個宮人去取了還魂香來燃了,在內(nèi)監(jiān)的鼻子里薰了一會,漸漸見他蘇醒過來,大叫:“嚇?biāo)懒耍 北犻_眼睛,見宮女們圍繞著他,便顫著說道:“可曾瞧見云娘娘嗎?”眾宮女聽說,都呆著發(fā)怔,不提防那內(nèi)監(jiān)直跳起來,連連叫著:“有鬼!有鬼!”一路帶跌帶爬地逃出去了。一般宮女也大半是膽小的,給內(nèi)監(jiān)這樣一說,也拋了紗燈嚇得望四下里亂逃。  自那天起首,宮中天天鬧鬼,初時不守仁壽宮的左右,漸漸鬧到了晉福宮去。

      不多幾天,長春、仁慶、永福、永春等宮也都鬧起鬼來了。尤其是仁慶宮里鬧得最厲害,慧妃不敢住在仁慶宮。其余的宮中往往桌椅自行移動,白日聽得啾啾的鬼叫,晚上輝煌的燈火,轉(zhuǎn)眼變了綠耳般大小,碧焰閃閃的,霎時鬼氣森森,令人可怕。

      夜里到了三更天,宮墻上終有一陣的金光滾來滾去。那金光一鬧,鬼聲也就絕跡,待到金光沒了,鬼又啾啾唧唧地鬧起來,兩下里好似約會好了一樣。其實這金光并不是鬼,就是那侯沐生遇見的少年俠士來宮里找尋尤飛飛的蹤跡,但是在各宮尋遍了,不見尤飛飛的影蹤。

      其時恰巧池州破獲冒名選秀的王仁山,由知州鮑芳辰逮解到京,王振扶病起身,帶了王仁山來見英宗皇帝。英宗命王振自去辦理,王振又將這事委給兵部,由兵部尚書袁舟銘親加勘鞫。仁山供出曾騙獲秀女尤飛飛,現(xiàn)贈與南京某王。又勒索到金珠財帛若干,都積存在南省某處。袁舟銘錄了口供,回報王振,王振又去進見英宗,把王仁山的所供從實奏聞。  英宗見牽涉到南京的某王,恐釀出大獄來,便也不欲多事,只下諭磔死王仁山,余黨處了絞決,將仁山的所有財資充公,牽涉株連的人一概免究。這道諭旨下來,那少年俠士得了消息便去林寺中告知侯沐生,將仁山的案對沐生講了,又說尤飛飛并不在宮中,實被王仁山騙去送給金陵某王,今飛飛還在王府里面。那少年俠士說罷,又贈了沐生盤纏,令他自回江南向某王去交涉,把飛飛要回來。沐生再三地拜謝,那少年俠士又化作金光走了?! ≌l知沐生到了金陵,聞得某王府里果然有一個侍姬尤飛飛,只可惜已于半年前自盡了。因王仁山把飛飛送往某王府時,飛飛知道受紿,不過還希望能乘機脫身出來和沐生破鏡重圓。

      哪里曉得某王不肯放過她,時時和飛飛纏繞,甚至恐嚇?biāo)獜娮隽耍w飛見不是勢頭,怕真?zhèn)€受了污辱,便偷個空兒跳在窅井自殺了。沐生聽了,哭得昏過去幾次,愛人既死,自己覺得生在世上乏味,竟去跳在河中到水府里找尤飛飛去了。

      再說宣宗八年,出師塞外剿平了韃靼兀良哈,部眾被明兵殺得七零八落,兀良哈部就日漸衰微,他的復(fù)仇之心卻一日不去。這時正當(dāng)英宗十四年,宮中錢皇后生了太子,英宗很為喜歡,彌月祭告太廟,賜名見深,即日冊立為東宮。這里群臣正在致賀,西北的警報進京,卻是兀良哈部結(jié)連了瓦刺部乜先,興兵入寇,把一座大同府城圍得鐵桶相似,西寧侯宋英、武進伯朱冕出城迎戰(zhàn),都大敗一陣,朱冕陣亡,宋英受了重傷,入城后傷發(fā)身死??偙妓?,參將王良急得沒法了,忙飛騎入京求救。英宗接到奏報,不覺也著了慌,即招王振進宮,和他商議拒寇的策略。王振進言道:“從前先皇征服沙漠,都是御駕親征的。目今陛下正在英年,若親統(tǒng)六師,不但御了賊寇,也足以威服化外,使邊地永靖,不是兩全其美嗎?”

      英宗聽了,不由地興致勃勃,隨即下諭御駕親征。又命郕王祁玉監(jiān)國,尚書于謙,王直相輔,自和英國公張輔、侍郎鄺野、監(jiān)督王振等一列隨駕。當(dāng)下統(tǒng)領(lǐng)著大兵五十萬,浩浩蕩蕩殺奔塞北。兵至居庸關(guān),兵多糧少,軍馬乏食,餓死的堆滿道路,隨駕群臣請御駕駐蹕,王振只令進兵。將近大同,天忽狂風(fēng)大雨,平地水深三尺,兵馬在水里奔走,怨聲遍地。王振下令,兵馬改道宣府。正要起行,警報賊寇大至,王振命成國公朱勇分兵五萬先去拒敵。那瓦刺部部酋乜先,暗飭兵士埋伏在鷂子嶺左右。朱勇兵到,乜先兩下殺出,朱勇抵擋不住,大敗逃回。飛馬報賊兵追來了,王振還在那里打算拖載輜重,群臣請駕走紫荊關(guān),又被王振罵退。

      不一會,探騎和蟻附般來報,乜先統(tǒng)領(lǐng)大兵來追。隨駕諸將都準(zhǔn)備迎敵,一面令兵馬疾行,看看將到懷來縣,群臣又來稟請道:“賊兵在后將到,不如暫入懷來縣避鋒?!蓖跽翊蠛鹊溃骸澳銈儠缘檬裁矗 闭f罷只令兵馬屯住以便拒戰(zhàn)。哪知乜先的部眾和潮涌般地追來,逢著了明軍好似風(fēng)掃落葉,大家無心御敵,只發(fā)聲喊四散逃走。這時王振也弄得手足無措,隨駕的武臣如朱勇、張輔、陳寧、王貴、粱雋、徐寬等奮力揮械迎戰(zhàn),乜先部眾并力射箭、矢如飛蝗,不上半刻工夫,張輔等一班老臣,一齊死在陣中,御前護衛(wèi)保著英宗逃遁,到了錦雞柵,再看王振時,卻伏在馬鞍上索索地發(fā)抖。惱了御前衛(wèi)官樊忠,指著王振罵道:“你這喪心的逆賊,也有斂威的一天嗎?這時賊兵四集了,你何不設(shè)法去退敵呢!”罵得王振一聲不則,只把衣袖拭著顏上的汗兒,可是愈拭愈多,汗珠如黃豆般地直滾下來。樊忠越看越氣,隨手一掌打在王振的臉上,連牙齒也拍下了兩個,滿口是血,因此坐不住雕鞍,一個倒栽蔥跌下,直跌得頭破血流,王振便抱頭大哭起來。樊忠愈憤道:“如今是哭的時候嗎?你既只有哭的本領(lǐng),為甚要強掌兵權(quán),陷害故人呢?”說道就腰間拔下一個鐵錘,向著王振的頭上只一下,任王振的頭顱怎樣地堅固,也擊作了兩半,腦漿迸裂死在地上了。

      那時敵兵愈來愈多,乜先望見黃羅傘蓋,知是明朝的皇帝,便揮著兵士圍上來,竟把英宗獲住。欲知英宗怎樣得脫,再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