續(xù)小五義 第八十四回 徐良前邊戲耍周凱 馮淵后面搭救佳人

且說馮淵見金頭老虎賈士正在屋中，看著那桌果席，叫家人有請高大爺。家人出來，馮淵只得躲避，就見東房上有一個人，轉(zhuǎn)眼之間，蹤跡就不見了。自己暗想道：這個人好快身法，也就跳在后坡。等家人過去，從外邊進來一人，馮淵一看，認(rèn)得正是飛毛腿高解。來至廂房，金頭老虎讓他坐下，謙讓了一回，高解上坐，賈士正親自斟酒，叫高解連飲三杯，然后這才斟上門杯。賈士正道：“這件事，多虧是你，除非哥哥，那件事萬萬不能成功。”列位，高解怎么跑到這里來了？皆因在美珍樓被蔣四爺追跑，在雜貨鋪席囤的旁邊躲避了半天，他見蔣爺沒追，自己方才放心，后來逃竄，也沒找著白菊花，耳聞著醬坊內(nèi)多半是病判官死在醬缸里了。自己無家可奔，一想，不如上姚家寨找白菊花，主意已定，就奔洛陽縣而來。可巧正走在賈家屯地面，遇見賈士正在門首，二人彼此見禮，賈士正把他讓在家內(nèi)，待承酒飯，飲酒之間，二人談了些個閑話。這賈士正愁眉不展，高解問：“賢弟，什么緣故，愁眉不展？”賈士正說：“菜園子里有個少婦，生得十分俊俏，自己不能到手。頭一次見她之時，在井邊上汲水，我過去說：‘大嫂子，賞我一口水喝。’她轉(zhuǎn)身就跑了。前天又遇見她汲水，我又說賞我一口水喝，她仍是回頭就跑。我雖有錢，打不進這個門子去?！备呓庹f：“不怕，有我給你辦理。只要你喜愛這個人，我就有法子?！钡搅送黹g，高解叫賈士正預(yù)備兩床被子，帶了兩名家人，到了菜園子內(nèi)。高解見他們外邊放著兩個水梢，用小磚頭往水梢梁上一砸，這叫調(diào)虎離山之計。那個少婦剛一出門，他用被子往她頭上一兜，就不能喊叫。高解往肋下一夾，到了外頭交給家人。高解復(fù)又回去，站在房上一嚷：“我乃夜游神是也?！彼阅莻€老太太一說，馮淵就知道是夜行人所為，只就是各行中人，知道各行人的滋味。再說當(dāng)時高解說完，仍然回到賈士正的家中。這是第二日晚間，金頭老虎預(yù)備一桌酒席，請高解與他道勞。二人講些盜取婦人的事，高解說：“但不知那婦人從也不從？”回答說：“不從，要是從了敢好了?！备呓庹f：“不從咱們慢慢再想法子?！辟Z士正說：“她要不從，哥哥有什么招兒，我領(lǐng)教領(lǐng)教。”高解剛要說，家人進來回話說：“員外在上，外面由姚家寨來了一位周三爺?！辟Z士正一聽，一聲吩咐“請”。馮淵容他們進去，復(fù)又到前坡，趴著往內(nèi)瞧看。見此人身長八尺，銀灰六瓣壯帽，銀灰箭綢袍，絲鸞帶、薄底靴子，肋下佩刀，白緞子大氅，上繡三藍(lán)色的團花，面若銀盆，劍眉圓目，直鼻菱角口，微長髭須，見了賈士正對施一禮。高解微微一怔，賈士正在旁說：“二位不認(rèn)識么？這可不是外人，這就是八寶空青山的寨主，外號人稱玉面判官，姓周名凱?！庇终f：“這位是土龍坡的寨主，外號人稱飛毛腿，姓高名解，與周四哥、周五哥莫逆這交?！倍艘宦牐瑢κ┮欢Y，說了些久仰客套，謙讓半天，然后落座。叫家人重新另添一份杯箸。

賈士正問：“三哥意欲何往？”玉面判官周凱說：“我從姚家寨來，皆因團城子?xùn)|方亮大哥請王興祖鎮(zhèn)擂，他不愿意去，團城子連催了三封書信，姚大哥打發(fā)我趕下來了，如若他沒有去，我追到家中，把他請出來。人家那里實指著他鎮(zhèn)擂，別誤了人家的事。他要在團城子，我就不往他家中去了?！辟Z士正說：“就為這事情，你明天再走罷?！彪S喝著酒。周凱說：“高大哥，因何走到此處來了！”高解一聲長嘆，說：“我們實在的是時運不好！”遂將晏寨主丟琵琶峪，周瑞丟桃花溝的話細(xì)說了一遍。又說：“你們四弟，大概還許沒有命了?！庇职衙勒錁侨齻€人失散的話也說了一遍。王面判官周凱站起身來，跺腳一喊，說：“就是這么一個老西兒，就會害得你們?nèi)齻€人這般光景！”高解說：“你可不知道，這個山西人多大本事哪！”周凱說：“多大本事？他還能項長三頭肩生六臂不成？”高解說：“這個人能耐太大了。他會裝死，他會裝打呼，會裝往西北追人，在東南等著。他那口刀不管什么兵器，碰上就折。一身暗器，所有的暗器是無一不會。再說他那暗器，也透各別，手中托著一枝鏢，嘴內(nèi)一咕噥，那一枝鏢，能打死三個人，那枝鏢不去，仍然還在手內(nèi)托著。他那口大環(huán)刀更利害了，削兵器不要緊，他把刀往外一甩，就出來一道白光，人離著半里地，腦袋就掉下來了?！彼豢洫勑炝疾灰o，把賈士正、周凱顏色都改變了，周凱說：“此人必是有妖術(shù)邪法？”高解說：“妖術(shù)邪法大概也有點，它日見著他，須多留些神方好。”他這里替徐良說話，氣得馮淵渾身的亂抖，心中暗說：“這個醋糟，真走時運，我馮淵背地里，就沒有人說些大話。我凈在這里趴著有什么意思，趁他們喝著酒，我先到后面把那個婦人救了再說?！闭蛩阃笕?，不料兩條腿被人揪住了，扭項回頭一瞧，暗暗心中歡喜。原來是徐良把他雙腿揪住。

你問山西雁從何至的？皆因是馮淵拿了三封書信，由公館起身，徐良總看他不能辦這樣大事，隨著就把自己的東西拾掇了，帶些散碎銀兩要走。蔣爺問：“你上哪里去？”徐良說：“我告告便?！本痛蜻@一告便，追下馮淵來了。一路之上，總不離左右，直到劉家團，他在對面影壁后頭蹲著。他一聽馮淵這說話就不對，只暗暗罵臭豆腐不會說，說不留下書信使得，你到底告訴人家來歷呀?？催@個意思，先生準(zhǔn)是在家內(nèi)，他就先奔賈家屯找店來了。他住的也是雙盛店，外院兩間房。馮淵進來，他也看見了，他先吃完了飯，到西院瞧瞧去，剛進院中，見馮淵往那院一躥，他也跟過來了，馮淵在屋內(nèi)說話，他全聽見了，他先過來，順手把馮淵夜行衣靠拿著走了。等到二更之半，他也在那里去了，看見馮淵跑到后邊，他把屋中話也都聽見了，一轉(zhuǎn)身從后面躥到西房，到前坡把馮淵雙腿一揪，自己往起一站。馮淵又不敢叫喊，又怕他往下一扔，徐良果然是往下一抖，馮淵就從房上摔下來了，說醋糟你害苦我了。他雖然是一身功夫，自己要躥下房來，一點聲音皆無，這是被人摔將下來，可是噗咚一聲，趕緊的站起身來。徐良在他背后低聲說：“不要緊，全有我呢！”馮淵見他在背后，就壯起膽子來了。徐良說：“烏八的，三個人滾出來罷。我這鏢在這里托著哪。我這就要念咒了，打死你們這三個烏八的，我這鏢仍然還回來?！备呓庹f：“不好，來了！”當(dāng)?shù)囊宦?，把后窗戶踹開，從這后窗戶跑出去了。周凱不能不出來，無奈把大氅一甩，掖上衣襟，拉刀吹燈微微一攏眼光，躥出屋門往對面一看，就見迎面站著一人，說：“你是多臂熊？”馮淵說：“我不是，我是你馮大老爺?！彪S說話，扭項一看，徐良早不知去向，馮淵只嚇了個膽裂魂飛，只可拉刀，與周凱交手。周凱說：“外面就是一個人，你們出來拿他罷?！辟Z士正也就在墻上，摘下一把撲刀，躥在院內(nèi)，說：“你是哪里來的？深夜入宅，非奸即盜?！眱蓚€人往上一圍。馮淵這口刀，上下翻飛，遮前擋后，暗暗的怨恨徐良，你把我扔下來，你不管了。正在怨恨，忽聽身后哼了一聲，馮淵躥在圈外。賈士正、周凱也就一怔，往對面一看，就見徐良一身青緞長襟，黑臉膛，一雙白眉毛，望下一搭拉，好像吊死鬼一般，手中托著一件物件，靠著南墻瞪著眼睛，齜著牙齒，實系難看。周凱、賈士正納悶，這個人不像有本事的人，周凱喝問：“你就是多臂熊？”徐良說：“你就是判官呀！”周凱說：“然也，知道我的利害，快些過來受縛?！毙炝颊f：“判官，你沒打聽打聽我的外號叫什么？”周凱問：“你叫什么？”徐良說：“我叫閻王爺，專管判官?！敝軇P氣往上沖，說：“好匹夫，滿口亂道?！弊约阂膊桓疫^去，見他嘴內(nèi)咕咕噥噥的準(zhǔn)是念咒哪。說：“小輩，你要施展妖術(shù)邪法，你不是英雄?！毙炝颊f：“你這一擾，我把咒語都忘了。”賈士正說：“別容他念咒，咱們動手罷?！倍苏耙卉f，徐良說：“我也沒甚本事，你們饒了我罷，我給你們磕個頭?！敝軇P與賈士正說：“咱們被他戲耍透了，原來是個無能之輩?！卑训锻戮投?。就見徐良肩膀往兩邊一晃，把頭一低，焉知曉他的頭，可不好受，花裝弩哧的一聲就打出來了。多虧的周凱眼快，一低頭往旁一閃，弩箭哧的一聲，就從耳朵上穿將過去，鮮血淋漓。氣得周凱咬牙切齒，把刀就剁，賈士正也就躥上來了。徐良哪里把這兩個人放在心上，拉大環(huán)刀交手，暫且不表。且說馮淵，見徐良一露面，自己往北，撲奔后面去了。由東夾道往后正跑，忽見后面房上站著一個人，晚間一看，猶如半截黑塔一般，身軀胖大，頭如麥斗，二目如燈，用了個魁星踏斗的架勢往下瞧著，就把馮淵嚇了一跳。要問是誰，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