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妝樓 第四十三回 米中粒見報操兵　柏玉霜紅樓露面

話說馬爺上過出師的表章，正在書房同女婿羅燦飲酒談心，講究兵法，忽聽見一聲嘈嚷，早有那兩名值日的中軍跑到書房稟道：“啟上公爺，今有朝廷差下四十名校尉，同貴州府帶領(lǐng)兵丁，奉旨前來拿問，已到轅門了。”馬爺吃驚，忙忙出了書房，傳令：“升炮開門，快排香案迎接?！睋Q了朝服，到大堂接旨。且言馬瑤同羅燦聽得此言大驚，一直跑到后堂，向太太說了一遍：“母親，快快收拾要緊！恐事不好，準(zhǔn)備廝殺?！碧勓源篌@，忙同小姐商議。這小姐卻是個女中豪杰，一聽此言，忙傳他帳下的一班女兵一齊動手，將珠寶細(xì)軟收拾停當(dāng)，自己穿了戌裝，立在后樓，保護(hù)太太，不表。且言公子馬瑤同羅燦、章琪、王俊四位英雄，一個個頂盔貫甲，領(lǐng)著五百家將，伏在兩邊。四位英雄站在大堂屏風(fēng)之后，來看馬爺接旨。馬爺來到大堂，俯伏接旨。校尉開讀曰：奉天承運皇帝詔曰：敕諭云南都督、世襲定國公馬成龍知悉，朕念爾祖昔日汗馬功勞，是以官加一品，委爾重任，以獎功臣，今有反叛羅增，兵敗降番，理宜誅其九族，因念彼先人之功，從寬處分。不料伊逆子羅焜勾同程鳳，攻劫淮安，劫庫傷兵，滔天罪惡。個據(jù)大學(xué)士沈謙報奏，羅焜猖狂，皆因爾等暗助之故，有無虛實，可隨錦衣衛(wèi)來京聽審。欽此。謝恩。校尉宣過圣旨，馬爺謝恩，自己去了冠帶，說道：“諸位大人請坐?！北娦Ｎ菊f道：“不必坐了，圣上有旨，請馬千歲速將兵糧數(shù)目交代貴州府收管，可帶了印緩、家眷一同進(jìn)京覆旨?！瘪R成龍道：“今早本帥也有本章進(jìn)京去了，此地乃是咽喉要路，不可擅離，況且本帥這顆帥印還是太宗老皇上與金書鐵券一齊賜的，至今傳家九代，并無過失，豈可輕棄？再者，沈太師所奏之事，又無憑據(jù)。本帥再修一道本章，煩諸位大人轉(zhuǎn)奏天廷便了?！北娦Ｎ韭勓源笈f道：“咱們是奉旨拿人，誰管你上本？快些收拾，免得咱們動手！”這一句話未曾說完，祇聽得屏風(fēng)后一聲點響，兩邊刀槍齊舉，五百家將八字排開，中間四位英雄跳上大堂。一個個相貌軒昂，身材雄壯，更兼盔甲鮮明，射著兩邊燈光，十分威武。眾校尉見了這般光景，吃了一驚。馬公子向眾人說道：“俺家祖上九代鎮(zhèn)守南關(guān)，蒙老皇上恩典，賜了這顆帥印，執(zhí)掌兵權(quán)；同苗蠻大小戰(zhàn)過三十多場，不曾輸了一陣，汗馬功勞不計其數(shù)。俺家并無過失，何至合家拿問？煩諸公速速回朝奏過圣上，叫他速拿沈謙治罪，赦了眾家公爺，方得太平；若再搜求，俺就起兵親到長安，捉拿沈謙對理便了。”這一席話把眾校尉駭?shù)妹嫒缟仙?，向馬爺說道：“既是如此，卑職等告退了?！瘪R爺連忙喝退公子，向眾校尉陪笑說道：“犬子無知，望諸位大人恕罪。還有一言相告?！北娦Ｎ菊f道：“老千歲有何話吩咐，卑職等遵命便了?！瘪R爺?shù)溃骸敖袢仗焐淹?，諸公遠(yuǎn)來，老夫當(dāng)治杯水酒，以表地主之情，還有細(xì)話上稟?！北娙瞬桓彝妻o，祇得齊聲說道：“怎敢多擾千歲盛意？”馬爺說道：“這有何妨？”遂邀貴州府同眾校尉到后堂飲宴。

當(dāng)下，眾人到后堂一一坐下，共有十席，早有家將捧上酒宴。安座已畢，肴登幾味，酒過數(shù)巡，馬爺開言說道：“老夫有一本章，煩諸公帶回長安，轉(zhuǎn)奏天廷，祇說老夫正與苗蠻交戰(zhàn)，不得來京，靜在轅門候旨便了。”眾人齊聲應(yīng)道：“俺等領(lǐng)命就是了。”當(dāng)晚席散，就留在帥府過宿一宵，

次日清晨起身，馬爺又封了四千兩銀子，即將一道本章，送了四十名校尉，說道：“些許薄禮，望乞笑納?！北娙舜笙?，收了銀子，作別動身而去。馬爺送了眾校尉動身之后，隨即回到書房，向羅燦說道：“賢婿不可久住此地了。昨日圣旨上說，你令弟勾串山東程年兄，結(jié)連草寇，攻劫淮安府軍，為此，圣上大怒，纔拿問眾人治罪。俺想淮安乃柏親翁所居之地，那有自己攻劫之理，況且柏親翁現(xiàn)任都堂，又無變動，事有可疑。莫非柏親翁不認(rèn)前親，令弟恨氣，又往別處借兵，攻打淮安，報眼下之讎不成，你可親自到淮安訪尋令弟的消息。會見了時，叫他速將人馬快快聚齊，恐怕早晚隨我征剿韃靼，救你父親要緊。”羅燦聽了此言，忙叫章琪收拾行李，辭別馬爺、太太，出了帥府，上馬趕奔淮安去了，不提。且言馬爺打發(fā)羅燦動身之后，又拔令箭一技，叫過飛毛腿王俊，吩咐道：“你可暗暗跟著眾校尉進(jìn)京，打聽消息。再者，你到老公爺墳上看看。”王俊領(lǐng)了令箭，隨即動身，暗隨校尉上了長安大路。

不一日到了京都，眾校尉進(jìn)了城，先奔沈太師府中，將馬爺?shù)难栽~告了一遍：“現(xiàn)有馬成龍的辨本在此，請?zhí)珟熛瓤匆豢础！闭f罷呈上。沈謙道：“他前日到了一道請戰(zhàn)的表章，是老夫按下來了，他今日又有甚么表章?！彪S即展開一看，祇見句句為著眾公侯，言言傷著他自己，不覺大怒，說道：“罷了！待老夫明日上他一本，說他勒乓違旨，勾通羅增謀反，先將他九族親眷、祖上墳?zāi)挂积R削去便了?！贝稳?，沈謙早朝奏了一本，說“定國公馬成龍勒兵違旨不回，他還要反上長安來”等語。天子聞奏大怒，隨即傳旨，命兵部錢來點兵先下江南，會同米良合兵先拿山東羅焜，后捉云南馬成龍一同進(jìn)京治罪；錢來領(lǐng)旨出朝，回衙點將，不提。再言天子又傳旨意一道，著沈謙將馬成龍家祖墓削平，一切九族親眷拿入天牢，候反叛羅焜拿到，一同治罪。沈謙領(lǐng)旨，天子回宮。

且言沈謙出朝，回到相府，即領(lǐng)御林軍出城，來到馬府祖瑩，將八代祖墳盡行削平，那些石像華表、祭禮祠堂一同毀了。那王俊得了這個信息，偷在墳上哭拜一場，連夜趕回云南報信去了。且言沈謙領(lǐng)兵回城，來拿馬府在京的那些親眷、本家宗族、祖宗上的老親。也不論貧富老少，在朝不在朝，一概拿人天牢監(jiān)禁。沈謙將已拿的人數(shù)開了冊子，上朝覆旨。所有未拿的人數(shù)，該地方官巡緝追拿，不表。

再言兵部錢來點了兩員指揮，一名馬通，一名王順，帶了五千人馬，到鎮(zhèn)江來會鎮(zhèn)海將軍米良，去拿羅焜，三軍在路，不一日已到鎮(zhèn)江府，通報米良，米良隨即差官同鎮(zhèn)江府出城迎接。進(jìn)了帥府，馬通、王順與米良見禮坐下，將沈太師的來書與米良看了。米良道：“本帥與二位將軍操演人馬，再往山東去便了?！碑?dāng)下就將五千人馬扎入營中，留馬、王二將在帥府飲宴，次日五更起身，并教兒子、侄子一同前去操兵。

原來米良有個兒子，名喚米中粒，年方二十，卻是個酒色之徒；他的侄子，名喚米中砂，跟在里面幫閑撮弄，一發(fā)全無忌憚。當(dāng)下弟兄二人飽食一頓，全身披掛，跟了米良、馬通、王順來到教場演武。他二人那里有心看兵，纔到正午，就推有事，上前稟告回家，就去尋花問柳。也是合當(dāng)有事，二人卻從李全府后經(jīng)過，恰恰遇見柏玉霜同秋紅在后樓觀看野景。不防米中砂在馬上一眼望見，忙叫：“兄弟，你看那邊樓上有兩個好女色呢！”米中粒原是個酒色之徒，聽見回頭一看，已見了柏玉霜同秋紅面貌，一看魂飛天外。

看了一時，說道：“是二位好姑娘！倘若弄得到手就好了！”米中砂道：“這有何難？待我一言，保管你到手?！泵字辛４笙驳溃骸案绺?，你若果有法兒，情愿與你同分家產(chǎn)?！泵字猩罢f道：“有何難處！”未知后事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