鋒劍春秋 第二十二回　變金霞計(jì)騙長眉　請盜跖鞭傷王翦

　　話說毛遂，撥轉(zhuǎn)云頭，回至鐵叉山，落將下來。走至山巖下，念動真言咒語，掐三臺訣，喝聲道：“疾！”這真是，那神仙的玄妙無窮。不多時(shí)，變成身高七尺，膀闊腰圓，方面大耳，又向山崖下把葛條打了幾根，變成一個(gè)如意金鉤?？谥心钅钣性~，忽然那金鉤散出金光萬道，瑞氣千條。毛遂托在掌中，滿心歡喜，一翻身來至洞門，用手敲擊，高叫開門。童兒便問：“是什么人？”毛遂便道：“我是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遣金霞童子，來請你家長眉老祖的。因我家老祖師爺悶得緊，特請你家?guī)煾盖叭ハ缕濉！蓖勇牭妹靼?，不敢怠慢，即把洞門開看。望見金霞童子，忙倒身下拜，稱師叔：“弟子不知駕臨，多得罪了。”金霞童子便道：“請起來，你就說，今奉祖師差遣，將如意金鉤，令你家祖師父快些前去罷。”童子叩了一個(gè)頭，立即起來，如飛跑至三清殿稟道：“今有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金霞童子，前來請師父前去下棋，現(xiàn)在洞門等候?！遍L眉道：“祖師有何憑據(jù)？”童兒道：“現(xiàn)有如意金鉤?！遍L眉老祖道：“你可對他說，請先去罷。我隨后到?！蓖愚D(zhuǎn)身出來，叫聲：“金師叔，你且請先去，我家?guī)煾鸽S后就到?！苯鹣纪勇勓?，即時(shí)駕起云頭，望白鶴山揚(yáng)長而去。

　　毛遂走不一時(shí)，只轉(zhuǎn)一彎子，即在山澗落將下來，只候長眉過去，這且不言。

　　且說這童兒，把洞門閉上，轉(zhuǎn)身進(jìn)來稟道：“金師叔去了?！遍L眉吩咐：“牽我的腳力過來。若有人來尋我，就說往白鶴山祖師那里下棋去了?！闭f畢，扳鞍上騎，出了洞門，招展金光，竟奔潮仙洞不表?！　∏艺f毛遂，在山澗躲藏，看見長眉遠(yuǎn)去，心中大喜，竟奔山前的洞門，用手擊門，叫道：“快些開門?！蓖瘍赫诙粗蓄B耍，忽聽有人扣門，把洞門開了，童兒道：“我?guī)煾溉チ?，怎么金師叔又來相請?！苯鹣嫉溃骸拔覄偛庞鲋顜煾福缃褡鎺煚斝睦飷灳?，?fù)差著我來取一粒如意金丹，定氣養(yǎng)神。”童兒道：“我的師父知道否？”金霞喝道：“好冤家，這是你師父叫我來取的，莫不是我也在你跟前說謊么？”童兒道：“師叔說明白就是了，何必動怒，我如今就去取來?！毖粤T，轉(zhuǎn)回后洞，在八卦爐中，把金盒取出來，捧著跑出洞門外：“我取來了?！泵斓溃骸澳脕砦铱纯??！蓖瘍喊呀鸬ず羞f上，毛遂接過來，把盒揭開，看見霞光靄靄，瑞氣凝凝，心中暗喜道：“如今取一粒，?；囟?，你收回。若是別人來取，不要給他。我去了?！本婉{起祥云而去。

　　再說李長眉，駕云來到潮仙洞，用手敲門，童兒道：“是誰？”長眉道：“我是鐵叉山八寶洞李長眉，方才金霞召我和祖師下棋解悶?！苯鹣蓟琶Π讯撮T放開，便叫道：“好長眉，那個(gè)叫你想來人家下棋？你回去罷?！遍L眉只羞得滿臉通紅，復(fù)上梅花鹿告別，騰云而去。來至八寶洞落下來，拍門大喝道：“快些開門。”童兒把洞門大開，長眉惡狠狠的問道：“方才是誰來叫？”童兒道：“金霞來請。師父去后，又轉(zhuǎn)來說祖師要金丹一粒，定神養(yǎng)氣，師父煩他來取的。弟子就給他一粒去了。”長眉聽罷，大怒道：“誰人誘騙童兒盜我至寶?！边B忙袖占一課，盡知其惰。大叫道：“是這矮賊子！”忙上梅花鹿追去。正欲催云，忽思：“我縱趕上矮賊，將丹奪回，打他一頓，使他顏無光彩，恐被天下道人聞知，都說善求不與，倒被他搗鬼騙去，豈不見笑于人。況今孫臏死在攢天箭下，我就送他一粒金丹，也見我一點(diǎn)好心。”想罷，一牽鹿，回洞而去。

　　再說毛遂，騙去了九還丹，慌慌張張往前飛走，只恐長眉趕來。正走間，忽見一座高山，十分險(xiǎn)惡，心中暗喜道：“到了這里，就是長眉趕來，亦不怕他了。且下去歇息一會，再去未遲?！彼焓赵坡湎拢仡^不見長眉趕來，心才放下。復(fù)了原形，把二目一閉，養(yǎng)養(yǎng)精神，自己忖量：“我丹已收取了，去救三哥，料是容易。只是我曾到此山，名為虎邱山藏仙洞，我的師兄展雄在內(nèi)修真，何不請他下山，拼力擒拿王翦，一舉兩得?！毕攵ǎD(zhuǎn)身來至洞口。只見兩個(gè)童兒，在門口頑耍，毛遂道：“你二人玩什么？”童兒抬頭一看，口稱：“師叔來了?！泵斓溃骸澳闶鞘捁胚_(dá)的道童，怎么也在此？”童兒道：“我?guī)煾敢苍诖??！泵斓溃骸懊顦O，妙極，快去通報(bào)我來了?！蓖瘍好θ攵磮?bào)知：“毛師叔在外要見?！薄　≌剐壅胚_(dá)敘談，聽說毛遂到了，吩咐童兒快請進(jìn)。童兒將毛遂請至三清殿，柳、蕭二人降座相迎。行禮畢，分賓主坐下，叫那童兒看茶來。毛遂道：“且莫進(jìn)茶。童兒快去把洞門關(guān)了，有人找我，只說我不在?！蓖瘍捍饝?yīng)曉得，口內(nèi)咕嚕的道：“這賊根又不知偷了誰家的東西，怕人趕來，在此躲藏了?！彼彀讯撮T關(guān)了，然后進(jìn)茶。展雄問道：“賢弟為何面帶驚疑之色，定有緣故？”毛遂將孫臏被攢天箭打死的事，訴說一遍?！盀橐蛏蠔|海鐵叉山取丹而回，在此經(jīng)過，懇乞二位兄長下山，拔刀相助，拼力捉拿王翦。一則給孫臏報(bào)仇，二則救易州生民涂炭之苦?！惫胚_(dá)道：“原來孫臏廣文遭此大難，我們同你前去。為道友之情，也該下山走走?！闭剐鄣溃骸安豢?，王翦奉玉旨吞并六國，你我豈敢害他，此紅塵我是不沾染的。”毛遂見展雄不肯下山，使個(gè)激將法說：“兄若是不去，就落了一個(gè)罵名。”展雄冷笑道：“誰敢罵我?！泵斓溃骸艾F(xiàn)今王翦就罵你?！闭剐鄣溃骸捌桨椎貫槭裁戳R我？”毛遂道：“因?yàn)樾〉芘R陣殺不過王翦，我就提起你來。我說十八國臨潼斗寶，有一個(gè)國朝叫截寶的好漢。那王翦就問莫非柳展雄么，他若敢下山，遇見了我，我是定拿他破腹屠腸，剜眼摘心的。”展雄聞言大怒道：“好王翦，我和你馬牛風(fēng)不相及，為何罵我？”吩咐童兒備腳力來，待我到易州擒拿王翦，定要?jiǎng)兞怂钠?、抽了他的筋。古達(dá)道：“王翦口出大言，藐視兄長也是有的。小弟一來奉陪兄長，二則看看伯齡?！狈愿劳踊厝タ词囟撮T，我一去便回。毛遂道：“二位早動身為妙?！闭剐奂泵θ×朔▽?，齊出洞門，各駕金光飛奔易州府前落下。

　　守門官一見，連忙通報(bào)。老貴人聽了大喜，急領(lǐng)眾將迎出后堂。公主一見毛遂，笑道：“賢侄取回丹來了么？”毛遂道：“伯母，萬千之喜，取回丹來了?！惫鞅銌枺骸斑@兩位仙長，高姓大名？”毛遂道：“一位是虎邱山藏仙洞，就是當(dāng)初大鬧國朝的柳展雄。這位是姓蕭名古達(dá)。”燕丹公主大喜，遂請至大堂敘禮坐下。茶畢，毛遂引二仙家到軟榻前。只見孫臏面如金紙，唇若靛染，四肢不動，脫了頂門，死在軟榻之上?？戳T，俱各感嘆不已。毛遂道：“二位兄長，不必延遲，快救三哥要緊?！泵炀土钴娛繉㈥庩査?，向錦囊內(nèi)取出一粒如意九還丹，半邊紅的屬太陽，白的屬太陰。先把白的研開，擦在天靈蓋上，三掐三臺訣，念念有詞。不多時(shí)，天靈蓋長滿，一復(fù)如初。把牙啟開，將半邊紅的灌在腹內(nèi)，咕嚕嚕響動，喉中吐出濁痰，雙眼睜開，見了毛遂、老母，爬得起來，倒身下拜，老貴人歡喜無盡，眾將俱各歡迎。把靈床拆了，孝衣脫了。公主道：“你還不給毛遂賢弟叩頭，多虧他費(fèi)心血救你?！睂O臏令人看茶來，待燕人與賢弟斟茶叩謝。毛遂道：“不必如此，此是理之當(dāng)然，不必謝了。”孫臏道：“燕人蒙賢弟救活之恩，真乃再造之德，沒齒難忘的了?！毖粤T，親手捧茶，遞給毛遂，就跪下叩頭。毛遂連忙頂禮相還。道：“三哥請起，折殺小弟了?！北舜诵卸Y已畢，孫臏立將起來，看見蕭古達(dá)、柳展雄，即便轉(zhuǎn)身行禮，尊一聲：“師叔何來？”兩個(gè)老道將毛遂請他下山，拔刀相助的話說了一遍，孫臏聽了大喜。吩咐擺素齋款待，一宿曉景無話。到了次日，孫臏清早出營，密傳將令，三千人馬照舊穿白帶素，一日三次舉哀，不許走漏風(fēng)聲，眾將俱各遵令。又吩咐孫燕進(jìn)城，奏知昭王，發(fā)木匠五千名應(yīng)用。外用木頭三千條，每日運(yùn)送三百條出城，作十次運(yùn)完，不可有誤。孫燕領(lǐng)了眾將進(jìn)城，奏知昭王。昭王聞奏孫臏得活，歡喜無盡，那病都好了。傳旨采買木料，并工藝人等，運(yùn)送出城，軍營應(yīng)用不表。

　　且說奏營探子，細(xì)探明白，進(jìn)金頂大帳啟奏：“探得齊東南郡王營內(nèi)，每日三次舉哀，日運(yùn)木科進(jìn)營，不知作何應(yīng)用，特來報(bào)明。”始皇聞言，講一聲：“國師，孫臏已死，他營中日運(yùn)木料何用？”金子陵叩頭啟奏道：“木頭必然是棺木出殯所用?！焙雠赃呴T閃出殿西侯，出班跪奏：“雖然孫臏已死，不知虛實(shí)，待臣前去燕營探聽，踩進(jìn)營中，將孫臏?zhǔn)讚寔?，用火焚化，為臣才得放心?！鼻厥蓟实溃骸暗钗骱颍闳ゴ蚵犔搶?shí)罷了，切莫搶他的尸首回來，又恐怕與前日一樣，你拿他好燒，燒得滿營都是孫臏了，使朕心中驚悸?！蓖豸宓溃骸褒堃馊f安，此番比不得以前了。那是孫臏的魔法，以致受他的利害。＿如今是攢天箭打死的，此物是佛門至寶，孫臏數(shù)有飛天本領(lǐng)，亦難逃此厄了。微臣此去，務(wù)將這朋夫尸首搶進(jìn)營來，斧剁錘顛，以報(bào)一拐之恨?！笔蓟实溃骸笆且姍C(jī)而行?！蓖豸宓昧睿讼氯霂?，提槍上馬，帶領(lǐng)王賁，炮響出城。至燕營用槍一指，喝道：“營門軍士聽真，報(bào)與你家為首的孫燕得知，快把孫臏?zhǔn)姿统鰜?，萬事皆休，少若遲延，那時(shí)殺將進(jìn)來，定然寸草不留?！彼{(lán)旗聞言，飛報(bào)青紗大帳。孫臏大怒，咬牙切齒。暗想：“秦賊狠毒不過，你既發(fā)攢天箭，害了我的性命，還在營前要我的尸首，這賊不饒人。”越想越恨，按不住無名火起。

　　旁邊惱怒了一位真人，起身出位道：“伯齡不用煩惱，待貧道出去，當(dāng)下擒拿王翦，給你報(bào)一箭之仇?！睂O臏聽見展雄要去迎敵，不住的擺手道：“師叔去不得。”柳展雄道：“我為何去不得？”孫臏道：“師教印堂帶青，兇多吉少，焉能是王翦的對手?！蹦橇剐鬯貋砗脛?，性如烈火，聽得孫臏這句話，氣得三尸神暴跳，七竅內(nèi)生煙，怒氣沖天：“呵唷，氣死我也。你把王翦說得天下有地下無，我定要出去會會王翦。那怕他三頭六臂，只要同他見個(gè)高下?！睂O臏滿臉陪笑，口稱：“師叔休得動怒，還有一言，臨敵須要小心就是了?！闭剐鄯愿缼_力過來，翻身上騎。孫臏傳將令，全山眾將披甲執(zhí)鞭，暗保柳真人，休教有失。眾將簇?fù)砣粽剐?，出了營門。三聲炮響，兩行纛旗，分開左右，王翦勒馬提槍，正候敵，忽聞營門炮響，來了一隊(duì)人馬。當(dāng)頭系一位道者，頭帶一字云巾，身穿八卦道袍，面如活蟹，四齒撩牙，生得十分丑惡。王翦看罷，用槍一指道：“面陋的道徒慢來，快快通個(gè)姓名，我槍不挑無名之鬼?！闭剐塾蔑w鐮刀一舉，喝道：“對陣的莫不是王翦么，要知我的姓名，你須要緊抱著判官頭，踩穩(wěn)著鐵錘，安心靜耳聽。我若是說出大名，怕你跌下馬來，倒撞塵埃。聽著罷，我名天下共知，行不改名，坐不改姓，山東兗州府人氏，在列國時(shí)獨(dú)占紅山，縱橫天下，殺得上邦贈金不受，偏邦送寶不取，大鬧國朝，名聞列國，今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真養(yǎng)性，你家?guī)煚斝樟牛碜终剐鄣谋闶??！蓖豸迓劼牬笮Φ溃骸霸瓉硎橇嫒耍醚龃竺?，今日才會，不知秦人有何得罪之處，有勞仙長下山，震動無名，乞道其詳?！闭剐鄞蠛鹊溃骸盁o知小輩憊賴之極，我和你平日無怨，往日無仇，舟車不同路，因何如今罵我。你祭起攢天箭打死人家，還要人家尸首，定要趕盡殺絕，你真好狠心。坐牢著，我來取你?！眱墒峙e刀，照頭就砍。王翦用槍急架，對面相還。兩人戀戰(zhàn)，好場大殺。有詩為證：

　　由爾金鋼鐵漢強(qiáng)，　　不須狠斗謀傷中，

　　匹夫之勇非為尚，

　　暴虎馮河在沙場。

　　話說二人大戰(zhàn)，不分勝敗。展雄自思自想，王翦武藝不弱于我，我且用法寶傷他便了。想定，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寶貝，五寸多長一根小小的竹節(jié)鋼鞭，名為如意豹尾鞭。展雄念動真言，只見一槍刺來，展雄忙用飛鐮刀咯當(dāng)一聲響擋開，順手將如意鞭起在空中，大喝：“王翦，休得逞強(qiáng)，看我的法寶?！蓖豸迓勓?，抬頭一看，只見明晃晃的一根鞭落下來。王翦說聲不好，急拖槍往下敗走。只見那鞭直奔王翦，響亮一聲，打在頭梁上。只打得火星亂冒，甲葉齊飛，險(xiǎn)些墜落于馬下，抱鞍吐血而逃。展雄大笑道：“好王翦，我不趕你，慢慢去罷。這不過給你一個(gè)利害的信兒，若日后再來猖獗，刀下定不留情的呀。”說畢倒念動其言，收回法寶，圈鹿率領(lǐng)眾將，打得勝鼓回營，孫臏接進(jìn)帳中，設(shè)宴賀功不提。

　　且說王翦敗回秦營，至金頂大帳下馬，左右攙扶上帳，叩見始皇請罪。始皇抬頭，只見王翦面如金紙，唇白鼻青，便道：“你方才那樣轟轟烈烈去要搶孫臏?zhǔn)?，怎么這般光景回來?！蓖豸蹇诜Q：“我主，為臣出去，到燕營討戰(zhàn)，不想營中內(nèi)來一道者，他是春秋時(shí)紅山的柳展雄，此人梟勇不過，為臣被他打了一鋼鞭，十分利害。”始皇聞聽大怒道：“不好了，我想展雄，曾在那紅山獨(dú)稱為首。而今他下山來助燕州，今日惹了他，恐怕又有一場受累。罷了，殿西侯且去傳命，眾將拔寨回轉(zhuǎn)本國，以避其鋒，莫惹他了?！蓖豸宓溃骸敖袢针m敗陣，法寶還在，且等過幾日，為臣傷痕痊，用寶箭隔營射他?！彼燹o駕下了大帳，回歸本營。解開袍甲，見傷有碗口大，心中越想越怒。不知如何調(diào)治，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