升仙傳 第四十九回　孫瘋子混鬧神廟　徼承光護(hù)守節(jié)婦

　　前回書說的是濟(jì)仙和包爺在高臺之上四下觀望，且不必表。再說北京有一家功臣，幾代世襲懷寧侯之職，姓孫名豹，好酒貪色，依仗著侯爵無所不至，人家給他起了個混名叫作孫瘋子。齊化門外有他一坐花園，里邊養(yǎng)著十八個小老婆，只因著東岳廟離花園不遠(yuǎn)，這一日他把大老婆也接了來觀看熱鬧，自己卻是坐上轎子，帶領(lǐng)家將在廟中而來。到了廟內(nèi)大殿之前下了轎子，也不燒香，也不拜神，搖搖擺擺一直走到寢宮之內(nèi)，那一些燒香的男女見他進(jìn)來，鬧哄哄的往外亂跑，內(nèi)中有個年輕的婦人，在忙亂里把繡鞋踩掉，下腰提鞋沒走麻利，被懷寧侯一眼看見，甚是美貌，遂走近前去用扇子搧了兩搧，那婦人往后倒退了幾步，才待要罵，背后跟隨的丫鬟說：“奶奶這是個醉漢，咱往前頭去吧?！毖粤T就往前走，孫瘋子一時高興，說：“小廝們，這個美人正好做個十九房的姣姣，休要叫她走了。”眾惡奴一聞此言，上前擁著兩個婦女往前就走。高臺子上包爺看的明白，說是：“反了，反了，清平世界哪有搶人的道理！”旁邊一人言道：“相公你是瘋了么，這是懷寧侯孫老爺，他若聽見這話，其禍不小。”濟(jì)仙遂乘勢說道：“大人休要急躁，我看那婦人滿面晦氣，該有幾日幽禁之災(zāi)，且是婦女們上廟，也是自招禍端。且跟到前面看他們?nèi)绾涡惺拢僮魃套h。”包爺依言，二人跟到前邊，只見惡豪率領(lǐng)家人把兩個婦女擁到西廊之下，正然痛哭。忽有一個小廝帶著一乘小轎從外面跑進(jìn)來，說：“春花休要啼哭，快著打發(fā)妍奶上轎走吧?！睉褜幒虻募胰俗呱锨叭?，一個嘴巴把那小廝打倒，說：“好一個野囚囊的，怎么叫我家的人上你的轎呢？”

　　孫瘋子也就指手畫腳說：“好一個小狗養(yǎng)的，這是我府中走出來的侍妾，你怎么跑來叫上轎呢？小廝們與我打這狗養(yǎng)的?！睈号珎兟勓?，不容分說一齊亂打。包爺一見沖沖大怒，才要上前分解，被惡奴們擋住說：“書呆子，你吃了早酒了么，在此惹的什么災(zāi)星？各人干你的營生去吧。”言罷，往前一推，幾乎把包爺推倒。

　　孫瘋子向家人言道：“休和仆人饒舌，快抬我的轎來，打發(fā)美人上去。”眾人答應(yīng)一聲，抬過轎子，將那個婦人強(qiáng)裝在轎內(nèi)，抬著就走。孫瘋子隨后上了牲口，帶領(lǐng)從人轟的一聲擁將出去，把一個包爺急的大聲喊道：“反了，反了?！彪S后趕出來，到了棚前向那些衙役罵道：“我把你這些瞎眼的奴才，兇徒在此搶人家的婦女，還不與我拿么！”衙役以先是怕孫瘋子的勢力，所以袖手旁觀。如今包爺吩咐拿人，大家仗著官威，趕上去一齊動手，怎奈孫瘋子的人多，一頓棍棒倒把衙役打的倒退，眼看著抬著轎子如風(fēng)而去。濟(jì)仙在旁正要想法去救，忽見徼承光走近前來，濟(jì)仙說：“道友，你來的正好，這件事情你去走一遭吧?！毖援呑哌M(jìn)棚內(nèi)，從囊中取出一副柬帖，用公案上的筆硯寫了幾句言詞，折了折遞與徼仙，附耳低言吩咐了幾句，徼仙出廟而去，這且不提。

　　且說包爺見轎子去了，向衙役罵道：“好一些沒用的奴才，連頂轎子也攔不回來，若不趕上奪回，俱把腿打折了?！睗?jì)仙說：“大人不必急躁，懷寧侯人多勢眾，大約難以搶回。學(xué)生已托敝友前去，先保婦人的貞節(jié)。大人可把他家里人叫來問是姓什名誰，叫他補(bǔ)上一張呈子，待學(xué)生想個計(jì)策制住兇徒，有了真贓實(shí)犯，然后本奏當(dāng)今，好便拿他。”包爺依言，遂吩咐衙役把小廝丫鬟叫到面前，一齊跪倒只是痛哭。包爺問及兩個人的名字。小廝說：“我叫來保，丫鬟名叫春花?！庇謫査募抑?，他說：“姓蔡，名先覺，在天津衛(wèi)道爺衙門中主文。方才搶了去的是主母吳月蓮，住在海岱門內(nèi)茉州胡同，因?yàn)槿ツ昙抑骰疾≡S下一爐香愿，所以今日到此廟內(nèi)，誰知遇著這樣歹人搶奪而去。只求老爺作主與小人要回主母來吧?！?br>
　　包爺叫書辦記了口供，差人把二人送回家去，又向濟(jì)仙言道：“濟(jì)先生若不棄嫌，請到署中做一位先生，不知肯否？”濟(jì)仙說：“學(xué)生本當(dāng)效力，但還有些事情不能脫身，待等三五日還要親到貴署有話商議。”包爺說：“既然如此，臨時恭候?！毖粤T拱手相別，上轎而去。濟(jì)仙也出了廟門，與蘇九宮、韓慶云、一枝梅找在一處。韓生說：“教長，方才許多人擁著一乘轎子打出廟來，不知是何緣故？”濟(jì)仙就把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，大家回到寓所。濟(jì)仙吩咐苗慶往天津與蔡先覺報(bào)信，這且不提。

　　且說徼承光用隱身之法跟到懷寧府里，只見孫瘋子吩咐兩個丫鬟把搶來的美人扶出轎來，送往一座高樓而去。徼仙隨后跟到樓前，看了看匾上寫著三個大字，乃是“蝸牛居”?？戳T系衣上樓，只見那個婦人滿眼是淚。旁邊兩個丫鬟，那個大的開言說道：“娘子不必啼哭，你雖是好人家兒女，嫁的丈夫無非是個平民，怎如我家老爺世襲侯爵，富貴無比。你若樂心樂意和他成了婚，這一輩子就受用不盡了，暫且莫講別的，你先吃杯香茶嘗嘗滋味，只怕就不想家了。”言罷拿過一杯茶來往婦人口內(nèi)一灌，那婦人粉面通紅，用手一推，把一個茶杯推落在地，打了個粉碎。

　　孫瘋子聽見這個光景，走上樓來，到了婦人跟前不容分說，雙手抱住就要行奸。承光一見哪里肯容，抓住脖子往后一拉，把惡徒摔了個仰面朝天，手腳亂動?；诺膬蓚€丫鬟上前扶起坐在床上，滿口言道：“摔死我了?！贝笱绢^把嘴一咂說：“我的爺，想必多貪了幾杯站不住了，要干正經(jīng)事當(dāng)少吃幾盅。”正然說著，有一個老丫鬟跑上樓來問知原由說：“我的爺吃酒多了，也要撐著點(diǎn)，怎么就跌倒了，且下樓去歇息歇息，晚上再來不遲?！毖援吋苤聵嵌ァ２欢嘁粫r，送點(diǎn)心來的，送酒飯來的，又有抬著皮箱送衣裳來的，吳氏只是一味痛哭并不旁視。徼仙在一旁看著，暗暗點(diǎn)頭，佩服吳氏的貞節(jié)。

　　且說孫瘋子自從被承光在暗中摔了一跤，掃興下樓，就使丫鬟們拿吃食衣服打動?jì)D人之心。怎知她心似鐵石，并無活動口氣。丫鬟們怕?lián)皇?，回稟孫瘋子，說是送去的酒食衣服俱已留下。孫瘋子信以為真，到了天晚，從新?lián)Q上套新鮮衣服，假裝斯文走到樓上，坐在床上就要動手。老丫鬟說：“老爺還該斯文一些，難道有官還愁妾么。”孫瘋子聽說，連忙縮回手來，說：“新娘，方才送來的吃食可曾用了些么？”大丫鬟插口言道：“想必新奶奶今日害羞，過一晚到明日就熱呼起來了?！睂O瘋子聞言點(diǎn)頭，說：“方才送來的果酒用了沒有？”丫鬟說：“原封沒動?！睂O瘋子說：“既然如此，擺上果品，我敬新奶奶三杯。”丫鬟答應(yīng)，擺上果品，將酒暖熱，用玉杯斟了一杯遞與惡徒。惡徒接杯在手，滿面堆歡向吳氏言道：“咱二人今日相遇，乃是前生有緣，我勸你開懷飲上幾杯，咱二人好成雙配對?！毖粤T把酒杯往吳氏口邊一送。佳人心中一惱，用手一推，把一只玉杯落在地下，打了個粉碎，那些酒都灑在孫瘋子身上。惡豪落了個沒趣，不由的動怒說：“好潑婦！這樣不識抬舉，丫頭們與我把鞭子拿來！”丫鬟勸道：“老爺息怒，新奶奶初來乍到，總?cè)挥忻胺柑?，還要老爺擔(dān)待幾分。我想這樣密事不是同人做的，等我們下去你二人再商說吧?！?br>
　　一行說著各自散去，留下兩個丫鬟影在床后。這惡豪反怒為喜說：“娘子，方才是我一時粗魯，休要掛懷，我還未曾問及姓氏，望娘子說個明白。”吳氏聞言，索性把身子扭轉(zhuǎn)過去，一言不發(fā)，抽哇抽的只是痛哭。孫瘋子心癢難撓，伸過手去把粉頸一摸，吳氏著忙用手一推，開言大罵。要知后事，再看下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