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忠譜 第十折　義憤

［凈，短胡、衣帽上］十年磨一劍，霜刃未曾試。今日把似君，誰有不平事？俺顏佩韋，一生落拓，半世粗豪。不讀詩書，自守著孩提真性；略知禮義，偏厭那學(xué)究斯文。路見不平，即便拔刀相助；片言不合，那肯佛眼相看？怪的是不忠不孝，不義之財(cái)毫不??；敬的是有仁有義，有些肝膽便投機(jī)。那專諸是市井屠夫，拼命獻(xiàn)魚腸，贏得雄名萬古；要離乃吳門一介，殘形施匕首，傳來義氣千秋。俺熱血滿腔，赤淋淋未知灑落何地；雄心一片，鬧轟轟怎肯冷作寒灰！前日在李王廟前聽說岳傳，因聽得童貫殺害忠良，一時怒起，把說書的打得稀爛。倒在那里結(jié)識了楊念如等四個好漢。昨日紛紛傳言說：上邊差校尉到蘇州來拿鄉(xiāng)宦。我想這校尉一定是魏太監(jiān)差來的，必然來拿與魏家作對的鄉(xiāng)宦。只是與魏家作對的，不多幾人，都是好鄉(xiāng)宦。若是拿他，豈不傷了天理！但未知所拿何人，倒教俺一夜放心不下。如今不免到街上去打聽個消息。一路行來，已是上塘街了。［走介］【北斗鵪鶉】［凈］俺生來心性癡呆，一味介肝腸慷慨。不貪著過斗錢財(cái)，也不戀如花女色，單只是見弱興懷，猛可也逢兇作怪；遇著這毒豺狼，狠駑駘，憑著他掣電轟雷，俺只索翻江攪海。［望介］那邊有一個漢子，飛也奔來了。聽他說些什么。［末，衣帽奔上］【南縷縷金】［末］心急遽，腳忙抬，一事天來大。實(shí)奇哉?。蹆簦菰獊硎菞罴倚值埽抢锶?？［末］顏大哥，不好了，［凈驚介］為什么子？［末］街市喧傳遍，人人驚壞。［凈作急狀介］你說為些什么來？［末］北京校尉到蘇臺。［凈］我要問你，校尉來拿那一個？［末］周家已提解，周家已提解！［凈］那一個周家？［末］是林家巷內(nèi)周吏部?。蹆襞椋萼?，有這等事！

【北紫花兒序】［凈］驀聽得清官被逮，緹騎南來，都就是閹黨私差?；５冒成耋@膽駭，意亂心乖。［末］哥呵，真正一樁異事！公論也不服呵?。蹆簦蒿w也波災(zāi)！苦只苦九重閽，遠(yuǎn)隔云霄外。［末］如今便怎么？［凈］早則是廣聚同儕，直入官階，說個明白。［末］有理，有理！我們且到前面再拉些弟兄，同到城內(nèi)相機(jī)行事便了?。蹆簦菀恍拿λ萍瑑赡_走如飛。［同下］［小生、老旦，衣巾急上］【南縷縷金】［小生、老旦］嗔魏賊似狼豺，排陷東林黨，絕根荄！又逮周銓部，忠良遭害。膠庠公憤沒安排。頻將淚兒灑！頻將淚兒灑?。坌∩菪∩豕?jié)是也。［老旦］小生劉羽儀是也。［合］周蓼老被逮，駕貼已到，今日在西察院開讀。我輩盡懷公憤，快些進(jìn)城去商量個善全之策便好。［行介］［凈、末急上］元來是王、劉二位相公?。坌∩?、老旦］元來是顏、楊二兄！［凈、末］二位相公，來得極好。周爺被逮，我們眾百姓，都抱不平，要去救他。只是我們都是粗魯之人，草草莽莽，干不得正經(jīng)。相公們定與周爺是好友，大家劃個計(jì)策才妙。［小生、老旦］我們亦為此事而來，若得眾位相幫，妙極的了。［凈、末］方才我們一面托兄弟馬杰、沈揚(yáng)，分頭在閶、胥兩門，拉人入城，一面分付草庵內(nèi)和尚，去敲梆催眾，共到西察院前去了。［小生、老旦］難得二兄如此義氣。［凈］俺們呵，【北小桃紅】［凈］義俠吳門遍九垓，千古應(yīng)無賽。今日里，公憤沖天難寧耐，怎容得片時捱？任官旗狼虎威風(fēng)大，俺這里呼冤叫枉，喧天動地，管教您一霎掃塵霾。［丑拿香上］

【南縷縷金】［丑］渾身汗，走鞋穿，各處人聲沸鬧咳咳。要救周鄉(xiāng)宦，捧香奔快。一人一炷喊聲哀，天心也回改！天心也回改?。勰莺昧耍昧?！周家兄弟拿了許多香來了我們到那邊分與眾人，大家好去求官府了。［凈怒介］求他什么！他若放了周鄉(xiāng)宦罷了；若弗肯放，我們蘇州人，一窩蜂，待我們幾個領(lǐng)了頭，做出一件轟轟烈烈、驚天動地的事來。眾兄弟不可縮頭縮腦，大家并力同心便好。［末、丑］自然，自然！快去，快去?。坌∩?、老旦］列位不可造次。我們急急入城，拉了三學(xué)朋友，寫一辯呈，同了列位，去求毛撫臺，懇他出疏保留，這便才是。［凈、末、丑］老毛是魏太監(jiān)的干兒子，這番拿問也是他的線索，怎肯出疏保留？我們到那里，自有個道理。走！走?。酃脖冀椋荨颈倍d廝兒】［凈］心兒里滿堆著禍胎，百忙里難保得和諧。沖沖怒氣怎擺劃，一步步奔長街。非呆?。劬阆拢荩鄹栋绾蜕星冒鹕希莅浲臃?，林家巷內(nèi)吏部周老爺，清廉正直，萬民感戴。如今校尉來拿，開讀在即。一街兩巷，眾位老爺，眾位老爺，都到西察院，執(zhí)香懇求官府，出疏保留。此系人民公舉，不可遲延誤事。［凈復(fù)奔上］老師父，有許多人去了？［付］顏老爺，小僧到處敲梆叫喊，有無數(shù)的人入城去了。［凈］妙！妙！妙！如今煩你再到削筯墩、社壇頭、三官殿頭這幾處，我們小兄弟極多，快快催他們進(jìn)城。［付］曉得。［又敲梆喊介］［下］［末奔上］顏大哥，快去，快去！眾人都在那里等你。［凈］走，走，走?。圩呓椋?br>
【此煞尾】［凈］疾忙奔走無耽待?？创巳グ偃f軍中顯將才。管教你漫天煙霧霎時開，遍地風(fēng)波頃刻里解。［共下］



以與魏黨態(tài)度徇是非標(biāo)準(zhǔn)，既見顏佩韋淳樸性格，又說明了魏閹為人民所唾棄的本質(zhì)。

幾番上下場，演出慌亂急切景象。

求官府無用，要靠自己斗爭。這番話說在三百年前，可見作者對現(xiàn)實(shí)有較清醒的認(rèn)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