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河?xùn)|集 正文·卷六·釋教碑

　　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（據(jù)《傳燈錄》，大鑒即慧能大師，俗姓盧氏，父武德中仕于南海之新州，遂占籍焉。始因聞客讀《金剛經(jīng)》，遂問法焉，客以得于黃梅忍大師為對(duì)。師去直抵韶州，與尼無盡藏者解說《涅經(jīng)》，尼驚異之，告鄉(xiāng)里耆艾，云能有道者。居人于是競(jìng)來瞻禮，且營(yíng)葺寶林古寺舊地居之。師謂：“我求大法，豈可中道而止？”明日遂行，遇智遠(yuǎn)禪師請(qǐng)益。遠(yuǎn)曰：“菩提達(dá)摩傳心印于黃梅，宜往參決。”師辭去，遂造焉。忍默識(shí)之，后果傳衣法。至儀鳳元年，屆南海，遇印宗法師于法性寺。師大異，因請(qǐng)出所傳信衣瞻禮，會(huì)諸名德，為之剃發(fā)，受滿分戒于智光律師。明年，要?dú)w舊隱，遂返曹溪，學(xué)者不下千數(shù)。中宗嘗詔之，不起。后化于新州國(guó)恩寺，肅宗、代宗皆敬事之。至憲宗時(shí)，始謚大鑒禪師，塔曰元和靈照。公在柳州作此碑，時(shí)年四十三。東坡嘗曰：“子厚南遷，始究佛法，作《曹溪》、《南岳》諸碑。絕妙古今，儒釋兼通，道學(xué)純備。自唐至今，頌述祖師者多矣，未有通亮簡(jiǎn)正如子厚者?！鄙厶吩唬骸皷|坡于古人，但寫淵明、子美、太白、退之、子厚之詩。為南華寫子厚《六祖大鑒禪師碑》，南華又欲寫《劉夢(mèng)得碑》，則辭之?！保?br>
　　扶風(fēng)公廉問嶺南三年，（元和八年十二月，以桂管觀察使馬總為嶺南節(jié)度使。扶風(fēng)人也。）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稱號(hào)，疏聞?dòng)谏?。詔謚大鑒禪師，塔曰靈照之塔。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，下尚書祠部符到都府。（都府，節(jié)度府也。）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掾，告于其祠，幢蓋鐘鼓，（幢，傳江切。）增山盈谷，萬人咸會(huì)，若聞鬼神。其時(shí)學(xué)者千有余人，莫不欣踴奮厲，如師復(fù)生；則又感悼涕慕，如師始亡。因言曰：自有生物，則好斗奪相賊殺，喪其本實(shí)，悖乖淫流，（悖，亂也。悖，蒲昧切，又音勃，）莫克返于初?？鬃訜o大位，沒以余言持世，更楊、墨、黃、老益雜，其術(shù)分裂，而吾浮圖說后出，推離還源，合所謂生而靜者。（《禮記》：“人生而靜，天之性也。”）梁氏好作有為，師達(dá)摩譏之，空術(shù)益顯。（后魏大和十年，有僧達(dá)摩者，本天竺王子，以護(hù)國(guó)出家。入南海，得禪宗妙法，云自釋迦相傳，有衣缽為記，世相付授。達(dá)摩赍衣缽浮海而來，至梁，詣武帝。帝問以有為之事，達(dá)摩不悅，乃之魏。隱于嵩山少林寺，遇毒而卒，是為初祖。）六傳至大鑒。（達(dá)摩以其法傳慧可，是為二祖。慧可傳璨，是為三祖。璨傳道信，是為四祖。信傳弘忍，是為五祖。忍傳慧能，是為六祖。）大鑒始以能勞苦服役，（能，即耐字。）一聽其言，言希以究，師用感動(dòng)，遂受信具。（信具，衣缽也。）遁隱南海上，人無聞知。又十六年，度其可行，乃居曹溪。（咸亨末，能住韶州寶林寺。曹溪，韶州地名也。）為人師，會(huì)學(xué)去來嘗數(shù)千人。其道以無為為有，以空洞為實(shí)，以廣大不蕩為歸。其教人，始以性善，終以性善，不假耘鋤，本其靜矣。中宗聞名，使幸臣再征，不能致，取其言以為心術(shù)。其說具在，今布天下，凡言禪皆本曹溪。大鑒去世百有六年，（先天二年亡，是歲癸丑，至元和十三年戊戌，為一百六年。）凡治廣部而以名聞?wù)咭允當(dāng)?shù)，莫能揭其號(hào)。乃今始告天子，得大謚，豐佐吾道，其可無辭。

　　公始立朝，以儒重。刺虔州，都護(hù)安南，（元和五年七月，總自虔州刺史為安南都護(hù)。）由海中大蠻夷，連身毒之西。（身毒，《史記》音捐篤?！肚皾h》，下音篤。一名天篤，浮圖胡是也。《西南夷傳》注：“即天竺，西域國(guó)名?！保└〔奥犆瘫还?。受纛節(jié)戟，（纛，翳也。舞者所執(zhí)。又羽葆幢也。蔡邕曰：“以旄牛尾為之，大如斗?；蛟邶邦^，或在衡?！濒?，杜皓切，又徒沃、大到切，）來蒞南海，（按韓文公《祭總文》云：“于泉于虔，始執(zhí)郡符。遂殿交州，抗節(jié)番禺。”交州，即安南都護(hù)府。番禺，則南海郡廣州也。與公此碑合，而《唐史》乃云總自安南都護(hù)遷桂管經(jīng)略觀察使，誤矣。東坡曰：“以碑考之，蓋自安南遷南海，非桂管也?！笨梢哉短剖贰分`。）屬國(guó)如林。不殺不怒，人畏無噩，（《說文》：“噩，嘩訟也?！迸嗽唬骸柏?，當(dāng)作愕”。噩，音Ф。）允克光于有仁。昭列大鑒，莫如公宜。其徒之老，乃易石於宇下，使來謁辭。其辭曰：

　　達(dá)摩乾乾，（《說文》云：“乾，上出也?！鼻?，不息之貌。）傳佛語心。（《達(dá)摩傳》：以袈裟授慧可曰：“內(nèi)傳法師以契燈心，外付袈裟，以定宗旨。”）六承其授，大鑒是臨。勞勤專默，終揖于深。（揖，一作挹。）抱其信器，行海之陰。其道爰施，在溪之曹。龐合猥附，不夷其高。傳告咸陳，惟道之褒。生而性善，在物而具?；牧鞅驾W，（徒結(jié)切，車相出也。）乃萬其趣。匪思愈亂，匪覺滋誤。由師內(nèi)鑒，咸獲于素。不植乎根，不耘乎苗。（二乎作胡字。）中一外融，有粹孔昭。在帝中宗，聘言于朝。陰翊王度，俾人逍遙。越百有六祀，號(hào)謚不紀(jì)。由扶風(fēng)公告今天子，尚書既復(fù)，大行乃誄。（魯水切，壘也，壘述前人之功德。）光于南土，其法再起。厥徒萬億，同悼齊喜。惟師教所被，洎扶風(fēng)公所履，咸戴天子。天子休命，嘉公德美。溢于海夷，浮圖是視。師以仁傳，公以仁理。謁辭圖堅(jiān)，永胤不已。

　　南岳彌陀和尚碑（公貞元十八年為藍(lán)田尉，和尚死于七月十九日，此碑蓋七月后作。東坡評(píng)說見上篇題注。）

　　在代宗時(shí)，有僧法照，為國(guó)師，乃言其師南岳大長(zhǎng)老有異德，天子南向而禮焉。度其道不可征，乃名其居曰般舟道場(chǎng)，（公嘗為《般舟和尚第二碑》，蓋指日悟?yàn)榘阒酆蜕校创怂^般舟道場(chǎng)也。）用尊其位。

　　公始居山西南巖石之下，人遺之食則食，不遺則食土泥，茹草木。其取衣類是。南極海裔，北自幽都，來求厥道?；蛑抵鹿?，羸形垢面，躬負(fù)薪，（《詩》：“薪之之”。，積木燎之也。，音酉。）以為仆役而之，乃公也。（，音薛，瀆也。）凡化人，立中道而教之權(quán)，俾得以疾至。故示專念，書涂巷，刻溪谷。（谷，一作石。）丕勤誘掖，（丕，一作不。）以援于下。不求而道備，不言而物成。人皆負(fù)布帛，斬木石，委之巖戶，不拒不營(yíng)。祠宇既具，以洎于德宗，申詔褒立，是為彌陀寺。施之余，則與餓疾者，（施，施智切。）不尸其功。公始學(xué)成都唐公，次資川詵公，詵公學(xué)于東山忍公，（《傳燈錄》云：“五祖忍公，姓周，黃梅人，與四祖道信并住東山寺，故謂其法為東山法。法照、智詵皆學(xué)于忍，惟唐公、真公及衡山承遠(yuǎn)未詳。”）皆有道。至荊州，進(jìn)學(xué)玉泉真公。真公授公以衡山，俾為教魁，人從而化者以萬計(jì)。初，法照居廬山，由正定趨安樂國(guó)，（由字，一本作中。）見蒙惡衣侍佛者。佛告曰：“此衡山承遠(yuǎn)也。”出而求之，肖焉，乃從而學(xué)。傳教天下，由公之訓(xùn)。公為僧凡五十六年，其壽九十一，貞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終于寺。葬于寺之南岡，刻石于寺大門之右。銘曰：

　　一氣回薄茫無窮，其上無初下無終。離而為合蔽而通，始末或異今焉同。虛無混冥道乃融，圣神無跡示教功。公之率眾峻以容，公之立誠(chéng)教其中。（教，一作放。）服庇草木蔽穹隆，仰攀俯取食以充。形游無極交大雄，夫子稽首師順風(fēng)。四方奔走云之從，經(jīng)始尋尺成靈宮。始自蜀道至臨洪，咨謀往復(fù)窮真宗。弟子傳教國(guó)師公，化流萬億代所崇。奉公寓形于南岡，幼曰弘愿惟孝恭，立之茲石書玄蹤。

　　岳州圣安寺無姓和尚碑（為永州司馬時(shí)作。）

　　維某年月日，岳州大和尚終于圣安寺。凡為僧若干年，年若干。有名無姓，世莫知其閭里宗族所設(shè)施者，（莫下，一有知字，）有問焉，而以告曰：“性，吾姓也。其原無初，其胄無終，（《說文》云：“胄，胤也?！保┏杏卺寧?，以系道本，吾無姓耶？法劍云者，我名也。（一本者下有即字。）實(shí)且不有，名惡乎存？吾有名耶？性海，吾鄉(xiāng)也；（一有吾師字。）法界，吾宇也。戒為之墉，慧為之戶，以守則固，以居則安。吾閭里不具乎？度門道品，其數(shù)無極；菩薩大士，（佛書云，菩提薩垂，唐言覺有情也，從簡(jiǎn)稱菩薩。）其眾無涯。吾與之戚而不吾異也，吾宗族不大乎？”其道可聞?wù)呷绱?。而止讀《法華經(jīng)》、《金剛般若經(jīng)》，（般若，梵語謂智慧也。）數(shù)逾千萬，或譏以有為，曰：“吾未嘗作?！眴韬簦》鸬烙膺h(yuǎn)，異端競(jìng)起，唯天臺(tái)大師為得其說。和尚紹承本統(tǒng)，以順中道，凡受教者不失其宗。生物流動(dòng)，趨向混亂，惟極樂正路為得其歸。和尚勤求端愨，以成至愿。（至，一作志，）凡聽信者，不惑其道?；蜃I以有跡，曰：“吾未嘗行?！笔季臃恐蔟埮d寺中，徙居是州，（徙居，一作徙于。）作道場(chǎng)于楞伽北峰，（《藏經(jīng)》：南海濱有楞伽山，釋伽為大慧菩薩說法處，故謂之《楞伽經(jīng)》。）不越閫者五十祀。（閫，苦本切，與困同。）和尚凡所嚴(yán)事，（一作凡事嚴(yán)師，）皆世高德。始出家，事而依者曰卓然師，（一無事字，）居南陽立山，（南陽，鄧州。一本無立字，）葬岳州。（葬字上有卒字。）就受戒者曰道穎師，居荊州。弟子之首曰懷遠(yuǎn)師，居長(zhǎng)沙安國(guó)寺，為南岳戒法。歲來侍師，會(huì)其終，遂以某月（一本無某月二字。）某日葬于卓然師塔東若干步。銘曰：

　　道本于一，（于，一作為。）離為異門。以性為姓，乃歸其根。無名而名，師教是尊。假以示物，非吾所存。大鄉(xiāng)不居，大族不親。淵懿內(nèi)朗，（懿，一作愨。）沖虛外仁。圣有遺言，是究是勤。惟動(dòng)惟默，逝如浮云。（如，一作水。）教久益微，世罕究陳。爰有大智，出其真門。（一作論。）師以顯示，（師，一作匝。）俾民惟新。情動(dòng)生變，物由湮淪。爰授樂國(guó)，參乎化源。師以誘導(dǎo)，俾民不昏。道用不作，神行無跡?；廾骶闳?，生死偕寂。法付后學(xué)，施之無ル。（夷益切，厭也。）葬從我?guī)?，無忘真宅。薦是昭銘，刻茲貞石。（貞，一作玄。）

　　碑陰記無姓和尚既居是山，曰：“凡吾之求，非在外也，吾不動(dòng)矣?！焙朕r(nóng)楊公炎自道州以宰相征，過焉。（大歷四年八月，以道州刺史楊炎同平章事。）以為宜居京師，強(qiáng)以行，不可。將以聞，曰：“愿間歲乃往?！泵髂辏瑮钊ハ辔?，竄謫南海上，（建中二年十一月，炎自左仆射貶崖州司戶參軍。）終如其志。趙郡李萼，辯博人也。為岳州，盛氣欲屈其道，聞一言，服為弟子。河?xùn)|裴藏之舉族受教。京兆尹弘農(nóng)楊公某，（元和四年，楊憑為京兆尹。）以其隱地為道場(chǎng)，奉和州刺史張惟儉買西峰，廣其居。凡以貨利委堂下者，不可選紀(jì)，受之亦無言。將終，命其大弟子懷遠(yuǎn)，授以道妙，終不告其姓。或曰周人也。信州刺史李某（一本云李公位。公集有位墓志。）為之傳，長(zhǎng)沙謝楚為行狀，博陵崔行儉為《性守》一篇。凡以文辭道和尚功德者，不可悉數(shù)。弘農(nóng)公自余杭（楊憑元和四年為江西觀察使，以贓罪貶臨賀尉，俄自臨賀尉徙杭州長(zhǎng)史。）命以行狀來，懷遠(yuǎn)師自長(zhǎng)沙以傳來，使余為碑。既書其辭，故又假其陰以記?！　↓埌埠６U師碑（公云：“弟子浩初等狀其師之行，謁余為碑。”按集有《送浩初序》，頗亟稱之。即初之賢，蓋足以知海之為人矣。永州作，時(shí)年三十六。）

　　佛之生也，遠(yuǎn)中國(guó)僅二萬里。（《后漢·西域傳》：天竺國(guó)，一名身毒。世傳明帝夢(mèng)見金人，長(zhǎng)大，頂有光相，問群臣?；蛟唬骸拔鞣接猩?，名曰佛?！币缘乩砜贾材险?，嶺南之極邊也，而天竺之道，自此而通；安西者，隴右之極邊也，而西域之道自此而入，則其道里之遠(yuǎn)可知矣。）其沒也，距今茲僅二千歲。故傳道益微，而言禪最病。拘則泥乎物，誕則離乎真，（誕，欺也。）真離而誕益勝。故今之空愚失惑縱傲自我者，（一本作空空愚夫失惑云云。）皆誣禪以亂其教，冒于へ昏，（《左傳》：口不道忠信之言為へ。へ，魚巾切。）放于淫荒。其異是者，長(zhǎng)沙之南曰龍安師。

　　師之言曰：“由迦葉至師子，（迦葉尊者。師子尊者。佛書：迦葉，釋迦大弟子，一名飲光。迦，居牙切。葉，書涉切。）二十三世而離，離而為達(dá)摩。（莫臥切，亦作磨。西天第二十八祖，東震旦土，謂之初祖。）由達(dá)摩（一本無由達(dá)摩字。）至忍，五世而益離，離而為秀為能。（神秀，姓李氏，汴州尉氏縣人。隋末，出家為僧。后遇蘄州雙峰山東山寺僧弘忍，以坐禪為業(yè)，乃嘆伏曰：“此真吾師也。”便往事弘忍，專以樵汲自役，以求其道。咸亨五年，弘忍卒。秀乃往荊州，居當(dāng)陽山。則天聞其名，追赴都。秀同學(xué)僧惠能，姓盧龐氏，新州人。忍卒，往韶州寶林寺。秀嘗奏則天，請(qǐng)追能赴都。至神龍?jiān)辏凶谇矁?nèi)侍薛簡(jiǎn)，馳詔往請(qǐng)能，能竟不度嶺而卒。天下乃散傳其道，秀為北宗，能為南宗。）南北相訾，反戾斗狠，（訾，將此切。）其道遂隱。嗚呼！吾將合焉。且世之傳書者，（一無書字，）皆馬鳴龍樹道也。（馬鳴尊者。龍樹菩薩。《摩訶摩耶經(jīng)》曰：“正法衰微，六百載已，九十六種諸外道等，邪見競(jìng)興，破滅佛法。有一比丘，名曰馬鳴，善說法要，降伏一切外道輩。七百歲已，有一比丘，名曰龍樹，善說法要，滅邪見幢，燃正法炬?！薄哆x·頭陀寺碑》云：“馬鳴幽贊，龍樹虛求?！保┒熤溃鋾叽?。征其書，合于志，可以不。（胡困切，亂也。）于是北學(xué)于惠隱，南求于馬素，咸黜其異，以蹈乎中，乖離而愈同，空洞而益實(shí)，作《安禪》、《通明論》。推一而適萬，則事無非真；混萬而歸一，則真無非事。推而未嘗推，故無適；混而未嘗混，故無歸。塊然趣定，至于旬時(shí)，是之謂施用；茫然同俗，極乎流動(dòng)，是之謂真常。居長(zhǎng)沙，在定十四日，人即其處而成室宇，遂為寶應(yīng)寺。去于湘之西，人又從之，負(fù)大木，礱密石，（礱，音聾?！墩f文》：“靡也”。）以益其居，又為龍安寺焉。尚書裴公某，（貞元三年閏五月，以國(guó)子司業(yè)裴胄為湖南觀察使。七年，徙江西。）李公某，（八年十二月，以給事中李巽為湖南。十三年九月，徙江西。）侍郎呂公某，（以禮部侍郎呂渭為湖南，十六年七月卒。）楊公某，（十八年九月，以太常少卿楊憑為湖南。）御史中丞房公某，咸尊師之道，執(zhí)弟子禮。凡年八十一，為僧五十三期，元和三年二月九日而沒。其弟子玄覺洎懷直、浩初等，狀其師之行，謁余為碑。曰：師，周姓；如海，名也。世為士。父曰擇交，同州錄事參軍。叔曰擇從，尚書禮部侍郎。師始為釋，其父奪之志，使仕，至成都主簿，不樂也。天寶之亂，復(fù)其初心。嘗居京師西明寺，又居岣嶁山，終龍安寺。（衡山，一名岣嶁，在衡州。岣嶁，音拘縷，又古后、力后二切。）葬其原。銘曰：

　　浮圖之修，其奧為禪，（奧，于到切。）殊區(qū)異世，誰得其傳？遁隱乖離，浮游散遷，莫征旁行，（行，列也。行，戶耕切。《前漢·安息國(guó)》書革旁行為書記注：“書皆橫行不直下也。”）徒聽誣言?？沼谢ザ罚媳毕鄽?，誰其會(huì)之，楚有龍安。龍安之德，惟覺是則，苞并絕異，（苞，音包。苞，裹也。）表正失惑。貌昧形靜，功流無極，動(dòng)言有為，（有，一作事。）彌寂而默。祠廟之嚴(yán)，我居不飾；貴賤之來，我道無得。逝耶匪追，至耶誰抑？惟世之機(jī)，惟道之微，既陳而明，乃去而歸。象物徒設(shè)，真源無依，后學(xué)誰師？嗚呼茲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