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左傳正義 卷十六 僖二十五年，盡二十八年

　　【經(jīng)】二十有五年，春，王正月，丙午，衛(wèi)侯毀滅邢。（衛(wèi)、邢同姬姓，惡其親親相滅，故稱名罪之?！饸?，況委反。惡，烏路反。）
　　[疏]注“衛(wèi)邢”至“罪之”?！鹫x曰：《曲禮》曰：“諸侯不生名，滅同姓，名?！眰髟啤巴找玻拭?。然則諸侯位貴居尊，故不斥其名。書名，則是罪絕之事，故云“罪之”也。

　　夏，四月，癸酉，衛(wèi)侯毀卒。無傳。五同盟。
　　[疏]注“五同盟”?！鹫x曰：毀以元年即位，四年盟于召陵，五年于首止，八年于洮九年于葵丘，十五年于牡丘，皆魯、衛(wèi)俱在，是五同盟也。

　　宋蕩伯姬來逆婦。無傳。伯姬，魯女，為宋大夫蕩氏妻也。自為其子來逆，稱婦，姑存之辭。婦人越竟迎婦，非禮，故書?！馂椋趥畏?。越竟音境。
　　[疏]注“伯姬”至“故書”?！鹫x曰：伯姬，魯女。而以宋蕩寇之，知為宋大夫蕩氏妻也。婦者對姑之文，姑即伯姬，故知自為子來逆婦?！豆騻鳌吩唬骸八问幉д吆?？蕩氏之母也。其稱婦何？有姑之辭也。”《谷梁傳》曰“婦人既嫁不逾竟”。是婦人越竟逆婦，非禮也。以非禮，故書之。紀(jì)裂繻來逆女，此云逆婦者，姑自來逆，故即稱婦也。宋有蕩氏者，宋桓公生公子蕩，蕩生公孫壽，壽生蕩意諸，意諸之后，以蕩為氏，則此人字蕩也，故云“蕩氏妻”。

　　宋殺其大夫。無傳。其事則未聞。于例為大夫無罪，故不稱名。
　　秋，楚人圍陳，納頓子于頓。頓迫于陳而出奔楚，故楚圍陳以納頓子。不言遂，明一事也。子玉稱人，從告。頓子不言歸，興師見納故。
　　[疏]“頓迫”至“納故”。○正義曰：圍陳而納頓子，明頓子迫于陳而出奔也。楚人納之知其出奔楚也?！豆騻鳌吩唬骸昂我圆谎运?？兩之也?！币慌e兵而行，此兩意非因前生后，故不言遂，明此圍陳納頓子正是一事。《釋例》曰：“傳稱諸侯納之曰歸，今經(jīng)諸稱納者，皆有興師見納之事，不待例而自明。故但言納，不復(fù)言歸?！睔w、納不須兩見，故云“頓子不言歸，興師見納故”?！　≡嵝l(wèi)文公。無傳。
　　冬，十有二月，癸亥，公會衛(wèi)子、莒慶，盟于洮。洮，魯?shù)?。衛(wèi)文公既葬，成公不稱爵者，述父之志，降名從未成君，故書子以善之。莒慶不稱氏，未賜族?！痄?，吐刀反。
　　[疏]注“洮魯”至“賜族”。○正義曰：八年盟于洮，杜云“曹地”。三十一年魯始得曹田，此時(shí)不得為魯?shù)兀⒄`耳。禮：先君既葬，則嗣子成君。此文公既葬，成公不稱爵者，《釋例》曰：“文公欲平莒于魯，未終而薨。故衛(wèi)子尋父之志，魯人由此亦脩文公之好，此孝子之至感，而人情之所篤，故成公雖已免喪。至于此盟會，降以在喪自名。猶武王伐紂，稱大子發(fā)，故經(jīng)隨而書子。傳從而釋之，曰‘脩文公之好也’?！笔钦f書子善之事。

　　【傳】二十五年，春，衛(wèi)人伐邢，二禮從國子巡城，掖以赴外，殺之。
　　[疏]“掖以赴外”?！鹫x曰：《說文》云：“掖，持臂也?！敝^執(zhí)持其臂，投之城外也。掖本持臂之名，遂謂臂下脅上為掖，是因名轉(zhuǎn)而相生也。

　　“正月丙午，衛(wèi)侯毀滅邢”，同姓也，故名。禮至為銘曰：“余掖殺國子，莫余敢止。”惡其不知恥詐，以滅同姓，而反銘功于器?！鹨匆粢?，《說文》云“以手持人臂曰掖”。惡，烏路反。
　　秦伯師于河上，將納王。狐偃言于晉侯曰：“求諸侯，莫如勤王。勤，納王也。諸侯信之，且大義也。繼文之業(yè)。
　　[疏]“繼文之業(yè)”?！鹫x曰：言欲繼文侯之功業(yè)，而使信義宣布于諸侯，今日納王，是為可矣。

　　而信宣于諸侯，今為可矣?！睍x文侯仇為平王侯伯，匡輔周室?！鸪鹨羟蟆！鹗共焚炔分?，曰：“吉！遇黃帝戰(zhàn)于阪泉之兆?！秉S帝與神農(nóng)之后姜氏戰(zhàn)于阪泉之野，勝之。今得其兆，故以為吉。
　　[疏]注“黃帝”至“為吉”?！鹫x曰：《大戴禮·五帝德》曰：“黃帝與赤帝戰(zhàn)于阪泉之野?！薄稌x語》云：“昔少典娶于有蟜氏，生黃帝、炎帝。黃帝為姬，炎帝為姜，二帝用師以相濟(jì)也?！表f昭注云：“濟(jì)當(dāng)為擠。擠，滅也?！薄妒酚洝贩Q“黃帝伐炎帝之后于阪泉之野”。炎帝即神農(nóng)也。黃帝將戰(zhàn)，卜得吉兆。今卜復(fù)得彼兆，故以為吉也?！　」唬骸拔岵豢耙病！蔽墓砸詾橐旬?dāng)此兆，故曰不堪?！饘υ唬骸爸芏Y未改，今之王，古之帝也?！毖灾艿码m衰，其命未改。今之周王自當(dāng)?shù)壅?，不謂晉。公曰：“筮之。”筮之，遇大有干下離上，大有。之睽，兌下離上睽。大有九三變而為睽?！鹪唬骸凹觥孟碛谔熳又砸?。大有九三爻辭也。三為三公而得位，變而為兌，兌為說，得位而說，故能為王所宴饗。戰(zhàn)克而王饗，
　　[疏]“戰(zhàn)克而王饗”?！鹫x曰：卜遇黃帝吉兆，是戰(zhàn)克也。筮得大有，是王享也。

　　吉孰大焉？言卜、筮協(xié)吉。且是卦也，方更總言二卦之義，不系于一爻。天為澤以當(dāng)日，天子降心以逆公，不亦可乎？干為天，兌為澤，干變?yōu)閮叮袭?dāng)離，離為日。日之在天，垂曜在澤，天子在上，說心在下，是降心逆公之象。大有去睽而復(fù)，亦其所也?！毖匀ヮヘ赃€論大有，亦有天子降心之象。干尊離卑，降尊下卑，亦其義也。○下，遐嫁反。晉侯辭秦師而下。辭讓秦師使還。順流故曰下。三月甲辰，次于陽樊。右?guī)焽鷾?，大叔在溫故。左師逆王?
　　夏，四月，丁巳，王入于王城，取大叔于溫，殺之于隰城。戊午，晉侯朝王。王饗醴，命之宥。既行饗禮而設(shè)醴酒，又加之以幣帛，以助歡也。宥，助也?！疒粢袅?xí)。醴音禮。宥音又。請隧，弗許，闕地通路曰隧，王之葬禮也。諸侯皆縣柩而下?！鹚硪羲?，今之延道。闕，其月反?？h音玄。柩，其九反。
　　[疏]注“闕地”至“而下”?！鹫x曰：隱元年傳曰：“闕地及泉，隧而相見。”是闕地通路曰隧也。天子之葬，棺重禮大，尤須謹(jǐn)慎，去壙遠(yuǎn)而闕地通路，從遠(yuǎn)地而漸邪下之。諸侯以下，棺輕禮小，臨壙上而直縣下之。故隧為王之葬禮，諸侯皆縣柩而下，故不得用隧。晉侯請隧者，欲請以王禮葬也。

　　曰：“王章也。章，顯王者與諸侯異。未有代德而有二王，亦叔父之所惡也?！迸c之陽樊、溫、原、櫕茅之田。晉于是始起南陽。在晉山南河北，故曰南陽。○惡，烏路反。櫕，才官反。陽樊不服，圍之。蒼葛呼曰：蒼葛，樊陽人?！鸷?，喚故反?！暗乱匀嶂袊桃酝囊?，宜吾不敢服也。此誰非王之親姻，其俘之也！”乃出其民。取其土而已?！鸱?，芳扶反。
　　秋，秦、晉伐鄀。鄀本在商密，秦、楚界上小國，其后遷于南郡鄀縣?！疣e音若，國名；《字林》云：“楚邑，楮斫反。”
　　[疏]注“鄀本”至“鄀縣”。○正義曰：言“本在商密”者，據(jù)在后移都，稱舊鄀。以為本耳。其實(shí)此時(shí)在商密，后始遷于鄀縣，國至彼縣而滅，故彼縣專得鄀名。當(dāng)此秦、晉伐鄀之時(shí)，國名為鄀，所都之邑名商密，楚以申息之師戍商密者，正謂戍鄀國也。析是鄀之別邑，戍人居析地，為商密之援。

　　楚斗克、屈御寇以申、息之師戍商密。斗克，申公子儀。屈御寇，息公子邊。商密，鄀別邑，今南鄉(xiāng)丹水縣。戍，守也。二子屯兵于析，以為商密援?！鹩~呂反。屯，徒門反。援，于眷反。秦人過析隈，入而系輿人以圍商密，昏而傅焉。析，楚邑，一名白羽，今南鄉(xiāng)析縣。隈，隱蔽之處。系縛輿人，詐為克析得其囚俘者?；瓒党牵挥钌堂苤舴俏鋈?。○過，古臥反；王音戈。析，星歷反。俗作《木片》。隈，烏回反。系音計(jì)。輿音馀，傅音附，注同。處昌慮反。令，力呈反。宵，坎血加書，偽與子儀、子邊盟者。掘地為坎，以埋盟之馀血，加盟書其上?！鹁?，其勿反，又其月反；本又作闕，其月反。商密人懼曰：“秦取析矣，戍人反矣。”乃降秦師。囚申公子儀、息公子邊以歸。商密既降，析戍亦敗，故得囚二子?！鸾?，戶江反，后除注“降名”皆同。楚令尹子玉追秦師，弗及，不復(fù)言晉者，秦為兵主?！饛?fù)，扶又反。遂圍陳，納頓子于頓。為頓圍陳。○為，于偽反。
　　冬，晉侯圍原，命三日之糧。原不降，命去之。諜出，諜，間也?！鹫櫼綦骸ｉg，間廁之間。曰：“原將降矣。”軍吏曰：“請待之?！惫唬骸靶牛瑖畬氁?，民之所庇也。得原失信，何以庇之？所亡滋多。”退一舍而原降，遷原伯貫于冀。伯貫，周守原大夫也?！鸨?，必利反，又音秘。貫，古亂反。趙衰為原大夫，狐溱為溫大夫。狐溱，狐毛之子?！痄?，側(cè)巾反。
　　衛(wèi)人平莒于我。十二月，盟于洮，脩衛(wèi)文公之好，且及莒平也。莒以元年酈之役怨魯，衛(wèi)文公將平之，未及而卒。成公追成父志，降名以行事，故曰脩文公之好。○好，呼報(bào)反，注同。酈，力知反。
　　晉侯問原守于寺人勃鞮。勃鞮，披也。○守，手又反。勃，步忽反。鞮，丁兮反。對曰：“昔趙衰以壺飧從徑，餒而弗食?！毖云淞胰剩煌?。徑，猶行也?！疴敢魧O。從，才用反，舊如字。徑，古定反。一讀“以壺飧從”，絕句，讀“徑”為“經(jīng)”，連下句，垂于杜意。餒，如罪反，餓也。
　　[疏]注“言其”至“行也”。○正義曰：杜以徑猶行者，以傳文為徑，故釋為行，上讀為義。劉炫改“徑”為“經(jīng)”，謂經(jīng)歷饑餒，下屬為句，輒改其字，以規(guī)杜氏，非也。

　　故使處原。從披言也。衰雖有大功，猶簡小善以進(jìn)之，示不遺勞?！鹋掌し?。
　　【經(jīng)】二十有六年，春，王正月，己未，公會莒子、衛(wèi)寧速盟于向。（向，莒地。寧速，衛(wèi)大夫莊子也?！鹣?，舒亮反。）
　　齊人侵我西鄙。公追齊師至酅，弗及。公逐齊師，遠(yuǎn)至齊地，故書之。濟(jì)北谷城縣西有地名酅下?！疳@，本又作巂，戶圭反，注同，一音以轉(zhuǎn)反。
　　[疏]“齊人”至“弗及”?！鹫x曰：于例，將卑師少稱人，將卑師眾稱師。此來、去一也，而師、人異文者，《谷梁傳》曰：“其侵也曰人，其追也曰師，以公之弗及，大之也?！贝藗鳠o解，或如《谷梁》之言，美公能逐其師，若言追大師然，變文以美公，猶嘉季子之獲而書莒拿也。公追戎于濟(jì)西，不言所至。此言至酅者，美公遠(yuǎn)追能追至齊地，故書之也?；甘挲R侯、衛(wèi)侯、鄭伯來戰(zhàn)于郎，傳曰：不書侵伐，“我有辭也”。此齊人侵我，討洮、向二盟與莒和好，我亦無罪而書侵者，于時(shí)晉文初起，諸侯無伯，齊侯是桓公之子，欲以盟主自居，魯不告齊而私為此盟，非有正禮可辭，齊侯容得侵伐，故從本文。

　　夏，齊人伐我北鄙。孝公未入魯竟，先使微者伐之?！鹁挂艟?，傳同。衛(wèi)人伐齊。
　　公子遂如楚乞師。公子遂，魯卿也。乞，不保得之辭。
　　[疏]注“公子”至“之辭”。○正義曰：公子遂，名書于經(jīng)，則是卿也。而云大夫者，大夫是總辭也。今定本為魯卿。乞則自我之心，得否在于彼國。乞者，執(zhí)謙之意，不保必得之辭?！夺尷吩唬骸胺财蛘撸钋筮^理之辭，執(zhí)謙以逼成其計(jì)，故雖小國之乞大國，大國之乞小國，亦皆從不與謀之例。臧宣叔、郤锜乞師是也。”然則與謀者，彼此合計(jì)，同謀共行。乞師者，取彼之力，我獨(dú)用之，故不從與謀之例?！豆騻鳌吩唬骸捌蛘吆?？卑辭也。曷為內(nèi)外同辭？重師也。曷為重師？師出不正反，戰(zhàn)不正勝?！薄豆攘骸芬嗤湟猓詾楸?，兇器；戰(zhàn)，危事，用師必有死傷，不可必全得歸。本不可謂之假借，故皆以乞?yàn)槊?br>
　　秋，楚人滅夔，以夔子歸。夔，楚同姓國，今建平秭歸縣。夔有不祀之罪，故不譏楚滅同姓?！鹳纾簖敺?。秭音姊。
　　冬，楚人伐宋，圍緡。公以楚師伐齊，取谷。傳例曰：“師能左右之曰以。”○緡，亡巾反?！鸸磷苑R。無傳。
　　【傳】二十六年，春，王正月，公會莒茲莒公、（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