禮記正義 卷五十六 問喪第三十五

　　陸曰：“鄭云：‘《問喪》者，善其問以知居喪之禮所由也?！?br>　　[疏]正義曰：案鄭《目錄》云：“名曰《問喪》者，以其記善問居喪之禮所由也。此於《別錄》屬《喪服》也。

　　親始死，雞斯，徒跣，扱上衽，交手哭。惻怛之心，痛疾之意，傷腎、乾肝、焦肺，水漿不入口，三日不舉火，故鄰里為之糜粥以飲食之。親，父母也。“雞斯”，當(dāng)為“笄纚”，聲之誤也。親始死去冠，二日乃去笄纚，括發(fā)也。今時始喪者邪巾貊頭，笄纚之存象也。徒，猶空也。上衽，深衣之裳前。五藏者，腎在下，肝在中，肺在上，舉三者之焦傷，而心脾在其中矣。五家為鄰，五鄰為里。○“雞斯”，依注為“笄纚”，笄音古兮反；纚，色買反，徐所綺反。跣，悉典反。扱，初洽反。衽，而鴆反，又而甚反，注同。怛，都達反。腎，巿軫反。乾肝并音干。肺，芳廢反。漿，本亦作漿，子羊反。{麻食}，武皮反，本亦作糜，同。粥，之六反，《字林》與六反，云：“淖糜也?！憋嬕羰a。食音嗣。去冠，起呂反。耶，似嗟反，亦作邪。袹，亡瞎反，本或作貊。藏，才浪反。脾，婢支反。夫悲哀在中，故形變於外也。痛疾在心，故口不甘味，身不安美也。言人情之中外相應(yīng)。○夫音扶。應(yīng)，應(yīng)對之應(yīng)。三日而斂，在床曰尸，在棺曰柩。動尸舉柩，哭踴無數(shù)。惻怛之心，痛疾之意，悲哀志懣氣盛，故袒而踴之，所以動體、安心、下氣也。婦人不宜袒，故發(fā)胸、擊心、爵踴，殷殷田田，如壞墻然，悲哀痛疾之至也。故曰：“辟踴哭泣，哀以送之，送形而往，迎精而反”也?！肮侍欢x之”，言圣人制法，故使之然也。爵踴，足不絕地。辟，拊心也?！鞍б运椭?，謂葬時也。迎其精神而反，謂反哭及日中而虞也?！饠?，力艷反，下同。柩，其又反。懣，亡本反，又音滿，范音悶，下同。殷殷并音隱。壞音怪，《字林》作襄攵，音同。辟，婢尺反，徐扶亦反，注及下皆同。拊，芳甫反。其往送也，望望然，汲汲然，如有追而弗及也。其反哭也，皇皇然，若有求而弗得也。故其往送也如慕，其反也如疑。望望，瞻望之貌也。慕者，以其親之在前。疑者，不知神之來否?！鸺骋艏?。求而無所得之也，入門而弗見也，上堂又弗見也，入室又弗見也。亡矣喪矣，不可復(fù)見已矣！故哭泣辟踴，盡哀而止矣。說“反哭”之義也?！鹕?，時掌反。復(fù)，扶又反，下“復(fù)反”、“復(fù)生”皆同。心悵焉愴焉，惚焉愾焉，心絕志悲而已矣。祭之宗廟，以鬼饗之，徼幸復(fù)反也。說“虞”之義?！饜?，敕亮反。愴，初亮反。惚音忽。愾，徐音慨，苦代反。徼，古堯反。成壙而歸，不敢入處室，居於倚廬，哀親之在外也。寢苫枕塊，哀親之在土也。言親在外在土，孝子不忍反室自安也。入處室，或為“入宮”?！饓浚呕畏?。倚，於綺反。苫，始占反，草也。枕，之蔭反。塊，苦對反，又苦怪反，土也。故哭泣無時，服勤三年，思慕之心，孝子之志也，人情之實也。勤，謂憂勞。或問曰：“死三日而后斂者，何也？”怪其遲也。曰：“孝子親死，悲哀志懣，故匍匐而哭之，若將復(fù)生然，安可得奪而斂之也？故曰：三日而后斂者，以俟其生也。三日而不生，亦不生矣。孝子之心，亦益衰矣。家室之計，衣服之具，亦可以成矣。親戚之遠者，亦可以至矣。是故圣人為之?dāng)鄾Q，以三日為之禮制也?！辟橘?，猶顛蹶，或作“扶服”。○匍音蒲，又音扶。匐，蒲北反，又音服。衰，色追反。為，于偽反，下注“相為”、“為褻”同。斷決，丁段反，下古穴反。猶傎，丁年反。蹶，求月反，又音九月反。或問曰：“冠者不肉袒，何也？”怪衣冠本之相為也?！鸸谝艄?。曰：“冠至尊也，不居肉袒之體也，故為之免以代之也。言身無飾者不敢冠，冠為褻尊服，肉袒則著免。免狀如冠，而廣一寸。○免音問，注及下皆同。褻，息列反。著，張慮反，又張略反。廣，古曠反。然則禿者不免，亻區(qū)者不袒，跛者不踴，非不悲也，身有錮疾，不可以備禮也，故曰‘喪禮唯哀為主’矣。女子哭泣悲哀，擊胸傷心，男子哭泣悲哀，稽顙觸地?zé)o容，哀之至也?！睂③x先袒，將袒先免，此三疾俱不踴、不袒、不免，顧其所以否者，各為一耳。擊胸傷心，稽顙觸地，不踴者若此而可?；蛟弧澳信捋x”。○禿，吐祿反，無發(fā)也。亻區(qū)，於縷反，一音紆矩反，背曲也。跛，補禍反，又彼我反，足廢也。錮音故?；魡ⅲ⑼?。顙，桑朗反，下注同?；騿栐唬骸懊庹咭院螢橐?？”怪本所為施也。○何為，于偽反，盡篇末文注皆同。曰：“不冠者之所服也?！抖Y》曰：‘童子不緦，唯當(dāng)室緦?！屨咂涿庖?，當(dāng)室則免而杖矣。”“不冠者”，猶未冠也。當(dāng)室，謂無父兄而主家者也。童子不杖，不杖者不免，當(dāng)室則杖而免。免冠之細，別以次成人也。“緦者其免也”，言免乃有緦服也?！鹁屢羲?。冠之，古亂反?；騿栐唬骸罢日吆我玻俊惫制淞x各異。曰：“竹、桐一也。故為父苴杖，苴杖，竹也。為母削杖，削杖，桐也。”言所以杖者義一也，顧所用異耳?！疖冢哜欧?。削，悉若反?；騿栐唬骸罢日咭院螢橐玻俊惫炙鶠槭?。曰：“孝子喪親，哭泣無數(shù)，服勤三年，身病體羸，以杖扶病也。言得杖乃能起也。數(shù)，或為“時”?！鹳?，力垂反，劣也，疲也。則父在不敢杖矣，尊者在故也。堂上不杖，辟尊者之處也。堂上不趨，示不遽也。此孝子之志也，人情之實也，禮義之經(jīng)也。非從天降也，非從地出也，人情而已矣?！备冈诓徽龋^為母喪也。尊者在不杖，辟尊者之處不杖。有事不趨，皆為其感動，使之憂戚也?！鸨僖舯?。處，昌慮反，下同。遽，其慮反。
　　[疏]“親始”至“實也”?！鹫x曰：此一節(jié)明初死三日以來，居喪哭踴，悲哀疾痛之意也。○“雞斯”者，笄，謂骨笄。纚，謂縚發(fā)之繒。言親始死，孝子先去冠，唯留笄纚也?！巴锦小闭?，徒，空也，無屨而空跣也?！稹皰Q上衽”者，上衽，謂深衣前衽，扱之於帶，以號踴履踐為妨，故扱之?！稹敖皇挚蕖闭撸^交手拊心而為哭也。○“傷腎、乾肝、焦肺”者，言肺在上，性近於燥，故云“焦”。肝近肺，故云“乾”。腎近下，故云“傷”。言近下，性多潤而為傷矣。舉此三者，五藏俱傷可知也?！稹安慌e火”者，哀痛之甚，情不在食，故“不舉火”也。言旁親以下，食不可廢，故“鄰里為之糜粥以飲食之”。糜厚而粥薄，薄者以飲之，厚者以食之?！鹱ⅰ坝H父”至“為里”?！鹫x曰：凡云“親”者，包之五服也。以此經(jīng)悲哀之甚，故知“父母也”。云“雞斯當(dāng)為笄纚”者，以經(jīng)“雞斯”二字不當(dāng)始死者之義，聲與“笄纚”相涉，故云“笄纚”也。云“親始死去冠”者，《檀弓》云：“始死，羔裘玄冠者易之。”是“去冠”也。云“二日乃去笄纚”者，以《士喪禮》云“小斂髻發(fā)”，是死二日，故云“乃去笄纚”也。云“上衽，深衣之裳前”者，言既始死，朝服易之，故知著深衣。案《深衣》篇云“續(xù)衽鉤邊”，故知此衽，深衣之衽。案深衣衽當(dāng)旁，此云“深衣之裳前”者，既“扱之”，恐履踐為妨，故解為“裳前”也。其實衽象小要屬裳處皆狹，旁與在前俱得衽名，但所扱之處當(dāng)衽也。案《公羊傳》云，昭公以衽受於齊之唁禮，亦謂裳當(dāng)前者也?！鹱ⅰ熬糅x，足不絕地。辟，拊心也”?！鹫x曰：爵踴，似爵之跳也，其足不離於地也。“殷殷田田，如壞墻然”者，言將欲崩倒也。云“辟，拊心”者，《爾雅·釋訓(xùn)》文?！稹巴弧闭?，瞻望之意也?！稹凹臣橙弧闭?，促急之情也?！稹盎驶嗜弧闭?，意彷徨也?！稹捌渫鸵踩缒健闭?，如孺子啼慕於母也?！稹捌浞匆踩缫伞闭撸恢裰畞矸?，如人之有疑也?！稹巴鲆訂室印闭?，喪亦亡也。重言之者，丁寧之也。若似人之逃，不復(fù)來也。○“故哭泣辟踴，盡哀而止矣”者，以其不可復(fù)見，故反哭之時，“哭泣辟踴”，盡哀而休止也。“心悵焉愴焉”者，此明反哭之后，虞祭之時也?！稹凹乐趶R，以鬼享之”者，謂虞祭於殯宮神之所在，故稱“宗廟”?！耙怨硐碇?，尊而禮之，冀其魂神復(fù)反。也。“成壙而歸”者，此明葬之后，猶居廬枕塊，不敢入於室處也?！稹肮士奁鼰o時”者，此明終喪思慕之心也?！胺凇闭撸苑帒n勞勤苦也?！稹叭饲橹畬嵰病闭撸苑窃p偽假為之事，人情悲慕之實也?！稹盎騿栐唬核廊斩髷空撸我病保擞浾呒僭O(shè)問“三日而后斂”之意也?！叭諗俊闭撸允垦灾?，則大斂也；明大夫以上言之，則小斂也。此經(jīng)凡言“亦”者，“亦”以俟其生。制三日者，俟其生也。若三日不生，於后“亦不生”矣也。非但不生，“孝子之心，亦益衰矣”?！耙路?，亦可以成矣。親戚之遠者，亦可以至矣”?！稹盎騿栐唬汗谡卟蝗馓?，何也”者，此解冠必不袒，袒必不冠之意也，又明孝子身有病，闕其居喪所以禮矣。此冠不居肉袒者，謂心既悲哀，肉袒形褻，故不可褻其尊服而冠也，若有吉事而內(nèi)心肅敬，則雖袒而著冠也，故《郊特牲》云“君袒而割牲”是也?！稹盎騿栐唬好庹咭院螢橐病闭?，此怪成人肉袒之時須著免。今非成人，肉袒亦有著免，故問之云：免者以何所為？○“曰：不冠者之所服也”，此答問之辭也。不冠，謂未冠童子之所服，以未冠，故著免也?！稹岸Y曰：童子不緦”者，此《喪服》正經(jīng)之文，記者引之，故稱“禮曰”?！巴硬痪尅闭撸圆粸樽迦酥尫?。○“唯當(dāng)室緦”者，謂童子無父兄當(dāng)室，主於家事，唯此當(dāng)室之童，乃為族人著緦服?！稹熬屨咂涿庖病闭?，作記者云：所以此童子為族人得著緦者，以其無父兄當(dāng)室之時，即著免也。以其無父兄，而可依理故得為族人著緦服也。○“當(dāng)室則免而杖矣”者，又明童子得免所由。以其孤兒當(dāng)室，則得免而杖，為族人得著緦也。若童子不當(dāng)室，則不得免及杖也。○注云“免冠之細別，以次成人也”?！鹫x曰：解當(dāng)室所著之意也。言免是冠之流例也。童子當(dāng)室，亞次成人，故得著免也。云“緦者其免也”者，疊出經(jīng)文也，言免乃有緦服也。鄭出緦其免之意，言內(nèi)為父母著免，乃有族人緦服。言緦服由於著免，是所以緦者，由有免故也?！稹盎騿栐唬赫日吆我病闭?，此明問居喪有杖，為父母乃異，何意如此，故問之。○“竹、桐一也”，言為父竹，為母桐，孝子之意，其義一也。言孝子奉親用心是一，但取義有異，故竹、桐而殊也。○“故為父苴杖，苴杖，竹也”者，父是尊極，故為之苴杖。言苴惡之物以為杖，自然苴惡之色唯有竹也，故云“苴杖，竹也”?！盀槟赶髡?，削杖，桐也”，言為母屈於父，不同自然苴惡之色也，故用削杖。其杖雖削，情同於父，故云“削杖，桐也”?！巴?，為是同父之義，故不用馀木也?；蚪庠疲褐窆?jié)在外，外，陽之象，故為父矣；桐節(jié)在內(nèi)，內(nèi)，陰之類也，故為母也。○“或問曰：杖者，以何為也”者，此問孝子居喪，何以須杖之意也?！稹案冈诓桓艺纫?，尊者在故也”者，為母親對父之時，不敢據(jù)杖，以尊者在，故不敢也?！稹疤蒙喜徽?，辟尊者之處也”者，所以為母堂上不敢杖者，堂上是父之所在，辟尊者之處，所以為母堂上故不杖也?！疤蒙喜悔?，示不遽也”者，言孝子為母，所以堂上不為喪趨者，示父以間暇不促遽也。若堂上而趨，則感動父情，使父憂戚，故不杖、不趨，冀不悲哀於父也。此孝子之志意，人情之實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