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子道德經(jīng)校釋 第七十八章

　　天下柔弱莫過(guò)于水，而攻堅(jiān)；強(qiáng)莫之能先?！　?yán)可均曰：“天下柔弱莫過(guò)于水”，王弼作“天下莫柔弱于水”。御注、王弼“強(qiáng)”下有“者”字，“先”作“勝”。河上亦有“者”字，作“莫之能勝”，高翿作“莫之能爽”。

　　羅振玉曰：釋文：“河上本作‘天下柔弱莫過(guò)于水’。”御注、敦煌辛本、景福諸本并同。“攻”，敦煌辛本作“功”?！皬?qiáng)者”，景龍本、敦煌辛本均無(wú)“者”字，敦煌庚本此句上有“言水柔弱”四字。又景龍本、敦煌辛本“勝”均作“先”。

　　武內(nèi)義雄曰：敦、遂、景三本“勝”作“先”?！　±畹兰?cè)唬骸疤煜氯崛跄^(guò)于水”，或云“莫柔弱于水”，非也。

　　謙之案：世德堂河上公本作“莫知能勝”，“知”字誤。又“而攻堅(jiān)”句，與四十二章“天下之至柔，馳騁天下之至堅(jiān)”語(yǔ)意正同。堅(jiān)與先協(xié)。水能懷山襄陵，磨鐵銷(xiāo)銅，故曰攻堅(jiān)也。舊說(shuō)“堅(jiān)強(qiáng)”二字連，則無(wú)韻。又“強(qiáng)”下從各本有“者”字?！跋取弊?，嚴(yán)、彭、傅、范同此石。

　　其無(wú)以易之?！　×_振玉曰：敦煌庚本作“無(wú)易之”，景福本作“以其無(wú)能易之”。

　　焦竑曰：“以其無(wú)以易之也”，一無(wú)“以也”。

　　謙之案：嚴(yán)本下有“矣”字，傅、范本下有“也”字。

　　故弱勝?gòu)?qiáng)，柔勝剛，天下莫能知，莫能行。

　　嚴(yán)可均曰：御注、高翿作“故柔勝剛，弱勝?gòu)?qiáng)”，河上、王弼無(wú)“故”字，作“弱之勝?gòu)?qiáng)，柔之勝剛”。“莫能知”，各本“能”作“不”。

　　羅振玉曰：“柔之勝剛”，景福本“勝”作“能”，敦煌庚本與景龍本同，而無(wú)“故”字；御注本、敦煌辛本作“故柔勝剛，弱勝?gòu)?qiáng)”。又“不”均作“能”。

　　謙之案：淮南道應(yīng)訓(xùn)引老子曰：“柔之勝剛也，弱之勝?gòu)?qiáng)也，天下莫不知，而莫之能行?！迸c傅奕本同。唯傅本無(wú)二“也”字。

　　故圣人云：

　　嚴(yán)可均曰：御注作“是以圣人言”，王弼作“是以圣人云”。

　　羅振玉曰：敦煌辛本無(wú)“云”字，御注本“云”作“言”。景龍本作“故圣人云”，景福本、敦煌庚本作“故圣人言云”。

　　謙之案：柰卷、河上作“云”，邢玄、慶陽(yáng)、磻溪、樓正、高、顧、彭、范、趙均作“言”。傅本“人”下有“之言”二字。案作“言”是也?！把浴薄霸啤绷x重，“云”字衍。

　　“受?chē)?guó)之垢，是謂社稷主；受?chē)?guó)不祥，是謂天下王?！?br>
　　嚴(yán)可均曰：“受?chē)?guó)不祥”，河上、高翿“國(guó)”下有“之”字。

　　孫礦考正曰：“受?chē)?guó)不祥”，今本“受?chē)?guó)”下多“之”字?！　熍嘣唬喊富茨系缿?yīng)訓(xùn)引老子“受?chē)?guó)”上均有“能”字，“不祥”上又有“之”字，當(dāng)為古本。

　　謙之案：“垢”有垢污之義。按莊子天下篇引老聃曰：“知其雄，守其雌，為天下溪。知其白，守其辱，為天下谷。人皆取先，己獨(dú)取后。曰受天下之垢?！惫笞ⅲ骸按啤⑷?、后、下之類(lèi)，皆物之所謂垢?！毙迥曜髠鳌安谠弧杉{污，山藪藏疾，瑾瑜匿瑕，國(guó)君含垢，天之道也’”，杜注：“忍垢恥?！鄙w退身處後，推物在先，處◆人之所惡，故幾于道，此“垢”之本義。又“王”字，說(shuō)文：“天下所歸往也。”谷梁莊三傳曰：“其曰王者，民之所歸往也?！庇?xùn)“王”為“往”，人所歸落，此“王”之本義。

　　正言若反。

　　高延第曰：此語(yǔ)并發(fā)明上下篇玄言之旨。凡篇中所謂“曲則全，枉則直，洼則盈，敝則新”，“柔弱勝?gòu)?qiáng)堅(jiān)”，不益生則久生，無(wú)為則有為，不爭(zhēng)莫與爭(zhēng)，“知不言，言不知”，損而益，益而損，言相反而理相成，皆正言也?！　浅卧唬骸罢匀舴础保f本以此為上章末句。今案上章“圣人云”四句作結(jié)，語(yǔ)意已完，不應(yīng)又綴一句于末，他章并無(wú)此格。“絕學(xué)無(wú)憂(yōu)”章、“希言自然”章皆以四字居首，為一章之綱，下乃詳言之，此章亦然。又“反”、“怨”、“善”三字協(xié)韻，故知此一句當(dāng)為起語(yǔ)也?！　≈t之案：吳說(shuō)是也?！罢匀舴础?，碑本、嚴(yán)本均不分章，亦其證。

　　「音韻」此章江氏韻讀：強(qiáng)、剛、行韻（陽(yáng)部），垢、主韻（侯部，主，朱掫反），祥、王韻（陽(yáng)部），言、反韻（元部，反，平聲）。姚文田、鄧廷楨均同，唯未及“言”“反”。高本漢：言、反韻。武內(nèi)義雄：祥、王、反韻，蓋誤。謙之案：“言”“反”屬下章，反、怨、善、江晉三廿一部諧聲表入元部聲，姚文田古音諧入九寒去聲，三字協(xié)韻。又“而攻堅(jiān)”為句，堅(jiān)，先為韻，說(shuō)見(jiàn)前。顧炎武唐韻正卷十四十五厚：“垢”，古音古。老子：“受?chē)?guó)之垢，是為社稷主?！编囃E曰：“主”，古音在侯部，易豐六二、九四與“蔀”、“斗”為韻，詩(shī)行葦與“醹”、“斗”、“◆”，卷阿與“厚”為韻，是其證也。老子“受?chē)?guó)之垢，是謂社稷主”，垢、主為韻。

　　右景龍碑本不分章，六十二字，河上本六十五字，王本六十四字，傅本七十三字，范本七十一字。河上題“任言第七十八”，王本題“七十八章”，范本題“一天下莫柔弱于水章第七十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