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學古籍
  • 西太后艷史演義 第二十七回 以母制子三次訓政 借題翻案會議建儲

    作者: 《西太后艷史演義》李伯通
      那袁世凱受了皇上密詔,一時天良發(fā)現(xiàn),頗欲反背榮祿,脫離后黨的關(guān)系。火車經(jīng)過保定,早有榮祿兩個心腹,迎上前來,說:“袁大人,你忙得很,到了這里,你還不見見老帥,老帥頗惦念著你?!笔绖P被這句話一提,不由正中間一顆心,微微搬家,嘴里忙說:“我正要稟見老帥?!庇谑窍铝嘶疖?,趕至督署。榮祿由內(nèi)出來,第一句便問皇上的計議如何。世凱知瞞不過,忙一齊進了密室,便將早間召見的情節(jié),一五一十說了個大概,隨又在懷里掏出那支小小紅旗,展開一瞧,還夾著一道朱諭,上邊寫明:“此次領(lǐng)兵進京,務(wù)須瞞定榮祿,如榮祿知覺,即先除去此人,然后再圍西苑,至要……。”榮祿瞧過說:“咱這性命,懸于足下之后,你可就此辦了。”世凱連稱不敢不敢,榮祿笑著說:“量你也沒有這膽子,你且把這緊要物事交我,你回你的小站,按兵不動?!笔绖P說:“這事聽憑老帥辦理,但須計劃萬全,第一莫放走康有為?!睒s祿笑說:“咱自有理會?!闭f罷,便送世凱出署,趕忙搭坐夜車,就此進京。不談榮祿進京,單講光緒帝在正大光明殿御朝之后,早有李蓮英密派的心腹太監(jiān),將皇上對于袁世凱一番計劃,飛報到西苑,慈禧一笑說:“這些耗子,竟會如此作怪。”忙傳諭光緒帝,火速進見。其時光緒帝正同康有為,在上書房秘密會議,還有康廣仁、楊深秀、譚嗣同、林旭、楊銳、劉光第,一干人物,一個未走。得了西苑召見皇上消息,大家早捏著一把汗,彼此面面相覷。光緒帝說:“好歹見著面,看有什么話講,你們且退,明日再在此地斟酌辦法?!辈槐砹与S康有為出去,單講光緒帝,招呼寇連材過來,預備軟輦,趕過西苑。好個寇連材,趁勢跪地碰頭說:“奴才瞧著主子厲行新政,日夜焦勞,龍顏消瘦,已達見慈禧。慈禧板黃著面皮說:“我的皇上來了。

      ”皇上只不開口,慈禧冷笑著說:“你那寵臣康有為,現(xiàn)在哪里?他膽子便有多大?他的?;蕰匀槐Wo著你,把我這寡婦要欺蔑到什么地步!我究竟同你算母子,不算母子,你替我直講!”可憐光緒帝只不開口。此時慈禧忽放聲大哭說:“好了好了!蛟龍得志,便不認娘親了!咱好命苦?!边@時光緒帝只得領(lǐng)訓,跪地不起。轉(zhuǎn)是李蓮英從旁插言說:“太后且請息怒,宮禁傳聞,還怕不實在,如果袁世凱真?zhèn)€帶兵前來,顧不得,只好聽憑皇上發(fā)落?!闭f到這里,慈禧便將袖子一拂,退入后宮。光緒帝見慈禧退了,這才由內(nèi)監(jiān)扶起,趕著乘輦回宮,一眼瞧見寇連材,嘆了口氣說:“應(yīng)了你的話了。”一面寫道朱諭,趕著叫康有為火速出京,不必刻延;一面忙找珍妃出來,從長計議。這一夜七顛八倒,坐臥不寧,不在話下。

      單講次日,榮祿已趕到京城,不及轉(zhuǎn)身,徑奔西苑,卻好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、許應(yīng)騤、徐桐、端王、莊王,都已到了。

      照例諸臣入宮,必須由內(nèi)監(jiān)通報,此時榮祿竟等不及,率領(lǐng)諸要人,一起闖入西苑。西苑也有個仁壽殿,同頤和園規(guī)模仿佛,慈禧趕著升殿,一眾要人,跪地哭訴說,要求老佛爺救命。慈禧又是一笑說:“這里內(nèi)禁,何至遇著匪徒?!睒s祿痛哭流涕,便將遇見袁世凱,一層一折,說個淋漓盡致。慈禧說:“這事我已有所聞,但不如你講的親切,你說什么小紅旗子,可曾帶來?”榮祿忙忙在身邊,掏出呈上,慈禧接過一瞧,認得皇上御筆朱書,忙說:“這是真憑實據(jù),不得抵賴了。他既要以子制母,我不能不以母制子,只有剝奪他君權(quán),降封個王位或公位?!毙焱┍阕嗾f:“如此大逆不道,昏憒糊涂,可降封做昏德公?!倍送跤殖脛葸M言說:“他那黨羽盡多,非實行圈禁不可?!贝褥B連點首,忙招呼榮祿:“你可趕快將康有為并一起?;庶h捉住,不容一個走脫?!庇纸卸送踺d漪:“可帶領(lǐng)虎神營,協(xié)同榮祿,嚴密緝捕要緊……?!辈幌f得,兩人便領(lǐng)著懿旨,前去辦理,一面又招呼二三十名得力宮監(jiān),由李蓮英帶著手諭,趕召,光緒帝面見。不到一刻工夫,光緒帝已隨著李蓮英進來,慈禧早嚴聲厲色的當中坐下,光緒帝匍匐在地,上面紅耀耀的早擲下一支小旗,光緒帝不看猶可,一看早是急火攻心,真魂出竅。此旗不是別的,正是昨日親手給與袁世凱,“這袁世凱個賊子!真正誤我,不獨袁世凱誤我,便是康有為薦人不當,也誤我大事!算了!……。我抵備繩捆索綁,受這老魔降伏了!”當下眼睛一閉,牙關(guān)一咬,任憑慈禧潑聲指罵,只做不聽見,不知道的。慈禧怒極,便呼叱幾名內(nèi)監(jiān),先把皇上龍冠去了,龍袍剝了,簡直要學太平天國的楊秀清,假托天父的命令,拖翻洪秀全,責打四十屁股。這個當兒,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等一班全無心肝的,無不洋洋得意,便是徐桐、許應(yīng)騤,雖然讀過幾句書,曉得刑笞不上大夫,何況天子,然而當這太后盛怒之下,也沒有個敢諫一言。照這樣看來,光緒帝是要伏地受笞的了,哪知危急之時,偏偏來個救星。你道這救星是誰,便是那昌壽公主。這公主,何以早不到,遲不到,趕著此會到來?其中也有個原故。因李蓮英奉著慈禧諭旨,兇兇地帶領(lǐng)二三十名內(nèi)監(jiān),闖入內(nèi)宮,珍妃正陪著皇上,經(jīng)過一夜焦愁,想不出個善策,今早見李蓮英狼虎似的跑來,知道不妙,皇上走后,隨即趕派寇連材到恭邸告變。昌壽公主得著消息,不敢怠慢,所以趕著進了西苑。昌壽公主到了,那寇連材回宮,扶著珍妃,也慌慌的過來。此時瞧著光緒帝按翻在地,慈禧仿佛兇虎一般,拍著御案,只喝叫打。昌壽公主見了皇上這種狼狽,早一陣心酸,眼淚奪眶而出,忙搶步上前,哭抱著慈禧說:“娘親息怒,皇上雖系失德,究竟君臨天下,已及十年,還該賞給個面子?!边@時慈禧才有點轉(zhuǎn)動,因?qū)Σ龎蹟?shù)長道短,排揎皇上一大篇,說:“他既不能容我,我更不能容他,我立之,我廢之,除得圈禁,沒有別法!”珍妃聽說要圈禁皇上,忙跪地碰頭說:“要請?zhí)箝_恩,從古至今,沒有皇上做著罪囚的辦法。”那慈禧柳眉一豎,眼睛一楞,罵說:“總是你們這起下賤的胚子,同這不肖一路神氣,你還了得!”忙離開寶座,伸出皓腕,左右開弓,給珍妃兩個嘴巴子,可憐一副粉頰,登時泛起紅潮。昌壽公主又跪地解勸,總是騎虎之勢,無可挽回。

      光緒帝這時才哭著說:“兒臣知罪,從今日起,惟有叩求太后訓政。”于是徐桐、許應(yīng)騤、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、莊王等,也順著皇上這句話,請求慈禧再行垂簾訓政。諸位,要曉得訓政的計劃,是慈禧惟一的主旨,現(xiàn)在機會已到,哪有再作推讓的道理。一會工夫,榮祿同端王,已將事體辦清,回到西苑復命。慈禧見著榮祿,忙問那康有為現(xiàn)在哪里,榮祿說:“姓康的已于昨晚溜走,據(jù)說前往上海,由奴才已派急促嚴追,現(xiàn)在拿到的是康廣仁、楊深秀、譚嗣同、林旭、楊銳、劉光第,一起六人。”慈禧說:“既如此,你即帶去嚴刑鞫問。”一面派端王載漪領(lǐng)著虎神營,將光緒帝押往瀛臺,軟軟拘禁;一面要處死珍妃,仍虧昌壽公主涕泣哀求,得個活命,將她打入冷宮。

      只有太監(jiān)寇連材,平日同李蓮英很為做對,當由李蓮英派幾個內(nèi)監(jiān),要抓去刑訊。好個寇連材嚷說:“主辱臣死,主子固然不是,難道皇太后濁亂宮帷,演出許多穢史,偷婟嫪,養(yǎng)私倮,那還算得一朝國母嗎?”慈禧聽了,只是氣得活抖,寇連材還待再說,早被李蓮英奪過鑾儀衛(wèi)的金爪,兜頭一下,已打得腦漿迸裂。嗚呼!哀哉!寇連材雖然目前丟命,倒做得轟轟烈烈,替主爭光。閑話少表,早由到場的一班王公大臣,議定太后親政日期,并頒布中外的手續(xù),當用光緒帝的名義,發(fā)出一道上諭,諭曰:現(xiàn)在國事艱難,庶務(wù)待理,朕勤勞宵旰,日綜萬機,兢業(yè)之余,時虞藂脞;恭溯同治年間以來,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后,兩次垂簾聽政,辦理朝政,宏濟時艱,無不盡美盡善。因念宗社為重,再三吁懇慈恩訓政,仰蒙俯如所請,此乃天下臣民之福,由今日始,在偏殿辦事;本月初八日,朕率諸王大臣,在勤政殿行禮,一切應(yīng)行禮儀,著各該衙門,敬謹預備。

      這一道上諭一出,京里京外,早忙著太后訓政的典禮。那拉氏舊夢重尋,那光緒帝大權(quán)旁落,一個是失水蛟龍,重張鱗爪,一個是在天鸞鳳,忽殺羽毛。我有一比:比如猴戲,光緒帝是個猴子,慈禧太后是個玩猴子的,一條鐵索,緊拴住那猴頭,要東就東,要西就西。每日臨朝,慈禧居中坐了,光緒帝也在旁設(shè)個坐席,不過一言不發(fā)罷了,退朝時,仍拘入瀛臺。

      這瀛臺在頤和園里面,比如要到瀛臺,必經(jīng)頤和園出入。諸位想想,一座瀛臺,不過是個高級牢獄,你瞧慈禧手段,毒是不毒,辣是不辣!幸虧光緒帝吃過那周道士的藥水,已成天閹,對于皇后妃嬪,不過算做名目上的妻妾,從此隔絕,也無甚關(guān)系;這時寇連材死了,珍妃又幽居別宮,眼見一了百清,沒有話說。單講榮祿將康廣仁等一干國事犯,帶至刑部嚴訊,很得些真憑實據(jù);又在楊銳那邊,抄出許多皇上手札,其中有一小小冊子,專記宮闈穢濁。所載事實,有為我這部小說已經(jīng)采入的,還有未經(jīng)采入的,太監(jiān)崔長禮,劉承恩、安得海、李蓮英,皆有那秘密手術(shù),無庸交代,至于戲子,除金俊生、譚鑫培、余三勝以外,還結(jié)識個汪桂芬、楊月樓。姓汪的頭大,姓楊的面目姣好,格外獻勤。據(jù)說慈禧在五十以外,便抽吸鴉片,這鴉片煙是專為提神,以備云酣雨暢之用。記事中還夾敘榮祿,混濁宮闈,除得那昌壽公主,簡直沒有一個妃嬪宮女,能夠豎得貞節(jié)牌坊。榮祿瞧了一遍,因關(guān)系慈禧的穢史,自家的丑聲,笑了一笑,忙點火燒了。當下訊明的確系康黨,的確系?;蕰雽m奏明,便將六君子一起正法,不在話下。

      這時慈社復行訓政,所有軍機要人,斥退了翁同和,并革去宮傅及大學士官職,發(fā)回原籍,交常熟縣看管;另下一道旨意,升任榮祿做大學士,兼軍機大臣;將那裕祿,補授直隸總督,又以毓賢前在山東辦匪有功升任做山東巡撫;原有巡撫李秉衡,著開缺另用。這一更動不打緊,哪知拳民興起,即根據(jù)于此。為著什么?前回講到剛毅會見李秉衡,提起大刀會的李來中,宗旨在扶清滅洋,他便歡喜不過,當允入了軍機,便來提倡大刀會,重用李來中。這時李來中在山東結(jié)會傳徒,聲名極大,不知如何戕殺了德國教士,德人便嚴重交涉,一定要山東巡撫李秉衡;朝廷沒法,只好另議替人,當由剛毅力薦毓賢,用了個換湯不換藥的方法,以持制外人。從此直督裕祿,魯撫毓賢,便極力提倡大刀會,剛毅又將李來中的姓名,徑達慈禧。

      慈禧因這新學潮流,不但痛惡康黨,而且牽及洋人,常說:“咱們這大清國的江山,就被這東西洋一般鬼子,鬧得六路不安,難得有人扶清滅洋,這是最好不過的。”剛毅得了老佛爺口頭嘉獎,于是同裕祿、毓賢,極力的鼓勵拳民,并美其名為義和團,但山東的義和團,尚在醞釀,那南海的?;庶h,已火焰出頭。

      慈禧訓政的明年,康有為、梁啟超早結(jié)合一起革命大家,轟轟烈烈地在湖南、湖北大做一場。諸位,敘事的必然要有個起落,那康有為得著光緒帝手諭出京,正是榮祿進京的時會,榮祿一面捉拿六君子,一面便派人趕往天津,先后一腳,康有為已搭著海輪去了。其時津漢津浦鐵路,通未接頭,當下趕派個飛鷹快輪,追將前去,哪知到了上海,康有為已同梁啟超,混合一起。啟超說:“此地不可停頓?!边B夜師徒兩個搭著海輪,趕往廣東。來滬捉拿的人撲了個空,只好飛電進京,由政府出了賞格,如有拿獲在逃首犯康有為者,賞銀十萬兩,獲住梁啟超者,賞銀五萬兩,中國照這樣賞格,叫做海捕文書,不值大雅一笑。那康梁到得廣東,早有前起的哥老會、三合會、興中會,一班起事未成的人物,什么孫文呀,畢松琥呀,楊飛鴻呀,陳白呀,師中召呀,都趕著出面歡迎,邀康入黨。畢竟宗旨仍是不合,孫文拿定了種族主義,康梁拿定了政治主義,彼此不能強同。這個當兒,?;蕰膭萘Γ浅E蛎?,你道什么緣故?那光緒帝親政十年,后因重用康梁,毅然決然變法。

      這變法的事體,一班腐敗學究所厭聞,在這維新少年,才灌輸些歐風美雨,躍躍的急于一試,難得個光緒帝在上提倡,總以為中國文明,指日可待。而況康有為稱做南海的圣人,豈有圣人講的話,做的事,那四配十哲,兩無上先賢先儒,不奉做金科玉律的?康有為在京結(jié)合了六君子,以外如宋伯魯?shù)纳矸?,卻不一而足。梁啟超在上海設(shè)著保皇協(xié)會,就有湖南一位志士,名叫唐才常,廣散了許多富有票。這票子是一方白布,上寫會員姓名,加蓋會中印章,質(zhì)言之,叫做票布,文言之,叫做委任狀。如今談到委任狀,是在會會員,大小都有一定名目,一定職務(wù)的,當時職務(wù),總由?;蕰e。有個容閎,就任了外交,有個沈克緘,就任了內(nèi)政,有個狄平,就任了財政。三個人學術(shù)經(jīng)濟,算得數(shù)一數(shù)二,卻受那唐才常的指揮。姓唐的又受康梁指揮,康梁逃到廣東,早派會中得力人員,前來與才常接洽,當下議定辦法,遂以湖南湖北為?;蕰蛔乇P,由才常分地設(shè)官,駐扎漢口的,叫做賓賢公;駐扎襄陽的,叫做廣賢公;駐扎沙市的,叫做制賢公;駐扎荊州的,叫做集賢公;駐扎岳州的,叫做益賢公;駐扎長沙的,叫做招賢公。六公皆會內(nèi)要人,除分散票布外,并運動各地方的軍隊,勾結(jié)各地方的人才,什么李和生呀,馬福益呀,徐寶山呀,每人部下,總有成千上萬的黨羽。那香港的李云彪,楊鴻鈞,又奉著康梁的密札,暗暗夾帶些軍餉子彈過來,這時保皇會的聲勢,非常浩大?! ∮浀眠@個當兒,是光緒二十五年的七月,由唐才常將全部分著三軍,以駐扎湖北的為中軍,駐扎安徽的為前軍,駐扎湖南的為后軍。當日顧祖禹講得是:爭天下必于武漢。因這武昌漢口,據(jù)天下之中腹。記得太平天國的兵,是從廣西殺到湖南,后據(jù)武昌漢口,如是蔓延十數(shù)省,假如在前聽了錢江計劃,在后聽了王畹計劃,哼哼,還未知鹿死誰手。如今唐才常這種布置,他的心理,是要橫截長江的,不過比較洪楊,一是野蠻手段,一是文明辦法。那洪楊根據(jù)金田鵬化山,招兵買馬多年,算是有實在地盤的;這唐才常散給富有票,私結(jié)?;蕰?,所有的兵隊糧餉,不過是秘密運動,要算得因人成事,而況李和生、馬福益、徐寶山,總算是些滑頭碼子,盡管接收姓唐的富有票,盡管暗中承認助力,一到風聲不對,總會臨時變卦的。事在人為,一張紙包不住火,先是由湖北新堤安徽大通起兵,卻被兩處官兵,先后撲滅,因此武漢的防范,格外吃緊。兩湖總督是個張之洞,湖南巡撫是個俞廉三,兩位先生,雖系科甲出身,倒還沉著任事,到處密派偵探。這張之洞標下,雖有位總兵,叫做張標。這張標人稱他做丫姑爺,為著什么?因為張之洞瞧他干辦有才,將個上房丫頭,嫁給他為妻,那丫頭生得很有幾分姿色,張標得了這個活寶,如何不急圖報效,肝腦涂地?在這唐才常肇事的當兒,姓張的早日夜提防,偏偏的破獲一處機關(guān),這機關(guān)就在漢口。原駐漢口的,便是賓賢公,唐才常方躲在里面,部署一切,約定各路于七月二十九日,同日起事,超前兩日。張標部下有個得力偵探,名叫吳新,在個鐵匠鋪里,瞧出些破綻,當找出一個伙計,秘密盤問,居然得些蹤跡,更不怠慢,隨即密告漢口營防。這營長萬士潰,也是張標得用的人員,隨時帶領(lǐng)兵隊前往,封門撲捉,一個不曾脫逃,當搜出許多票布密函,軍械子彈。不消說得,一共有二十多人,通同背縛過江,押至督署??偠綇堉措S即坐堂嚴訊,好個唐才常,當面要了一張白紙,提起筆來,風馳雨驟地寫了一大篇供招,自認?;庶h的首領(lǐng)不諱。之洞瞧了一瞧,笑著說:“稱得起個英雄,算得起個好漢!你知太后垂簾訓政,出于皇上的自愿,照你們這種辦法,明為?;?,實則陷皇上于不孝,置皇上于死地了。”才常頓時把眉毛一豎,眼睛一翻,說:“你好糊涂!

      那老婆子抱著金輪則天主義,不至潛移大寶不止,虧你赧顏,承順牝朝,做裙帶子的官,吃裙帶子的飯。算了!你不必同我講了,我們這起革命,一次不成,還有二次,二次不成,還有三次,四次,五次,十次,數(shù)十次,卻不把政府推翻,算不得個結(jié)局?!敝床缓迷賳?,已經(jīng)得了口供,權(quán)且將一干人犯,釘鐐收禁,同時湖南巡撫俞廉三,又在瀏陽捉獲才常的胞弟唐才中,算是?;庶h一番掀天揭地的舉動,不上多日,已是烏燈息火。接著朝旨到了,可憐唐才常、才中弟兄,及一班志士,已梟首正法,張之洞、俞廉三均傳旨嘉獎,不在話下?! 沃v慈禧由上年訓政以來,將光緒帝百日內(nèi)變法詔旨,一概打消,只要朝臣提著個新字,便指是康黨,說系?;蕰闹?。什么御史宋伯魯,不因為查無同謀實據(jù),早已丟去腦袋;王照是革職永不敘用;那阻撓新法的許應(yīng)騤、文悌,自然是不次超遷。這時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,及端王載漪、莊王載勛、禮王世鐸,一個個當時當?shù)?,拿出些頑固手段,守舊的辦法。

      卻好李鴻章已出使各國歸來,因慈禧厭惡新政,不提外國致富致強的政策,單就那民主共和的辦法,確非中國所宜用,我中國詩禮之邦,文物之藪,文功武烈,自系特過外洋,如今是要保存國粹,固結(jié)人心,那些新政皮毛,盡可抹煞。慈禧點首稱是。當因?;庶h聲勢浩大,恰恰唐才常又在湖南北掀天揭地,大鬧起來,雖說一時平靜,然而康有為、梁啟超尚在廣東,那兩廣總督,非得個威望重臣,前去坐鎮(zhèn)不可,想來想去,只有派李鴻章趕去接任。

      不提姓李的前赴廣東,講這慈禧因?;庶h鬧得利害,暗想:“康梁不除,終究是個大患。但康梁又借著保皇為名,這皇上終是個禍胎,如今要去這禍胎,是必由廢立著手,但公然廢立,這題目又不正當。記得光緒初年,有一位侍御吳可讀,因為力爭皇嗣,白白的送掉一條性命,我今且把吳可讀的遺折,做個翻案?!蹦枚ㄖ鲝?,次日便召集王公大臣,在寧壽宮會議。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聽講是廢立問題,無不迎合慈禧的意旨,說這種問題,斷自慈衷,太后瞧準哪個,便立哪個。慈禧故意的發(fā)問:“現(xiàn)在咱們近支,莫過恭王、醇王,那醇王的兒子載灃,尚未婚娶,恭王的孫子溥攜如何?”剛毅首先搖頭說:“不行,他那叔子載澍,也是維新黨,父親載潤,早經(jīng)過世,本意廢昏立明,于事實求個妥善,這事如何能行?!痹瓉磔d澍同光緒帝感情很好,在那厲行新政期間,載澍很出些風頭,此時已革去世襲,圈禁在家。慈禧明知恭王一支,無可選擇,不過要做文字的波折,當下笑了一笑,便將眼睛瞧著端王載漪。這時承恩公桂祥會意,當說:“瞧那載漪的兒子溥攜,倒很老實的?!薄 ≈T位,這桂祥久不出臺,還是在第一二回書上,敘著他些言談舉動。我知讀我小說的,早已忘卻其人,但他一生享受些庸福,也無事實可紀,中日之戰(zhàn),算在奉天觀場,在下一支筆,也敘不到他。如今因廢立問題,他是一位國舅,又兼著國丈,年紀將近七十,不得不請他出來。如今桂祥提出溥攜,一班王公大臣,無不一致贊成。慈禧笑說:“既是諸人同意,就權(quán)以溥攜做大阿哥?!倍送趼犃?,趕除去帽子,碰頭謝恩。慈禧問說:“那溥攜今年多大了?”端王奏說:“一十四歲。”慈禧說:“論十四歲的孩子,非用心讀書不可。”當下便派大學士徐桐做阿哥的師傅,議定退朝。這時端王載漪,心花怒發(fā),早踅過剛毅、裕祿、懷塔布三人上前,替他道賀,載漪便邀至端邸說:“事雖如此,咱們還要放緊一著,能趕著明年讓溥攜登了大寶,咱們好實行那扶清滅洋的主張。”三人忙滿拍胸脯說:“這事都在咱們?!闭f到這里,那簇簇新鮮的大阿哥,溥攜,早跳跑過來,身段長得粗肥,面目帶些兇暴,穿一件織金黑袍,套上個大紅馬褂子,嘴里說:“咱們做了皇帝,一定要殺盡洋鬼子,替爸爸爭氣。”載漪只是嘻嘻地笑,剛毅、裕祿、懷搭布齊說:“著哇!”當下無話,隔了幾日,三個人便在慈禧跟前,竭力運動,慈禧也就拿定主意,除面諭在京臣工外,又分電各省督撫,定于明年改元,冊立大阿哥即皇帝位,未知后話,且聽下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