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學古籍
  • 西太后艷史演義 第十七回 一誤再誤金輪則天 前身后身臥龍諸葛

    作者: 《西太后艷史演義》李伯通
      卻說慈禧從同治帝梅毒發(fā)生,訓過孝哲皇后,早已盤算生張,后來聽講媳婦有孕,倘然生下個男孩,很礙進行,心中大不自在。轉(zhuǎn)是李蓮英解說:“這楊梅結(jié)毒,即便生男,也不會長大的,何況是男是女,還不可知。我個意思,是要日日派人密探皇上的動靜?,F(xiàn)在,軍機李鴻藻,很為走紅,我們要拉攏他過來才是?!贝褥B說:“不錯……?!彼酝蔚墼趦?nèi)宮召見鴻藻一次,這里慈禧也招呼他過來一次,慈禧用點甜蜜手段,姓李的仿佛吃了迷魂藥,早是千依百順。在同治帝天花傳染當兒,慈禧又攬過朝政,手諭“軍機李鴻藻老成練達,事無大小,著其代拆代行”,這樣收拾人心,姓李的哪得不肝腦涂地?可憐同治帝病害昏了,身子睡在鼓里,還把個李師傅當做心腹,還將這皇儲大計,秘密地同他商議。若論良心問題,李鴻藻也有點凄惶難受,及至出宮門,一顆心便就活動了。在這沉吟利害的當兒,不料有人在他肩頭一拍,掉頭一望,原來不是別人,正是慈禧的心腹崔長禮。

      不消說得,這崔長禮自然是個秘密偵探了。鴻藻這時兩腳滑滑的,仿佛踏了香油,不由隨著崔長禮來見慈禧。那慈禧迎著笑說:“今日皇上召你進宮,又有什么緊要話說?”李鴻藻知瞞不過,只得把同治帝親筆手諭,雙手呈上。慈禧接過一瞧,冷冷笑了兩聲說:“現(xiàn)在皇上病體如何?”鴻藻對說:“怕的是不行了?!贝褥c一點頭,登時把一紙上諭,撕得嗤嗤的做幾個仄條兒,忙轉(zhuǎn)頭叫崔長札來:“你趕快叫榮祿進宮,我同他有緊急話講?!?br>
      不消片刻,榮祿早趕著到來。慈禧說:“現(xiàn)在駐京兵馬,共有多少?”榮祿說:“不滿五千?!贝褥f:“你替我分別指派,嚴守各城。”榮祿答應幾聲是,趕忙出去布置。慈禧又對鴻藻,說:“你今算是軍機首領(lǐng),這回事要你幫我重忙?!薄 ▲櫾逭f:“太后有甚吩咐,有甚辦法,老臣沒有不遵。”慈禧說:“這件事只須如此……?!兵櫾逶缡沁鲞龅卮饝?。

      慈禧指撥已定,卻好恭親王的女兒昌壽公主過來談話。諸位,這昌壽公主,既是恭親王的女兒,何以同慈禧聯(lián)絡?要曉得當時東西兩宮,因著膝下承歡乏人,都選擇宗室或外戚的公主郡主格格,以為養(yǎng)女。東宮慈安最喜愛的,是自家的侄女七格格;西宮慈禧最喜愛的,是恭王長女昌壽公主。這昌壽公主,原嫁的額駙因劬學早死,做了孀居,性情敏慧,而又讀書知禮,平日,慈禧同她談論些經(jīng)史及朝廷的掌故,這公主都能對答如流。論慈禧為人,雖說是奸刁巨滑,然而心底里能別白涇謂,對于恭王,非不知其公忠愛國,不過是政見不投;對于昌壽公主,則又一意憐才,不時招呼過來談談正經(jīng)。當時慈禧在宮里有兩種樂意:一種是愛同李蓮英講那趣話,瞎三話四,借此沁脾;一種是同昌壽公主引經(jīng)據(jù)典,講些正經(jīng),這叫做莊諧并用。

      這時昌壽公主到來,卻受著他父親恭王秘意,一來窺伺慈禧動靜,二來因皇上神情不妙,臨時恐有變故,也好叫公主維持其間。慈禧是個明白透漏的人,這來意豈有不知?略談幾句,便起身說:“咱們何不前去瞧瞧皇上?”公主連聲答應幾個:“是!是!是!”遂跟隨慈禧,趕到皇上寢宮。哪知才進宮門,里面已是鴉飛鵲亂,一片哭聲,原來同治帝同孝哲后,因著李鴻藻走后,眼巴巴等著回復,久久不得音耗,知道有變,皇上是體弱氣虛,陰陽不接,這一急躁,說變就變,孝哲后正在七橫八豎,猛聽皇上一聲“啊??!”接著氣急痰喘,神智昏迷,再叫不應,忙喚兩個宮監(jiān)分頭去請慈安及慧妃懿妃,獨不給信西宮。一會工夫,東太后和兩個妃子趕來,皇強睜龍目,欲哭無淚,慈安早抽抽噎噎的放起悲聲,她老人家一哭動頭,那孝哲后和慧妃懿妃,更忍不住,這一陣號啕,真是哀遏行云,痛裂金石。這里驚天動地,恰恰昌壽公主,已扶著慈禧過來?! ≌撃缸犹煨?,自然別的話不講,先須痛哭一場,哪知老婆子胸有成竹,先將孝哲后扯拉過來,說:“現(xiàn)在主子,已經(jīng)這樣,你卻有什么主張?”孝哲后哭著說:“我不過一死?!贝褥吆叩睦湫陕?,說:“你的主張,我也知道?,F(xiàn)在天都黑了!皇上沒死,你已瞧我不起,皇上一死,你還了得嗎?”孝哲后知道所謀敗露,就借李鴻藻身上,痛切發(fā)揮說:“這姓李的要算是衣冠禽獸!忘八無恥!皇上待他恩典不薄,把他當做先生,還要門生媳婦見禮,他不該離了皇上,便另換著一副心肝。這老奸巨滑,怕不大清國的江山,給他送掉嗎?”慈禧又狠狠冷笑說:“你罵姓李的給我聽,我且不管,我要問你,你在這里算個什么?”孝哲后也不顧得頂撞,忙說:“我是皇上冊立的皇后,坐的輦子由中門走進,卻不似人家走著旁門名色不正。”原來國家體制,冊立皇后,是由正門而進,其余妃嬪,總走的旁門。這句話,分明戳著慈禧的心眼,慈禧一聽,不由得怒從心起,惡向膽生,說時遲,那時快,伸手過去就是辟撲辟撲,給孝哲后兩個嘴掌子。昌壽公主趕過來拉扯,可憐孝哲后的梨花淚面,登時已起了紅潮,慈禧嘴里還連連嚷著潑婦……。孝哲后正欲拼命,早是慈安哭說:“不用鬧了!皇上已是咽氣了?!贝褥@才過來,貓兒哭老鼠,放些悲聲。

      那孝哲后本蓄意殉夫,一時不及轉(zhuǎn)身,認準個柱子,便一頭撞去。好個昌壽公主,眼尖手快,瞧著孝哲后身子一彎,頭頂一低,攔腰一把抱住,先是公主跌坐下去,孝哲后也就跌坐在公主身上。喘息略定,昌壽公主便叫聲:“我的后母,我的嫂嫂,你千萬不要如此!你是個雙身人,將來生下阿哥,要算皇上的嫡脈。你這些苦楚,我回去告給我爹聽,請他老人家拿出主張,總叫你不受凌辱?!毙⒄芎舐犃诉@句暖人心的話,忙抽了一口氣說:“我的死活,總看皇叔的做手如何,一切哀懇我姐姐。”說罷,站起身來,昌壽公主也扶著柱子起立,踅過御床,皇上是一靈不昧,早已龍御上賓。此時恭親王奕訢,醇親王奕譞,禮親王世鐸、軍機大臣李鴻藻、翁同和,早已聞信入宮。諸位,別個皇上臨終,總有一番遺囑,兩三個顧命大臣,獨有同治帝賓天的時候,宮里鬧得鴉飛鵲亂,幾個旗婆子,哭得煙霧交加。若論顧命大臣,那就要算李鴻藻了,無如這個李鴻藻,利祿熏心,畏首畏尾,皇上懇托他的事,他總不能辦到,不但不能辦到,還要在慈禧那邊獻勤。這種取巧法門,我這部小說中,卻先后兩見,這次李鴻藻辜負同治帝,后來袁世凱辜負光緒帝,蕭規(guī)曹隨,無獨有偶,豈不是個天造地設(shè)嗎?

      閑話少絮。慈禧見著一班親王大臣哭臨,忙擠出一副急淚,大放悲聲說:“宗社不靈,皇家薄福,皇上正在英年,又遭此大變,今日倉猝之中,不能定議,且時候不早,諸事紛亂,明早一準在養(yǎng)心殿,是在朝滿漢人員,文武百官都要齊集,一個不能躲開?!惫вH王奕訢等連連答應幾聲是是。好個昌壽公主就借著大行喪事,同父親接談接談,暗暗說些緊要,恭親王只是點首。一會工夫,親王大臣退了,慈安、慈禧各自回宮,這里孝哲后同慧妃懿妃伴靈,并留著昌壽公主,無庸交代。

      到了次日黎明,那養(yǎng)心殿上,已黑壓壓地聚集多人,什么親王、郡王、貝勒、貝子、八分公,同那軍機大臣,六部九卿,翰詹科道,無不寧心靜氣,鵠候議事。不多一刻,慈安慈禧已是駕到,大家行過常禮,兩宮并坐。慈安心下盤算,方欲提出恭親王的兒子載澍。諸位,我要趁此交代一句,恭親王原有三個貝勒,長載潤,次載澍,又次載瀓。那載瀓因同同治帝冶游,好穿繡花黑衣,被恭親王責打,用鐵鏈子鎖了,后來也是楊梅結(jié)毒,陡發(fā)天花送命。載潤比同治帝大一歲。載澍比同治帝小一歲,慈安擬立載澍,倒是體貼兒媳的意思,不料這句話才到,嘴邊,慈禧忙用話割斷,高聲發(fā)言說:“現(xiàn)在皇后雖屬懷孕,未知何日誕生,今日召集計議,就是目前儲嗣問題?!惫вH王第一個領(lǐng)班,他的位望極高,分際極密,昨晚聽他格格昌壽公主說話,因這慈禧欺負后太甚,不由得忿火中燒,當即放響聲音說:“大行皇上,是個中興令主,皇后又極其賢明,今日皇后沒有懷胎,自然是別謀儲位,聞說皇后有孕,行將足月,咱們且秘不發(fā)喪,一俟皇后坐蓐臨盆,如果生下皇子,理應嫡派嫡支,承嗣大統(tǒng),萬一生女,再議旁支入繼不遲。”這一句話還未講完,大家憑著良心,無不極口稱是。此時慈禧后不慌不忙,抬起玉手一搖說:“恭王所議,未當無理,大行皇上是我所生,我豈不愿嫡派嫡支,承嗣大統(tǒng)?但左宗棠剿回未平,云貴一帶,又有回匪杜文秀、馬連升等,聚眾起事。諸位都是有經(jīng)驗的,如說朝廷秘不發(fā)喪,一張紙,怎么能包得住火?且皇后生產(chǎn),未知何日,生男生女,更不可預定。以我看來,此議斷不能行?!避姍C大臣李鴻藻,當下順著慈禧意旨,忙說:“這虛浮不實的事,瞞得過一時,卻瞞不過久遠,還是趕定儲位的好?!贝劝策@時卻不能忍耐,唧唧噥噥地說:“據(jù)我的意思,恭王公忠為國,輩分最親,功勞較大,以嫡派近支而論,莫如立他兒子載澍?!边@一句未及講完,恭親王早跪地碰頭,連稱不敢……。諸位,這慈安如拿定主張,講出一個應該承繼的道理,不怕慈禧再奸再猾,這件議案,倒未易打消,無如慈安短于口才,拙于強辯。恭王只是碰著響頭,慈安只是頓口無語,慈禧登時把手一搖說:“這事不可勉強,恭王既不愿意,還得另提?!闭f著把一雙眼睛,瞧著載淇。慈安又趁勢發(fā)言說:“載淇的兒子溥倫,我看也很好的,依著承襲的順序,用溥倫做個大行皇帝嗣子,這倒沒有推敲。”當下載淇聽了,也就跪地碰著響頭,口稱不敢。慈禧這時,拿出她全副精神,看家虎的本領(lǐng),當下把臉色一沉說:“這皇帝的寶位,大清國的江山,不是隨隨便便,當做送禮個盒子托銷的。那溥倫是載淇之子,載淇是出嗣奕譓,算個家嗣,咱們將就點把溥倫入繼大統(tǒng),豈不叫奕譓無后嗎?這事卻不妥當?!惫вH王忙著抗聲說:“以臣看來,卻是妥當之至。古今來以兄傳弟,終屬牽強,以父傳子,方為正當。如說溥倫是已經(jīng)出繼過房,不應入承大統(tǒng),那明英宗不是出繼過房嗎?他如何能入承大統(tǒng)?凡事得個先例,咱們就可仿行?!贝褥还вH王這場搶白,急得渾身發(fā)抖,偏偏的人急智生,暗暗一想:“他既拿史事來扳駁我,我也可拿史事抵制他,那明英宗是有土木之變,被也先擄去嗎?我用這話駁倒他,看他如何對答?!碑斚掳咽忠粨u,忙說:“皇叔且莫提明英宗,咱們今日,要找個順順遂遂的皇帝做個比例,似那身為降虜,失陷外番,那先例是不能采用的。依我意思,醇親王奕譞的兒子載湉,很為合格?!惫вH王聽到這里,早知道慈禧的用意,早知道這出戲,是這老婆子安排得定定的。如果上她的圈套,必然又要垂簾訓政,必然孝哲后是不得出頭,不但孝哲后不得出頭,便是慈安,也很受危險。當下,顧忌不了許多,忙握拳透爪,氣忿忿地說:“現(xiàn)在國家多故,我講秘不發(fā)喪的稿子,既不能用,難道幼主臨朝,母后當國,這也算萬全政策嗎?載湉今年不過五歲,等到歸政,至少十三四歲,莽莽前途,何堪設(shè)想?”慈禧瞧這恭親王怒氣沖天,只是哈哈地冷笑說:“現(xiàn)在大行皇帝死未瞑目,這立儲的事,是要立即解決,你有你的理,我有我的理,你的主張,是要立溥倫,我的主張,是要立載湉,我們何不用個投票的方法?是在這里會議不問滿漢人員,皆有選舉權(quán),那載湉和溥倫,皆有被選權(quán),出于各人心里,我們不去干涉。這個辦法,是否可行呢?”恭親王未及答話,早是軍機大臣李鴻藻說:“這種辦法,至公至允,直截了當?!痹瓉眍A議諸人,早受過姓李的運動,昨日慈禧同鴻藻咬個耳朵,叫他如此……,就是這投票的作用。這時滿漢臣工,早有大多數(shù)的躍躍欲試,一聽著投票選舉,無不極口贊成。慈安不知就里,說聲:“你們便這樣去做,我現(xiàn)在方寸已亂,不知怎樣是好?!边@時恭親王孤掌難鳴,僅有兩三個心腹,順著他的意思,票投了溥倫,其余都受過運動,都一派地傾向慈禧。揭開票子,由李鴻藻唱起名來,左一個載湉,右一個載湉,固然唱的麻煩,那聽的也覺麻煩,恭親王是奧喪不過,慈禧是快活不過。這里載湉當選,慈禧早笑向慈安說:“姐姐,這事是從天理國法人情做起,免不得妹子又要同姐姐操勞了。

      ”慈安說:“愚姐才具短絀,哪能及得妹子,今日這道手諭,就煩妹子動筆?!贝褥煌谱專γM個稿紙,說:“大行皇帝遽爾升遐,未有儲嗣,今由兩宮召集滿漢臣工,僉以醇親王奕譞之子載湉較為親近,兄終弟及,古制可稽,準以載湉入嗣大統(tǒng),暫由兩宮訓政,此諭中外知之?!敝I稿擬就,當由兩宮加蓋印璽,趕傳載湉入宮。此時醇王的妃子那拉氏,得了這美滿消息,自;然感激胞姐,忙抱著載湉送入內(nèi)宮。慈禧親接過來。抱向大行皇帝床前行禮。先下喜詔,后下哀詔,種種手續(xù),都與咸豐帝升遐儀節(jié),無甚分別。諸位讀過我這小說第九回十回,自然明白那宮廷禮節(jié),無用在下絮聒。但是禮節(jié)雖同,情形不同,同一兩宮垂簾,母后訓政,在咸豐帝升遐是會,那是名正言順,義不容辭,今日同治帝升遐,明明有個孝哲后,明明孝哲后還懷著龍?zhí)?,雖說生男生女,不可預定,秘不發(fā)喪,未足為訓,然不為立子,而為立弟,慈禧只顧自家垂簾,施展那金輪則天手段,豈不叫大行皇上絕嗣,置孝哲后于死地嗎?  孝哲后在昨日便要碰柱尋死,卻被昌壽公主拉住,眼巴巴只等恭親王替她仗義直言,此時知道恭王力竭聲嘶,又瞧著慈禧抱了載湉進來,當下拿定主張,便暗暗剪碎些金屑,趁這亂烘烘忙理喪事,可憐她毅然決然,竟吃下許多碎金,不消一半日工夫,腸腹寸裂。等到昌壽公主趕來慰問,已是臥倒龍床,奄奄一息。急給信兩宮,營救無濟,慈安是痛哭號啕,很覺舍不得這愛媳;慈禧竊喜,拔去眼釘,還議論皇后福薄,不能母儀天下,你道是忍心不忍心呀!這里忙辦后事,自然又下一道哀詔,布告中外。

      從此又是兩宮垂簾,改明年為光緒元年。這光緒帝是由慈禧撫育,幼孩家離著生母,日夜悲號,什么叫做皇帝,錦衣玉食,位登大寶,一概是不知道的。慈安遇事推聾裝啞,恭親王因意見不和,也就灰心引退,只有軍機李鴻藻,大權(quán)在握,翁同和孫公毓汶又派做幼帝的師傅。一班外戚,其中最得寵的是個榮祿。這榮祿充任步兵統(tǒng)領(lǐng),很有了年代,不是不忙升遷,因這重要位置,一時沒有替手。榮祿趁這慈禧復行訓政的當兒,便覬覦那北洋大臣位置,無如李鴻章是個重要人物,當這新君即位,如何更動?榮祿不時來私謁慈禧,同那李蓮英更密切要好,哥哥姐姐,徂為親熱,不但宮監(jiān)同他混合一氣,便是慧妃懿妃,及那班宮娥采女,都因榮祿是慈禧的內(nèi)侄,老佛爺?shù)募t人。諸位,這慈禧何以又稱做老佛爺?因為她老人家尊無二上,性又好佛,所以宮禁里替她上了這個徽號。這時宮闈穢濁,更甚從前,這老佛爺是參的野狐禪,念的歡喜佛,加個榮祿不男不女的在內(nèi),更是魚龍混雜,鳩鴆為媒。

      在這光緒一二年間,內(nèi)魔的勢力,已是根深蒂固。若論造孽因,必有孽果,豈不是外界風潮,又要趁勢發(fā)動嗎?偏偏金輪則天皇帝,也會有絕大幸福,什么新疆的回民白彥虎、馬化龍,滇黔的回民杜文秀、馬連升,在這個當兒,都被官兵打敗。

      那在云貴督兵大臣,叫做岑毓英;在新疆督兵大臣便是左宗棠。

      兩處的紅旗報捷,都在這時候到的,可惜在下一支筆,不能雙方并寫。我先要補敘那左宗棠征回事情。記得同治七年,左宗棠同李鴻章合兵剿捻,當時大功告成,朝廷督促宗棠前往陜甘,趁勢剿回??傆嫶蟊f,戰(zhàn)將若干,有前在浙江攻打太平軍立功的,有后在直隸山東平捻得勝的,還有中途來營投效的,什么高連升、周紹濂、魏光燾、劉端冕、黃鼎、雷正綰、陶茂林、李耀南、李輝武,都是一班富有經(jīng)驗、深明戰(zhàn)術(shù)的人才。

      最得用的還有四人,一為劉典,已署任山西巡撫,一為張曜,一為劉松山,一為劉錦棠。這錦棠是松山的侄子,在剿捻的當兒,叔侄兩個戰(zhàn)功,已是不少。張曜更是個能征慣戰(zhàn)的宿將,前征張洛行,后征張總愚,大小數(shù)十百戰(zhàn),積功已至總兵。姓左的有這些雄兵戰(zhàn)將,憑著他一肚子臥龍經(jīng)濟,早已目無全牛,儼然以諸葛孔明自居,用的圖章,或稱老亮,或稱古亮不如今亮。到得陜西,他早規(guī)定了三路進兵的計劃:一是派著劉松山、錦棠叔侄,由綏德取道花馬池,直搗金積堡的老巢,是為北路;—是派著張曜,由秦趨鞏,橫掃鞏昌河狄的回眾,是為南路;一是左公自與劉典督率大兵,盡驅(qū)陜回入甘,是為中路。布置已定,三路遂同時進兵。不怕那些回子,平時借著太平軍、捻軍,壯些聲威,到這個地步,早呼應不靈,節(jié)節(jié)退后。諸位必有一句話要來問我,這回民白彥虎、馬化龍,因著什么,他們要乘亂殺入內(nèi)地?

      那新疆白彥虎,卻是張格爾的遠房外甥。在嘉道年間,兩次征回,第一次是長齡、楊遇春,第二次是那彥成、楊芳,可算由嘉慶七年,直打到道光八年,才把張格爾捉住,解京梟首。

      此回白彥虎替阿舅報仇,趁著內(nèi)地太平軍捻軍大舉,他便聯(lián)絡了甘肅回民馬化龍,那姓馬的又聯(lián)絡陜西回民董福祥,由董福祥又聯(lián)絡太平軍藍大順、藍二順。那大順二順原在賴汶光手下,也吃著回教。其時東捻西捻,從中回回教徒,著實不少,我們中國四萬萬人民,卻有二三成吃著回教,大致以黃河流域為最盛,在園治七年以前,內(nèi)地正在兵連禍結(jié),一班回眾,再囂張不過,再跋扈不過。到得七年以后,從左宗棠剿回,定下這三路夾攻的計策,那回眾勢力范圍,便日漸縮小。但三路進兵,當時也有個層次,我們先敘北路統(tǒng)兵的劉松山,帶著侄兒劉錦棠,一路殺奔花馬池,進攻金積堡。這金積堡是馬化龍的老巢,其地勢險惡,同那太平軍的鵬化山,捻軍的雉水鎮(zhèn),也差仿不多。大兵在堡外攻打,回眾在堡內(nèi)死守。距金積堡五百里,還有一座高家堡,那高家堡又是白彥虎屯扎的要害,一路還有些小堡,那回眾算是節(jié)節(jié)為營,什么軍火糧餉,源源而來,沒有缺乏。劉松山從同治八年,打到同治九年,很打些勝仗,無如這金積堡是銅墻鐵壁,急切攻打不破。

      這日松山挑選了三千個敢死隊,親自出馬,叫侄兒錦棠做個后應,大號一吹,已是如龍似虎地殺將過去,逼近土堡,搶搭云梯。哪知馬化龍早有準備,土堡上架著六尊大炮,又安排些滾木碎石,手腳是齊的,大兵才上云梯,早被那木石打下?! ⑺缮街活櫪振R督戰(zhàn),不提防一座大炮,對準轟來,可憐一位天武神威的督帥,竟被那炮彈打死。俗說,蛇無頭不行,三千個敢死隊,也就落荒退后。劉錦棠趕著領(lǐng)兵到來,知道松山已經(jīng)陣亡,一面忍著痛淚,火速收尸,一面掛起白旗,招呼大眾盡命的哀號。一更已過,到了二更,天色昏黑,忙忙的帶領(lǐng)三千勁旅,抄過堡后,胡哨了一聲,居然蜂擁的沖上土堡。諸位必有一句話要駁詰我,那劉松山驚天動地的,反沒有成功,這劉錦棠冷不提防的,反足濟事?正如兵書上說著,出其不意,攻其無備,錦棠的心里,早料到馬化龍已經(jīng)得了勝利,這時是防備疏虞,所以當下掛起白旗,叫全營的兵士大聲喊哭。這一片哭聲,送給馬化龍個耳朵旁邊,姓馬的好不寬心放膽,回眾們以為除去勁敵,從此可高枕無憂,哪知樂極悲來,禍從天降,馬化龍方同幾個回首,正在禮拜堂里念那古蘭經(jīng),驀地一片殺聲,不知有多少人馬,天崩地坍地早圍攏過來。好個劉錦棠,一攻破這金積堡,便叫人大吹大擂,四面布散火種,滿天的火鴉火鼠,遍地的火龍火馬,砰通辟撲的,又是火槍火炮,把些回眾打得火光亂進,燒得爛額焦頭,自相踐踏,尸骸堆積。馬化龍忿火攻心,跨了一匹火色龍駒,在這火城中東逃西竄,不料碰著劉錦棠這位火德星君,部下提起火亮個燈球,有人放起火槍,迸出火彈,馬化龍惹火燒身,登時躍下火色龍駒,被幾個火夫捆了。這時金積堡所有房屋營盤,都被火星請會,轟轟烈烈的燒個不止,等到火息,已是地坍土平。未知劉錦棠捉去馬化龍,如何泄恨,且閱后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