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樓夢 第四十五回　寄閑情支硎山拾翠　添幽恨虎阜浜傷春

說話挹香見園中春光明媚，萬卉爭妍，忽然想著明日是三月十一，支硎范墳不勝熱鬧，今日初十，何妨先去一游。便從園中走至拜林處，恰巧葉仲英、姚夢仙、吳紫臣俱在，見挹香大喜，接入書房坐定。 挹香謂拜林道：“今日欲邀兄到支硎一游，未識有興否？”拜林道：“正合我意。方才夢仙說及在會幾個同往一游，船己喚定，舟內(nèi)和牌。但我和牌不能及你，正欲命人到來，你今來了，真是適逢其會?！比~仲英道：“時候不早了，快些下船罷?！庇谑俏迦说侵?，柔櫓輕搖，出閶門而去。

吳紫臣道：“如今好和牌了?！鞭谙愕溃骸昂褪裁幢额^？”拜林道：“自然十二倍，八京四夢?！鞭谙愕溃骸昂尾患右槐稊嗫呐雠?，十三倍似乎好玩一些?！眽粝傻溃骸昂谩薄Ｓ谑怯锰斓厝撕团帕宋淮?，拜林拾了天牌，天勿動，紫臣拾了人牌，夢仙拾了地牌，仲英拾了和牌。夢仙與紫臣換了一個坐位。紫臣道：“今天我要輸了，坐在夢仙下家，他是緊長牌的人?！眽粝傻溃骸拔业纳霞乙彩遣簧跏熘O的，藏死斗活，硬碰硬吃，我比你更加不好來?！闭f笑了一回，挹香道：“我來看和牌，替你們派碼子可好？”于是每人四兩碼子，么二行閑，闖不算。紫臣碰了四圈莊，和了兩次，立六直長斷不同。拜林見自己輸了，便向挹香道：“你來代幾圈罷?！庇谑寝谙阕隆?

拜林往船頭上觀看，見一路上桃紅柳綠，春色如畫，往來行舟，麗姝頗盛。正看間，聽見艙內(nèi)葉仲英大笑拍手道：“做了一副大牌了。”拜林望上家一看，卻是一副血九和的七碰頭同，仲英拿了四張夢張，摸了第一張血九碰夢，仲英哈哈大笑道：“算不清了?！鞭谙愕溃骸氨旧砹都禹樉┣f七碰頭同，連子共十四副，血九碰夢作十二副，又三張六夢并作三十二副，作八不過二百五十六副，怎么快活得算都算不清楚？”遂收了籌碼，和好了牌。挹香向仲英道：“你還錯去八倍來，難得莊門八倍不要錢的么，”仲英悔道：“錯把你們了?！北娙她R道：“只好如此。不然我們要攙光了?！闭f著，夢仙說道，“不好，不好，六圈莊和了二次，如何，如何？”挹香笑道：“夢哥哥，你捉惡棍時頗有勇力，為何此刻碰和用不出了？”笑說了一回。 到了吳紫臣做莊，挹香搖了一個七矗，與紫臣換了，便將牌兒豎了十張，卻是三個磕子。挹香道：“怪不得要輸。俗語云，‘三磕勿開招，輸?shù)帽穷^焦?！笨谥姓f著，又將那十張豎起，又是三個磕子，挹香暗暗歡喜。拜林見豎手等四六碰滿，乃是立直長斷七碰斷不同，喜得手舞足蹈，便向上家仲英處一看，乃是一個宕八張，便往下家夢仙處一看，也是宕八張。夢仙道：“林哥哥，你看兩家牌，是不準開口的嚇?！卑萘贮c頭答應(yīng)。兜至對家，看紫臣起了一張四六，心里一跳，又看他東搭西搭，四六卻是死子，便斗了出來。拜林道：“闖禍了?！鞭谙惚銛傁屡频溃骸帮w地立元七碰頭同，長吃子十六副，加京磕兩副，又把夢張看了七副，共二十五副，一作六十四副，共一千六百副一家。紫臣是莊，要輸雙倍?！贝蠹业溃骸拔覀兌鄶v光矣?！鞭谙愕溃骸傲指绺纾缃衲惴幢境鲒A了?！卑萘謿g喜，便將贏的會了船鈔，另外又賞了他一兩，船家歡喜稱謝。

艙中諸人說了一番閑話，舟已抵支硎，夢仙命舟人擺飯。五人飯罷，各自登岸，仲英道：“我等腳都健的，不必坐轎，隨意暢游幾處?！卑萘值溃骸昂??！庇谑侵斓巧?，窮探勝跡，游了一回。見天起陰霧，紫臣道：“不要遇雨，回舟去罷?！彼娜它c頭，下船重新設(shè)席飲酒。

舟抵洞涇，拜林道：“香弟，前面勝塘橋不遠，你可同我去一訪青田，把他前日信中說的《勾股弦籌算捷說》著作去借來一觀?！鞭谙惴Q善，二人即登岸往訪之，問了一個信，始知呂姓館中。至門即命通報，青田聞挹香來，十分歡喜，即忙出接，謙遜了一回。青田引二人至?xí)?，先與拜林通了名姓，始問適從何來。挹香道：“今日游玩支硎，舟中碰了半日和。刻間舟抵洞涇，前日青翁信中所言《勾股捷說》一書，今拜林兄欲思一假，不知肯否？”青田稱好，即檢出付與挹香道：“此是副本，但是算時廉籌要多，不能以九根為限?！卑萘挚戳艘换?，然后藏好。 挹香道：“青翁，匯誠壇斗友何人？”青田道：“一為燕墨綬，善于游戲；一為周子鳴，好飲疏狂：一為易菊卿，善唱大面；一為計寶卿，精繪墨蟹，更有一個守樹生，彈得一手好月琴：共五人。后日清明，我要返舍幾天，十五一期斗會不能到了?！卑萘钟謫枎讜r到館，青田道：“要二十邊矣”。

談講了一回，二人辭別?；卮笤僬P，重新飲酒。

不片時舟掛順帆，城中己到，天色已幕，各人登岸回家，挹香至省親堂，見五美人俱在，便見了父母，告知一切。又道：“明日支硎必盛，爹爹母親可去一游。”鐵山道：“我輩老年人，沒有什么興致的了。明白你同五位媳婦去游罷。吟梅幼小，不可帶去?！睈矍涞鹊溃骸叭绱?，婆婆何不同去，吟梅可交乳母的?！辫F山道：“好雖好，但是我二人近來游興頗少，你們?nèi)ケ懔??！闭f了一回，各自告退。挹香亦歸書室，晚膳后至梅花館安睡。

明日起早，喚了一只畫舫，又去請父母同去。父母仍云不去，又云：“我等老年人宜乎守家?！鞭谙阄ㄎ犆?，便至梅花館催五美人梳妝好了，又命乳嫗領(lǐng)了吟梅，叮囑當心，便一同下船。榜人啟棹，緩緩而行。挹香道：“我們在著船中甚是寂寞。”素玉道：“寂寞便怎樣？”琴音道：“和牌消遣可好？”挹香道：“我昨日代林哥哥碰了幾圈莊，十分討厭，今日再碰，不甚有興。”小素道：“如此何以消遣？”挹香道：“你們和紙牌可會？”琴音、素玉齊道：“會的?！睈矍涞溃骸叭绱四銈?nèi)ズ图埮?，我來與秋蘭妹下棋?！遍_了一回舟，已抵支硎山，挹香即雇了六乘山轎，緩緩行來。先至觀音山，果然勝景不凡，幽閑各具，四面峭石為山，涌泉為池，蒼松翠柏，異草名花，別饒勝境。又至石觀音轉(zhuǎn)上殿許多勝跡，游玩了一番，然后下山，乘轎向天平迸發(fā)。游人見了挹香的六肩轎兒，都蜂擁來觀，有的羨慕。有的稱揚，認識挹香者都說他是個風(fēng)流孝廉公，后面是一妻四妾。

俄而過了童子門，不數(shù)里已至天平。六人出轎，先往范公祠瞻仰了一回。挹香謂愛卿道：“文正公忠義一生，名標千古，先天下這憂而憂，后天下之樂而樂，至今俎豆馨香，猶傳當世?！睈矍潼c頭稱是。小素觀看一回，低低的向挹香道：“文正公之眉為何生得如此？”挹香道：“這名火叉眉，又名三角眉。文正公一生爵鐵，全在此眉?！毙∷攸c頭暗記。游了一回，挹香命侍兒扶了五位美人出祠，至九曲橋，又至二松桿，高義園許多勝跡處摹訪，復(fù)至下白云晤方丈，即在吳中第一泉呂茶小憩。眾人都圍住挹香們六人觀看。挹香道：“你們可要到山上去了，可還走得動否？”愛卿道：“既有此游，宜遍尋勝境，安得不去?！鞭谙愕溃骸叭绱松鹾谩！辈枇T，別了方丈，步行上山，去了一線天，過了山坳，看不盡名花瑤草，怪石奇峰。

走了半晌，山徑模糊，挹香道：“如今不好上去了?！睈矍涞溃骸拔覅s不信?！北悛氉苑鲦径校D(zhuǎn)了幾個灣，峰回路轉(zhuǎn)，有路可通。愛卿便喚道：“素妹妹，你們快些來，有路可行了?！鞭谙懵犃耍赐娜死@徑而行。愛卿笑道：“這里更加幽雅了。”但見懸崖瀉瀑，松老成龍。正行間，忽聞深林中鐘聲隱隱，六人心志俱清。

尋聲而往，未半里，忽見叢林中露出一帶短垣，又行數(shù)步，見上書“白云中院”。挹香道：“中白云了，我們進去接接力?！彼焱胨拢∩硰浗舆M，晤見住持德中，邀入石室獻茶。挹香謂愛卿道：“你好題一首詩了?！睈矍湫Φ溃骸澳闾嫖覍憽！鞭谙泓c頭答應(yīng)。愛卿便吟成一首，將草稿遞與挹香。挹香即掃去綠苔，題于石上，下書“松陵女史鈕愛卿偶題”。其詩曰：

　　偕伴興偏殷，行行到白云。
　　峰高天不讓，地峻路難分。
　　古洞堪藏俗，深山早絕氛。
　　吟哦添逸趣，游覽志紛紛。

挹香寫完，讀了一遍，大為得意。良久下山，挹香道：“無隱庵頗近，可要游玩了？”琴、素二人道：“既來之，則游之。”便又坐轎至無隱，六人暢游一過，始興盡言歸。

轎至船邊，六人始登歸棹。挹香道：“今日如此勝游，不可無詩，待我來首倡何如？”眾美道：“好?！鞭谙惚阋髟疲?

　　慢移游屐訪名山，俗恨閑愁一例刪。
　　愿與野僧為伴侶，幾時跨鶴出塵寰。
　　愛卿道：“好雖好，惜有厭絕紅塵之意?！?

于是也吟云：

　　節(jié)屆清明景色佳，紅羅先繡踏青鞋。
　　蘭橈桂槳輕移去，探盡山巔與水涯。

愛卿吟完，含笑遞與挹香道：“不甚好，不甚好?！鞭谙憬觼硪豢吹溃骸昂煤煤?。秋妹妹，你也來吟一首?！鼻锾m想了一想，也吟云：

　　三春游屐鬧如云，到處奇花馥又芬。
　　啼鳥一聲聽宛轉(zhuǎn)，桃林紅雨落紛紛。

挹香贊道：“按聲合拍，洵是佳章。如今那個來了？”琴音道：“我也有一首不通的在此。”便念云：

　　桃已成陰柳乍勻，春來麗色一番新。
　　昨宵買得游山屐，愿與峰嵐氣味親。

琴音吟完了，挹香便下去捏他蓮瓣，慌得琴音道：“你做什么？”挹香笑說道：“看你這雙纖不盈掬的小足，如何穿那游山之屐?！鼻僖羿偷男α艘宦?，把小足踢了挹香一下道：“還不走開！”愛卿笑道：“不要吵了。如今素玉妹你來罷?！彼赜癖阋髟疲?br>
　　黃鵬頻喚畫橋東，新雨才過淑氣融。
　　柳色橫塘春水綠，杏花村店酒旗紅。
　　隨人戲蝶穿芳徑，抱絮狂蜂逐午風(fēng)。
　　興盡一番游賞后，溪頭歸路問漁翁。 挹香大贊道：“詩中有畫，宛如繪出輞川佳景。前次雁字詩被你占了頭等，如今你做了律詩，只怕又要讓卿居首矣?！闭f著又教小素吟詠。小素搜索了良久吟云：

　　困人天氣惜芳辰，閑約同儔效問津。
　　記得畫橋紅雨下，夕陽蕭鼓最宜人。

小素吟完，挹香又說道：“如此佳景，我當再續(xù)以詩?！庇谑怯诌试疲?

　　晴日輕云景足幽，閑游移屐到山陬。
　　掠風(fēng)雛燕渾無賴，糝徑楊花不自由。
　　贏得杖頭尋舊約，拼將婪尾破新愁。
　　劇憐南浦魂銷處，芳草萋萋碧水流。 不多時舟已進城，轎夫等已在那里伺侯了。五人乘轎而歸，不表。 且說明日乃是清明佳節(jié)，挹香獨自一個人，乘著一匹駿馬，往虎阜而來。是日天氣晴和，游人畢集，往來畫舫，雪聚花濃。挹香一路觀瞻，揚鞭得意，及至回憶前情，又覺又添出許多惆悵。因想道：“昔日兩次鬧紅，何等歡樂，如今在會的人去了一半了?！毕氲酱颂帲壑杏麥I，勉強忍住了。

到著山中，復(fù)至真娘墓上瞻拜了一回，便題詩一律于墓上云：

　　重臨古冢玉驄停，為溯芳名淚暗零。
　　無意竹枝橫個個，有情春草護青青。
　　凄看皎潔亭前月，愁聽叮咚塔上鈴。
　　怪煞往來游屐眾，幾人憑吊落花靈。

題畢下山，吩咐馬夫在半塘伺侯。他獨自一人，喚了一只絕無遮蓋的小舟，命舵工緩緩而行，在畫舫兩旁穿來穿去。也有人見他落拓徘謗的，也有愛他面龐俊秀的，交頭接耳的說著。挹香見了這許多佳麗，心中又寬慰了些，便成集古一絕云：

　　綠綺聲中酒半消，玉人何處教吹簫。
　　畫船轉(zhuǎn)過垂楊外，花不知名分外嬌。

于是一聲Ы乃，復(fù)向前行，見無數(shù)蘭橈桂槳，錯雜其間，真?zhèn)€是如入眾香國里，目不暇接。正看間，那邊一只畫舫喚道：“金挹香，你為什么落拓至此，莫不是要飽餐秀色？”挹香一看，卻是陸麗仙，便笑說道：“思學(xué)漁郎，不知訪得桃源否？”麗仙也笑道：“快到我們船上來罷?！鞭谙愀读藥装馘X與舟人，過麗仙船上，只見里面吳雪琴、方素芝、陸麗春、蔣絳仙、何月娟、何雅仙、袁巧云、謝慧瓊八個美人亦在其內(nèi)。挹香大笑道：“你們都在這里，我若不泛扁舟，豈不負此佳興?！闭f間，又見房艙中三美姍姍而至，挹香細細一看，卻原來是梅愛春、陸綺云、陳秀英，都與挹香相見。麗仙道：“金挹香，你為什么長久不到我家里談?wù)劊俊鞭谙阏_言，忽月娟接口道：“如今愛姐與四位妹妹在家，他那里肯到外邊來談?wù)??！贝蠹倚φf道：“不錯，不錯?！鞭谙愕溃骸胺且?。前兩日因許多俗務(wù)，所以羈住了身子，如今是有暇了?！闭f著只見舟人擺上菜來，十二位美人連挹香十三人，擺了一桌圓臺，團團坐下。

挹香道：“可要想些侑酒雅令？”雪琴道：“這個必須要的。你做令官，我們聽令就是了?！标扄愊杀阏辶艘祸【?，奉與挹香飲盡。挹香想了一想道：“是令先說一燈謎，打四書一句，下用諺語兩句作收，俱要貫串。說錯者罰酒三觥，重說。不說者罰酒五觥。眾姐姐聽著，我先起令了?！北阏f道：“◆梅迨吉望于歸—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。諺語云：兒大須婚，女大須嫁。如今你們都知道了，那位說？”

袁巧云道：“我來說?！北愕溃骸吧喜辉谏希虏辉谙?，左不在左，右不在右—不偏之謂中。諺語云：四面勿著實，記記打來鼓當中?！鞭谙愕溃骸暗挂残缕?。雪琴姐姐，你說一個罷?！毖┣俦阆肓艘幌氲溃骸皸罹愦鬅o醫(yī)治，宰去◆◆始獲安—殺雞?！鞭谙懵犃诵Φ溃骸笆裁粗V語?！毖┣賹⑹峙涟醋。还芪男Αｊ扄惔旱溃骸翱煨┱f出來，為什么只管笑著？”雪琴道：“諺語么，只管羊卵子，不管羊性命?！贝蠹衣犃?，俱拍手大笑。

挹香道：“那位姐姐來了？”麗春道：“我來說個罷?！庇谑潜阏f道：“流水無情—逝者如斯夫。諺語云：急流勇退，油不關(guān)水。 挹香聽了麗春之令，心甚不樂。麗仙猜著挹香心里，便向月娟道：“如今你說了。”月娟想了想，便說道：“不憚七里山塘路，萍水相逢亦是緣—有朋自遠方來。”諺語云：湊巧湊巧?！鞭谙懵犃它c頭道：“倒也即景生情。如今絳仙妹妹你來了?！苯{仙便說道：“思君伉儷閨幃景—宜爾室家。諺語云：福氣大，快樂多?！鞭谙懵犃斯笮Φ溃骸昂煤煤?，真會說令。”于是又叫方素芝、何雅仙說令，二人道：“我們想不出這許多巧語，情愿罰酒?！庇谑歉黠嬑弼?。挹香又催陸綺云說，綺云道：“但是不通不要笑，不要罰酒才好?！睈鄞旱溃骸澳阏f，你說?！本_云便笑說道：“拜倒妝臺聽訓(xùn)責(zé)—是焉得為大丈夫乎。諺語云：“怕老婆，跪踏板?！鞭谙懵犃伺氖址Q妙。于是挨著陳秀英說，秀英道：“我愿罰酒。”便吃了酒。輪著梅愛春說，愛春想了一回道：“坐以待旦—終夜不寢。諺語云：六月里吃生姜—伏辣。”愛春說完，大家都笑道：“愛妹妹倒是一個渴睡漢，這一夜不睡，有什么伏辣？”大家說了又笑。

挹香道：“不要笑了，如今要慧姐姐來了?！被郗傸c頭道：“他憐著我，我愛著他—愛人者，人恒愛之。諺語云：自古英雄惜好漢，從來才子惜佳人?！鞭谙懵牷郗傉f了，不覺又想著他義妹了，嘆道：“慧姐姐，你么此時還在這里與我相敘，那里知月妹妹已乘龍得選，竟作人面桃花了?；貞浳羧粘踔磷o芳樓，一同飲酒舉觴，何等高興，如今細細算來，十二人中已去五人，連月妹妹共是六人。好景難長，美人易別，豈不傷哉！”說罷涔涔下淚?；郗偮犧谙阏f了一番，也覺心中凄切，思念月素，只得婉言勸慰挹香道：“快些收令，莫再悲傷了?！鞭谙惚汩L嘆一聲道：“收令了，大家聽著。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，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，明朝散發(fā)弄扁舟—我將去之。諺語云：一著不到處，滿盤多是空?！闭f罷，大家嗟嘆。

又飲了一回，已是夕陽在山，舟始開回。挹香到半塘，辭了眾美人登岸，乘馬而歸。

不知已后如何，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