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學(xué)古籍
  • 粉妝樓 第三十三回 祁巧云父女安身 柏玉霜主仆受苦

    作者: 《粉妝樓》竹溪山人
    話說祁子富被兩個(gè)解差送進(jìn)野豬林,乘著天晚無人,就將他三人一齊捆倒。這李江拿起水火棍來,要結(jié)果祁子富的性命。祁子富大叫道:“我與你無讎,你為何害我性命?”李江道:“非關(guān)我事。祇因你同侯大爺作了對(duì),他買囑了淮安府,一定要絕了你的性命。早也是死,晚也是死,不如送你歸天,免得受那程途之苦。我想告訴了你,你卻不要怨我。你好好的瞑目受死去罷!”可憐祁巧云捆在旁邊,大哭道:“二位爺爺饒我爹爹性命,奴家情愿替死去罷。”李江道:“休要多說,我還要送你回去過快活日子呢,誰要你替死?!闭f罷,舉起水火棍,提起空中,照定祁子富的天靈蓋,劈頭打來。祇聽得一聲風(fēng)響,那李江連人帶棍反跌倒了,王海同兩個(gè)幫差忙忙近前扶起,說道:“怎生的沒有打著人,自己倒跌倒了?”李江口內(nèi)哼道:“不,不,不好了!我,我這肩窩里受了傷了!”王海大驚,忙在星光之下一看,祇見李江肩窩里中了一枝弩箭,深入三寸,鮮血淋淋,王海大驚,說道:“奇怪,奇怪,這枝箭是從那里來的?”話言未了,猛聽又是一聲風(fēng)響,一枝箭向王海飛來,撲的一聲,正中右肩,那王海大叫一聲,撲通的一交跌在地下。那幫差唬得魂飛魄散,做聲不得。正在驚慌,猛聽得大樹林中一聲呼哨,跳出七八個(gè)大漢,為首一人手提一口明晃晃的刀,射著星光,寒風(fēng)閃閃,趕將來大喝道:“你這一伙倚官詐民的潑賊干得好事,快快都替我留下頭來!”

    那李江、王海是受了傷的,那里跑得動(dòng),況且天又黑,路又生,又怕走了軍犯。四個(gè)人慌做一團(tuán),祇得跪下哀告道:“小的們是解軍犯的苦差,并沒有金銀,求大王爺爺饒命!”那大漢喝道:“誰要你的金銀,祇留下你的驢頭,放你回去!”李江哭道:“大王在上,留下頭來就是死了,怎得回去?可憐小的家里都有老母妻子,靠著小的養(yǎng)活,大王殺了小的,那時(shí)家中的老小活活的就要餓死了。求大王爺爺饒了小的們的命罷!”那大漢呼呼的大笑道:“我把你這一伙害民的潑賊,你既知道顧自己的老母妻子,為何忍心害別人家的父女?”李江、王海聽得話內(nèi)有因,心中想道:“莫不是撞見了祁子富的親眷了?為何他件件曉得?”祇得實(shí)告道:“大王爺爺在上,這事非關(guān)小人們的過失。祇因祁子富同侯大爺結(jié)了讎,他買囑了淮安府,將祁子富屈打成招,問成窩盜罪犯,發(fā)配云南。吩咐小人們?cè)诼飞辖Y(jié)果了他的性命,回去有賞,小人是奉上命差遣,概不由己,求大王爺爺詳察?!蹦谴鬂h聽了,喝罵道:“好端端的百姓,倒誣他是窩盜殃民,侯登和狗知府,你叫他把頭長穩(wěn)了,有一日俺叫他們都象那錦亭衙毛守備一樣兒就是了。你且代我把祁老爹請(qǐng)起來說話?!崩罱娙说o得前來放了祁子富等三人??垂?,你道這好漢是誰?原來是過天星的孫彪。自從大鬧了淮安,救了羅焜上山之后,如今寨中十分興旺,招軍買馬,準(zhǔn)備迎敵官兵,祇因本處馬少,孫彪帶了八個(gè)哆兵、千兩銀子,四路買馬,恰恰的那一天就同祁子富歇在一個(gè)飯店。夜間哭泣之聲,孫彪聽見,次日就訪明白了,又見兩個(gè)解差心懷不善,他就暗暗的一路上跟定,這一日跟到了野豬林,遠(yuǎn)遠(yuǎn)的望見解差要害祁子富,這孫彪是有夜眼的,就放了兩枝箭,射倒了李江、王海。真是祁子富做夢(mèng)也想不到的。

    閑活少敘,且說那李江等放了祁子富等三人,走到星光之下來見孫彪,孫彪叫道:“祁大哥可認(rèn)得我了?”祁子富回往山中報(bào)信,會(huì)過兩次的,仔細(xì)一看:“呀!原來是孫大王,可憐我祁子富自當(dāng)必死,誰知道幸遇英雄相救?!闭f罷,淚如雨下,跪倒塵埃,孫彪扶起,說道:“休要悲傷,且坐下來講話?!碑?dāng)下二人坐在樹下,祁子富問他山上之事,胡奎、羅焜的消息,又問孫彪因何到此。孫彪就將扮商買馬之事,說了一遍;祁子富把他被害的原由,也說了一遍,二人嘆息了一會(huì),又談了半天的心事,祇把李江、王海等唬得目瞪口呆,說道:“不好了,闖到老虎窩里來了,如何是好?倘若他們劫了人去,叫我們?nèi)绾位卦??”不提眾公人在旁邊暗暗的叫苦。且說孫彪欲邀祁子富上山,祁子富再三不肯,祇推女兒上山不便。孫彪見他不肯,說道:“既是如此,俺送你兩程便了?!逼钭痈徽f道:“若得如此,足感盛意?!碑?dāng)下談?wù)f談?wù)f,早已天明了。孫彪見李江、王海站在那里哼哩,說道:“你二人若不回心,我祇須一箭便夠你受了。且看祁大哥面上,過來,俺替你醫(yī)好了罷?!倍舜笙?。孫彪在身邊取出那小神仙張勇合的金瘡藥來,代他二人放在箭口上,隨定了疼。孫彪喝令兩個(gè)幫差,到鎮(zhèn)上雇了三輛車兒,替祁子富寬了刑具,登車上路。孫彪同八個(gè)哆兵前后保著車子,慢慢而行,凡遇鎮(zhèn)市村莊、酒樓飯店,便買酒肉將養(yǎng)祁子富一家三口兒。早晚之間,要行要歇,都聽孫彪吩咐,但有言詞,非打即罵。李江、王海等怎敢違拗,祇得小心一路伏侍。那孫彪護(hù)送了有半個(gè)多月,方到云南地界,離省城祇有兩三天的路了。孫彪向祁子富說道:“此去省城不遠(yuǎn),一路人煙稠集,諒他們?cè)俨桓蚁率?。俺要回山去了?!逼钭痈辉偃Q謝:“回去多多拜上胡奎羅焜二位恩公并眾多好漢,祇好來世報(bào)恩了?!睂O彪道:“休如此說。”又取出一封銀子送與祁子富使用,轉(zhuǎn)身向李江、玉海等說道:“俺記下你幾個(gè)驢頭,你們此去倘若再起反心,俺叫你一家兒都是死?!闭f罷,看看路旁一株大樹,掣出樸刀來,照定那樹一刀分為兩段,撲通一聲響,倒過去了,嚇得解差連連答應(yīng)。孫彪喝道:“倘有差池,以此樹為例?!闭f罷,收了樸刀,作別而去。祁子富見孫彪去了,感嘆不己,一家三口兒一齊掉下淚來,祇等孫彪去遠(yuǎn)了,方纔轉(zhuǎn)身上路。那兩個(gè)解差見祁子富廣識(shí)英雄,不敢怠慢,好好的伏侍他走了兩天。

    到了省城都察院府了,祇見滿街上人馬紛紛,官員濟(jì)濟(jì),都是接新都察院到任的。解差問門上巡捕官說道:“不知新任大人為官如何?是那里人氏?”巡捕問了解差的來歷,看了批文,向解差說道:“好了,你弄到他手里就是造化。這新大人就是你們淮安錦亭衙人氏,前任做過陜西指揮,為官清正,皇上加恩封他三邊總鎮(zhèn),兼管天下軍務(wù)。巡按大老爺姓柏名文連,你們今日來投文,又是為他家之事,豈不是你們?cè)旎】炜斐鋈?,三日后來投文。”解差聽了,出來告訴祁子富道:“你是他家的盜犯,這卻怎了?”正在懮愁,猛聽三聲炮響,大人進(jìn)院了,眾人退出轅門。這柏大老爺行香放告,盤查倉庫,忙了五日,將些民情吏弊掃蕩一清,十分嚴(yán)緊,毫無私情,那些屬下人員,無不畏懼。到了第六日,懸出收文的牌來,早有值日的中軍在轅門上收文,李江、王海捧了淮安府的批文,帶了祁子富一家三口,來到轅門,不一時(shí),柏大人升堂,頭一起就將淮安府的公文呈上,柏大人展開從頭至尾一看,見是家中的盜案,吃了一驚,喝令帶上人犯來。

    不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