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學(xué)古籍
  • 九尾狐 第三十五回  感寒疾請醫(yī)論醫(yī)術(shù)  惑巫言許愿存愿心

    作者: 《九尾狐》夢花館主
    按上兩回書中,所載寶玉赴寧籌款,回申度節(jié)之事。雖看似平淡,絕無驚人出色之處,且以為瑣屑煩絮,敷衍了事而已。然刪去此節(jié),既不見寶玉之才能濟(jì)變,并不見寶玉之識獨(dú)勝人,僅以尋常北里姊妹相頡頏,庸庸碌碌,隨波逐流,何足以當(dāng)“九尾狐”三字之稱?

    若但艷羨其色,則當(dāng)時色之美者,如李巧玲、李三三、陸月舫、陸昭容等,皆足與寶玉相伯仲,何得獨(dú)膺“ 九尾狐” 之名?設(shè)贊美其藝,則藝之佳者,如馬雙珠,以及后起之吳新寶、老林寶珠等,更遠(yuǎn)勝于寶玉。寶玉曲調(diào)不精,愈不得獨(dú)受“ 九尾狐” 之號。今在下偏以“ 九尾狐” 加之,不評其色之拔萃,不論其藝之超群,而單稱其才識,方與凡妓不同。所以上文有此兩回書,以見其才識之迥不猶人。不然,節(jié)帳困難,在他妓處此境地,除向熟識者挪移告貸,或質(zhì)當(dāng)金珠首飾外,更無別法,乃寶玉忽異想天開,一聞他人轉(zhuǎn)述,竟敢乘輪赴寧,拜望素未謀面之富翁,使彼心悅誠服,愿解囊橐,唾手而獲三千金之巨款,優(yōu)游回轉(zhuǎn)春申。試問誰人及得寶玉?雖未免行險僥幸,然非胸有成竹,料事如神,安敢貿(mào)然前往,其濟(jì)變之才如此。寶玉既返滬后,所收節(jié)帳只有十之四五,并不懊惱,且囑咐阿金等向客討帳,切勿用強(qiáng)硬手段,不留余地,致使他日難以見面。要曉得客人欠帳,并非有意,大半出于萬不得已,放他過了節(jié)關(guān),他自然現(xiàn)出良心,親自送來,既不落兇名在外面,而且暗暗叨了實(shí)惠,翻不至客人惱羞成怒,把這篇帳永遠(yuǎn)漂定,不過遲了須些,有什么要緊呢?其勝人之識又如此。由是而論,則“ 九尾狐” 三字,非寶玉不得名副其實(shí),若僅因其善媚而稱之,或以其縱淫而號之,且由其姓胡而擬之,雖未嘗不是,初集亦已論過,然參觀上兩回之事,則又微嫌淺顯矣。

    蓋九尾狐一物,道果極深,變化不測,更勝于《 義妖傳》 之白蛇,一則逢端午而現(xiàn)出原形,一則過中秋而不露窘態(tài),故余不比之曰蛇,而獨(dú)比之曰“狐”,良有以也。在下這篇議論,欲闡發(fā)“九尾狐” 題旨以免擬于不倫之誚。非然者,徒取書名之新奇,則何物不可稱九尾?何書不可名九尾之物乎?恐不值識者一笑也。

    閑話少敘,仍歸正傳。且說寶玉與阿金閑話,聞得有客到來,即便起身向外招接。見二客已上樓頭,原來是新近結(jié)識的,一個叫錢繼愚,一個叫趙城璧,是前胡士誠邀來趙完璧的哥哥,因承寶玉送盤相請,故此結(jié)伴而來。寶玉連忙叫應(yīng),請進(jìn)房中坐下。兩人都問寶玉可是往蘇州燒香去的,怎么我們月初在蘇,并未遇見著你呢?寶玉未便將赴寧一節(jié)告訴他們,只得含糊答了幾句,又因繼愚是寧波人,問道:“ 奴聽見說寧波城里,有一位叫錢慕顏,阿是唔篤自家族里佬?” 繼愚道:“ 是我格近房伯伯拉,其上海都嘸沒到過,唔那能會曉得?問起其來哉咭?” 寶玉道:“阿要希奇,啥問勿得格佬!” 城璧插嘴道:“ 你怎么忘懷了,有兩句俗語:‘ 寧可與蘇州人相罵,莫與寧波人白話。’ 寶玉你快不要同他白話了。”寶玉道:“劃一劃一,奴哪哼會忘記脫格唔?”

    三人彼此取笑了一回,不覺已是上燈時候。又來了兩位客人,卻與錢、趙不相熟的。請他們在秀林房中坐了。寶玉與秀林兩面周旋,交換酬應(yīng),且有阿金、阿珠等幫同陪待,事事均極周到。此時,兩邊客人又寫請客票,各邀了幾位朋友前來飲酒賞月,以助雅興。少停皓魄東升,彩云盡散??茨且惠喢髟拢玢y盆寶鏡一般,更令人興致倍添,故一俟眾客來齊,兩房中均吩咐擺席、寫票叫局。寶玉往來酬酢,有秀林幫著侑酒,尚不十分吃力。因現(xiàn)下秀林非比從前,事事皆遵寶玉教訓(xùn),亦步亦趨,儼然一小胡寶玉,頗為眾客所賞識,稱作后起之秀,堪代寶玉之勞。不一回,各局陸續(xù)而至,東西兩邊異常熱鬧。弦索錚 ,歌聲嘹亮,豁拳的興高采烈,行令的暢飲歡呼,說說笑笑,直鬧到一點(diǎn)多鐘,眾局盡歸,方始酒闌席散,依稀不約而同,秀林房中各客先去。

    寶玉等送過后,回房仍與繼愚、城璧二人敘話,一同靠在樓窗玩月。又見那中庭供著香斗,一縷香煙,裊裊入琉璃世界,煞是好看。復(fù)談了一回唐明皇中秋故事,忽聽自鳴鐘敲了兩下,城璧、繼愚要緊去了,便同眾客各散不表。

    單說寶玉照例相送畢,猶貪看當(dāng)頭月色,正如《西廂記》所云:“玉宇無塵,銀河瀉影;月色橫空,花陰滿庭。” 仿佛有此景象,但夜涼如水,清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,不覺羅袂生寒,芳心自警。其時阿金走到他背后,把他衣服一扯,說道:“大先生阿要困罷!辰光勿早勒海哉,半夜三更登勒窗口頭,要受寒格?。 薄氂竦溃骸啊】匆顾⒁?,云才一點(diǎn)嘸不,碧波生清,停歇要月華格來,格落奴癡格實(shí)梗勒里看呀?!薄“⒔鸬溃骸啊≡氯A是勿清,停歇要月華格來,格落奴癡格實(shí)梗勒里看呀?!薄“⒔鸬溃骸啊≡氯A是勿容易看見格,大先生,呆等哉,真真受仔寒末哪哼嗄?” 寶玉也覺得翠袖單薄,有些耐不住了,便將窗兒閉上,回身至床前坐下。阿金伏侍卸妝,阿珠折疊衣裙,又將錦被鋪好,伺候?qū)氂袼?,自回下房安寢,均不?xì)敘。

    獨(dú)有寶玉睡過片刻,忽然醒轉(zhuǎn),頭疼欲裂,肌冷如冰,曉得感冒風(fēng)寒發(fā)作了,急忙伸手取被,蓋上兩層,還覺瑟縮難安,既而漸漸發(fā)熱,口苦舌干,骨節(jié)酸痛,身上猶如火炭一般。皆因近來一月之中,出門跋涉,往返辛苦,輪船上難免受風(fēng)。加之歸家二日,并未靜養(yǎng),早起晏眠,安排一切,雖有阿金等幫辦,自己也要操勞。況今夜接待客人,兩處往來酬酢,更屬異常吃力。又在窗前玩月,感了風(fēng)寒,乘虛而入。究竟寶玉的身體,已被淫欲掬空,憑你本質(zhì)極好,怎能降得住這許多呢?寶玉自知病勢來得洶涌,本欲喚醒阿金、阿珠等起身,但他們也勞乏不堪,姑且待到天明再說。無如心中難過異常,好容易挨至金雞三唱,曙色盈窗,方勉強(qiáng)坐起,熬著眼花頭暈,用手揭開帳子,叫喚了阿金幾聲。阿金在夢中驚醒,聽是寶玉聲音,即忙穿衣下床,著了一雙拖鞋,趁勢喊醒了阿珠,然后梯梯他他,從隔房走了過來,問道:“ 大先生喊我,阿有啥事體佬?”寶玉連聲“喔唷”,低低的說道:“奴難過煞勒里,剛剛未冷煞快,故歇末身浪熱得嘸成,賽過像火燒實(shí)梗,一點(diǎn)汗才嘸不, 來摸摸奴看 ?!卑⒔鹕焓衷趯氂耦~上一摸,驚訝道:“阿呀!大先生,格寒熱燙得勒,實(shí)頭受仔寒哉??!頭里阿痛?肚皮里阿難過?停停阿要請一個郎中來看看,吃兩帖藥,散散風(fēng)寒罷!” 寶玉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又道:“倒是嘴里燥得勒,獨(dú)想要吃茶, 搭奴倒兩碗來 ?!?br>
    說著,卻巧阿珠走了進(jìn)來,聽得寶玉的病情,不等阿金答應(yīng),忙倒了兩碗茶,雖是隔夜的,卻還溫?zé)幔偷酱睬?,將茶碗湊至寶玉嘴邊。寶玉一連飲盡,稍比方才清爽些,問阿金道:“ 說請郎中,去請啥人介?上海好格少
    !”阿金道:“ 要么去請陳曲江格兄弟陳篤卿罷,總算有點(diǎn)名氣格。歸搭格套孟河郎中,終也 請,全本是江湖訣,架子末蠻大,一副像煞有介事格面孔。別人告訴俚病情,俚連搭理才勿搭理,把過仔脈,一聲也勿問,別人勿曉得格,還贊俚有本事,指( 讀接) 頭底下,已經(jīng)明白格哉。軋實(shí)開出來格方子,差勿多才是一靠輩格,勿管 啥格病,第一樣藥,老調(diào)用南北沙參,余外大半是勿去病勿喪命格藥,嘸不大病吃仔呢,還好;若然風(fēng)火癥候,請仔俚 來,一定要誤事格。而且還有一樣惹氣:開好仔方子, 問俚阿好吃幾帖,俚終起碼要說十帖八帖篤,因為除脫格張老方子,俚亦換勿出幾化藥格,格落病情才勿敢問,要別人多吃兩帖原方,就為格格道理,勿然,撥別人要掂穿斤兩格 。若換仔間搭格郎中,巴勿得病人來轉(zhuǎn)方,多看兩埭,多點(diǎn)生意,俚篤勿實(shí)梗打算格,所以看俸極大,門診至少一元兩元,多則四元五元,出診格行( 讀杭) 情,更加放屁,終要十塊念塊洋錢篤,遠(yuǎn)要加倍,早要加倍,晏亦要加倍,比仔此地格郎中,一邊請一埭,一邊好請十埭得來?!∠氚⒎钢堎?,拿自家格性命,撥俚弄白相相格嗄?”

    寶玉在枕上聽他一大篇議論,不禁微笑道:“說是說得勿差,不過搭孟河郎中亦勿是冤家,啥落能格刻毒,拿俚格西洋鏡才說穿,要害俚嘸不飯吃格 。”阿金道:“我格外公,就撥俚吃殺格呀,我末恨俚。自有格種勿要性命格,相信得像仙人一樣,吃壞仔才勿敢怪俚,倒怪自家格病生差格來。我恐怕 大先生亦相信俚,吃俚篤格戳頭,格落細(xì)細(xì)教告訴?!?br>
    阿珠插嘴道:“ 格閑話有點(diǎn)勿對篤,一個孟河郎中,吃殺仔唔篤外公,就算俚嘸本事,勿見得個個勿好, 一洗帚豁殺仔十八個蟑螂格 。我勸講哉,如果撥俚篤聽見仔,要恨 壞俚篤格名譽(yù),尋著 起來,看 哪哼嗄!”阿金道:“著急,有我勒里,況且倪登勒房里說,俚篤 生啥順風(fēng)耳(讀議)朵,勿會聽見格,就算我大張曉諭,逢人告訴,再勿然,登仔申報罵俚篤,俚篤格生意終歸勿要緊格,到底相信格人多,說起來大官大府,還當(dāng)俚篤大好老得來,哪哼會嘸本事呢?格落倪說俚幾幾化化邱話,賽過墻頭浪榻石炭,白說脫格,落里能夠帶壞俚格牌子嗄?”

    阿珠道:“我倒要扳駁 來,前年仔,我登勒一家人家,有一位小姐犯仔癆病,足有半年外勢哉,請過仔幾化有名氣格本地郎中,吃過仔百十帖藥,一點(diǎn)效驗才嘸不。后來親眷篤薦一個孟河郎中來,名字末我勿記得,勿知姓馬呢姓費(fèi),看仔三埭,吃仔十幾帖藥,就漸漸能格好哉。實(shí)??雌饋?,本事比間搭格大?。俊〉拐f俚勿好,批榻得一錢勿值?我著實(shí)有點(diǎn)勿服辣篤。不過看俸末忒大,窮人 想請得起。就是格浪末,連我也派俚擔(dān)差,要說俚心狠哉。我格論頭,阿公平勒勿公平? 倒說一聲看?!卑⒔鸬溃骸啊「裾f法,像煞蠻公平,其實(shí)內(nèi)堂中格道理, 明白勒海來,我若然再搭 辯,只少要爭快哉,請 免仔點(diǎn)罷?!?br>
    阿珠聽了,不禁臉上一紅,還想要說他幾句,卻被寶玉阻止道:“唔篤兩家頭,只管講勿完格哉,郎中好勿好,關(guān)倪啥事?就算論得公平,別人亦勿見得聽唔篤格。俗語有一句,說‘麻油拌青菜,各人心愛’。相信末請仔俚;勿相信末拉倒,辯俚作啥,奴亦 請啥孟河郎中,有本事也罷,無本事也罷,徒然講仔半日,害奴心里煩煞快,勿顧奴勒里頭疼腦脹,獨(dú)趁自家高興,充做假內(nèi)行( 讀杭),真真鬼相打難為病人哉!” 阿金、阿珠聽得寶玉埋怨,彼此瞅了幾眼,阿珠趁此取了茶壺,下樓泡茶去了。其時眾人都知寶玉身子不好,秀林先進(jìn)房問候,無非幾句老套話兒,又問郎中請那一個,寶玉道:“郎中末 去請,害里篤格嘴倒拌干格哉?!毙懔植幻靼走@句話是說那個的,阿金答道:“是倪勿好,響哉。請問大先生,到底阿是請陳篤卿佬?”寶玉點(diǎn)點(diǎn)頭,阿金即忙取了號金,去請篤卿,不表。

    少時阿金回來,稟覆寶玉道:“號金末五十六,看俸轎金末,一共兩洋八百。因為生意好,出診多,格落要四五記鐘勒來。還算路近落 ?!睂氂衽聼┎淮?。阿金又道:“大先生, 阿要先吃點(diǎn)辟瘟丹?作興是吞痧也未可知格?!毙懔忠嗾f試試,好得辟瘟丹這樣藥,是有益無損的。寶玉道:“倪故歇阿有勒里?阿曾用完格來?皆為格樣藥,別人家格勿靈,板要胡慶余堂,從杭州寄下來格。如果嘸不末,唔篤到雷允上去買一瓶行軍散末哉。”阿金道: “ 有勒里,有勒里。不過隔仔一年,吃仔阿有用格來?”寶玉道:“倪放得好,勿出氣、勿潮、勿霉,就隔兩年也嘸啥要緊。去拿出來看 ?!?br>
    秀林插嘴道:“ 格格辟瘟丹,阿就是舊年夏里向,胡大少送撥倪格佬。”阿金搶著答道:“ 蠻對蠻對。慶余堂是胡雪巖開格,合格藥格外道地。據(jù)說辟瘟丹當(dāng)中,要用一條四足蛇格,格格蛇極少,而且板要出勒上天竺山浪,格末好入藥格,外加拜三日大悲懺,格落吞痧吃仔,靈得嘸淘成篤。舊年夏里,送脫仔幾萬塊,真真大好事 。胡士誠是俚格阿侄,代理分送別人,所以撥間搭勿少,我當(dāng)寶貝實(shí)梗藏起來格呀,哪哼會出氣著潮嗄!”寶玉道:“ 亦要長舌頭哉,秀林問仔 一聲,惹仔 一坑,講煞講勿完格哉, 搭奴毫燥點(diǎn)拿出來罷,阿曉得奴故歇肚里難過煞勒里呀!”阿金方才答應(yīng)取出,叫阿珠磨了一塊,倒了一杯溫水,伏侍寶玉吃下。

    停了一回,寶玉覺得腹中略為舒服,不甚難過了,惟寒熱不減分毫,食物仍難下咽。到了午后,更覺昏昏沉沉,別人與他講話,也不理會,好似睡熟一般。候至四下多鐘,請的郎中陳篤卿來了,阿金陪他說了病源,請篤卿進(jìn)房診過了脈,問他病勢如何?篤卿道:“此癥確是受寒而起,雖無大礙,來勢卻甚利害,必須表出一身大汗,方得安痊。你們切勿大意,恐拖欠日子多了,轉(zhuǎn)實(shí)為虛,那就難治了?!薄≌f罷,開了一張表藥方子,交與阿金。阿金送過看俸、轎金,又送篤卿去訖,方回身來看寶玉,連叫了幾聲“大先生”,寶玉模模糊糊,并不答應(yīng),知他的病,更比午前重些,只得拿著方子藥錢,走到窗前叫下面相幫上來,命他即去撮藥。相幫不敢停留,少時藥已購到。阿珠幫著燒了一爐炭,煎好了一碗藥,阿金方將寶玉扶起,叫他醒轉(zhuǎn),把藥吃了下去,仍舊讓他安睡。那知此藥不甚靈驗,雖至晚上,略有微汗,究未通暢,身上依然熱如炭火,神志不清。

    過了一天,毫無動靜。阿金、阿珠、秀林等皆異常焦急,商量又請了兩位名醫(yī),一位叫凌嘉六,一位叫金寶山,診過了脈,彼此都說無礙,因他受足風(fēng)寒,一時驟難透發(fā),所以來勢見得洶涌呢。三人聽了,心始稍安,然這幾日中,晝夜輪流侍奉,毋敢疏忽。阿金、阿珠尤其辛苦,不是那個去起課,定是這個去求簽。秀林也差鱉腿去請了一個有名看香頭的師娘,據(jù)說有兩個親人討取羹飯,必須在家齋獻(xiàn),多燒紙錠,以后還要誦經(jīng)拜懺,方保無患。而且有兇星坐命,目下先宜禳星禮斗,待病好了,更須往各廟燒香還愿。今夜叫灶家喜四十九聲,用甲馬四十九張,照此備辦,包管消災(zāi)延壽,病退身安。眾人聽他判斷,敢不依從?好得人手甚多,一切齋獻(xiàn)香燭紙錠甲馬等物,頃刻辦齊,當(dāng)夜就做。忙到了二三更之后,復(fù)在灶上叫過了喜,不覺天已明亮,又托那看香頭的師娘,叫了七八個拖辮子的道士,拜了一日斗,晚上添了一位法師,眾人方將辮子盤起,戴上道冠,做那復(fù)星的法事,鑼鼓喧天,鬧到一下多鐘,始畢,便宜那師娘多了一筆扣頭。

    如此一來,煞也奇怪,次日寶玉服過了金寶山的藥,果然就出了一身臭汗,病勢已退了一半,神志也略略清爽,曉得與人講話了。阿金等個個快活,皆歸功于師娘,虧得秀林想著去請的,細(xì)細(xì)告訴了寶玉。寶玉也深信無疑,說待我痊愈后,一定親往各廟還愿,謝神暗中保護(hù)的,卻不說服藥之有功。

    世人往往如是,其實(shí)事有湊巧,今日所服寶山的藥,系用表里和解之法,加入調(diào)補(bǔ)氣血之品,因其平時縱欲太過,知非徒表所能解肌退熱,故對癥發(fā)藥,以小柴胡湯、八珍湯合用,服下果然效驗如神。寶玉等那里知曉?翻贊弄神弄鬼的有益。這皆由自己迷信所致。在下故不辭瑣屑,亟為表而出之,始無負(fù)我醒世之責(zé)焉。正是:

      畢竟回春須藥力,好教當(dāng)世釋疑團(tuán)。

    不知寶玉病痊之后,可曾往各廟燒香還愿,請觀下回便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