竇娥冤

《竇娥冤》 元·關(guān)漢卿作。寫竇娥被無賴誣陷，又被官府錯(cuò)判斬刑的冤屈故事。全劇四折一楔子。劇情是：楚州貧儒竇天章因無錢進(jìn)京趕考，無奈之下將幼女竇娥賣給蔡婆家為童養(yǎng)媳。竇娥婚后丈夫去世，婆媳相依為命。蔡婆外出討債時(shí)遇到流氓張?bào)H兒父子，被其脅迫。張?bào)H兒企圖霸占竇娥，見她不從便想毒死蔡婆以要挾竇娥，不料誤斃其父。張?bào)H兒誣告竇娥殺人，官府嚴(yán)刑逼訊婆媳二人，竇娥為救蔡婆自認(rèn)殺人，被判斬刑。竇娥在臨刑之時(shí)指天為誓，死后將血濺白練、六月降雪、大旱三年，以明己冤，后來果然都應(yīng)驗(yàn)。三年后竇天章任廉訪使至楚州，見竇娥鬼魂出現(xiàn)，于是重審此案，為竇娥申冤?！陡]娥冤》全名《感天動(dòng)地竇娥冤》，此劇現(xiàn)存版本有：明脈望館藏《古今名家雜劇》本、《元曲選》壬集本、《酹江集》本、《元雜劇二種》本、《元人雜劇全集》本。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　●楔子［卜兒蔡婆上，詩云］花有重開日，人無再少年。不須長富貴，安樂是神仙。老身蔡婆婆是也，楚州人氏，嫡親三口兒家屬。不幸夫主亡逝已過，止有一個(gè)孩兒，年長八歲，俺娘兒兩個(gè)，過其日月，家中頗有些錢財(cái)。這里一個(gè)竇秀才，從去年問我借了二十兩銀子，如今本利該銀四十兩。我數(shù)次索取，那秀才只說貧難，沒得還我。他有一個(gè)女兒，今年七歲，生得可喜，長得可愛，我有心看上他，與我家做個(gè)媳婦，就準(zhǔn)了這四十兩銀子，豈不兩得其便。他說今日好日辰，親送女兒到我家來，老身且不索錢去，專在家中等候，這早晚竇秀才敢待來也。

　?。蹧_末扮竇天章引正旦扮端云上，詩云］讀盡縹緗萬卷書，可憐貧殺馬相如，漢庭一日承恩召，不說當(dāng)壚說子虛。小生姓竇名天章，祖貫長安京兆人也。幼習(xí)儒業(yè)，飽有文章；爭奈時(shí)運(yùn)不通，功名未遂。

　　不幸渾家亡化已過，撇下這個(gè)女孩兒，小字端云，從三歲上亡了他母親，如今孩兒七歲了也。小生一貧如洗，流落在這楚州居住。此間一個(gè)蔡婆婆，他家廣有錢財(cái)，小生因無盤纏，曾借了他二十兩銀子，到今本利該對還他四十兩。他數(shù)次問小生索取，教我把甚么還他，誰想蔡婆婆常常著人來說，要小生女孩兒做他兒媳婦。況如今春榜動(dòng)，選場開，正待上朝取應(yīng)，又苦盤纏缺少。小生出于無奈，只得將女孩兒端云送于蔡婆婆做兒媳婦去。 　?。圩鰢@科，云］嗨！這個(gè)那里是做媳婦？分明是賣與他一般。就準(zhǔn)了他那先借的四十兩銀子，分外但得些少東西，勾小生應(yīng)舉之費(fèi)，便也過望了。說話之間，早來到他家門首。

　　婆婆在家么？

　?。鄄穬荷?，云］秀才請家里坐，老身等候多時(shí)也。

　?。圩鱿嘁娍?，竇天章云］小生今日一徑的將女孩兒送來與婆婆，怎敢說做媳婦，只與婆婆早晚使用。小生目下就要上朝進(jìn)取功名去，留下女孩兒在此，只望婆婆看覷則個(gè)。 　?。鄄穬涸疲葸@等，你是我親家了。你本利少我四十兩銀子，兀的是借錢的文書，還了你；再送你十兩銀子做盤纏。親家，你休嫌輕少。 　?。鄹]天章做謝科，云］多謝了婆婆，先少你許多銀子都不要我還了，今又送我盤纏，此恩異日必當(dāng)重報(bào)。

　　婆婆，女孩兒早晚呆癡，看小生薄面，看覷女孩兒咱。

　　［卜兒云］親家，這不消你囑付，令愛到我家，就做到親女兒一般看承他，你只管放心的去。 　?。鄹]天章云］婆婆，端云孩兒該打呵，看小生面則罵幾句；當(dāng)罵呵，則處分幾句。孩兒，你也不比在我跟前，我是你親爺，將就的你；你如今在這里，早晚若頑劣呵，你只討那打罵吃。兒（口樂），我也是出于無奈。

　?。圩霰疲荩鄢荨赶蓞巍Ｙp花時(shí)」我也只為無計(jì)營生四壁貧，因此上割舍得親兒在兩處分。從今日遠(yuǎn)踐洛陽塵，又不知?dú)w期定準(zhǔn)，則落的無語暗消魂。

　?。巯拢荩鄄穬涸疲莞]秀才留下他這女孩兒與我做媳婦兒，他一徑上朝應(yīng)舉去了。 　?。壅┳霰疲疲莸?，你直下的撇了我孩兒去也！

　?。鄄穬涸疲菹眿D兒，你在我家，我是親婆，你是親媳婦，只當(dāng)自家骨肉一般。你不要啼哭，跟著老身前后執(zhí)料去來。 　?。弁拢荨竦谝徽郏蹆舭缳惐R醫(yī)上，詩云］行醫(yī)有斟酌，下藥依本草；死的醫(yī)不活，活的醫(yī)死了。自家姓盧，人道我一手好醫(yī)，都叫做賽盧醫(yī)。在這山陽縣南門開著生藥局。在城有個(gè)蔡婆婆，我問他借了十兩銀子，本利該還他二十兩，數(shù)次來討這銀子，我又無的還他。若不來便罷，若來呵，我自有個(gè)主意。我且在這藥鋪中坐下，看有甚么人來？

　　［卜兒上，云］老身蔡婆婆。我一向搬在山陽縣居住，盡也靜辦。自十三年前竇天章秀才留下端云孩兒與我做兒媳婦，改了他小名，喚做竇娥。自成親之后，不上二年，不想我這孩兒害弱證死了。媳婦兒守寡，又早三個(gè)年頭，服孝將除了也。我和媳婦兒說知，我往城外賽盧醫(yī)家索錢去也。

　　［做行科，云］驀過隅頭，轉(zhuǎn)過屋角，早來到他家門首。賽盧醫(yī)在家么？

　?。郾R醫(yī)云］婆婆，家里來。 　?。鄄穬涸疲菸疫@兩個(gè)銀子長遠(yuǎn)了，你還了我罷。 　?。郾R醫(yī)云］婆婆，我家里無銀子，你跟我莊上去取銀子還你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菸腋闳ァ?

　?。圩鲂锌疲荩郾R醫(yī)云］來到此處，東也無人，西也無人，這里不下手，等甚么？我隨身帶的有繩子。

　　兀那婆婆，誰喚你哩？

　?。鄄穬涸疲菰谀抢?？ 　?。圩隼詹穬嚎?。孛老同副凈張?bào)H兒沖上，賽盧醫(yī)慌走下。孛老救卜兒科。張?bào)H兒云］爹，是個(gè)婆婆，爭些勒殺了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葚Ｄ瞧牌?，你是那里人氏？姓甚名誰？因甚著這個(gè)人將你勒死？

　?。鄄穬涸疲堇仙硇詹?，在城人氏，止有個(gè)寡媳婦兒，相守過日。因?yàn)橘惐R醫(yī)少我二十兩銀子，今日與他取討；誰想他賺我到無人去處，要勒死我，賴這銀子。若不是遇著老的和哥哥呵，那得老身性命來。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爹，你聽的他說么？他家還有個(gè)媳婦哩。救了他性命，他少不得要謝我，不若你要這婆子，我要他媳婦兒，何等兩便？你和他說去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葚Ｄ瞧牌牛銦o丈夫，我無渾家，你肯與我做個(gè)老婆，意下如何？

　?。鄄穬涸疲菔呛窝哉Z！待我回家多備些錢鈔相謝。 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你敢是不肯，故意將錢鈔哄我？賽盧醫(yī)的繩子還在，我仍舊勒死了你吧。

　　［做拿繩科］［卜兒云］哥哥，待我慢慢地尋思咱。

　?。蹚?bào)H二云］你尋思些甚么？你隨我老子，我便要你媳婦兒。

　?。鄄穬罕吃疲菸也灰浪?，他又勒殺我。罷罷罷，你爺兒兩個(gè)隨我到家中去來。

　?。弁拢荩壅┥?，云］妾身姓竇，小字端云，祖居楚州人氏。我三歲上亡了母親，七歲上離了父親，俺父親將我嫁與蔡婆婆為兒媳婦，改名竇娥。至十七歲與夫成親，不幸丈夫亡化，可早三年光景，我今二十歲也。這南門外有個(gè)賽盧醫(yī)，他少俺婆婆銀子，本利該二十兩，數(shù)次索取不還，今日俺婆婆親自索取去了。竇娥也，你這命好苦也呵！

　?。鄢荨赶蓞?。點(diǎn)絳唇」?jié)M腹閑愁，數(shù)年禁受，天知否？天若是知我情由，怕不待和天瘦?！富旖垺箘t問那黃昏白晝，兩般兒忘餐廢寢幾時(shí)休？大都來昨宵夢里，和著這今日心頭。地久天長難過遣，舊愁新悵幾時(shí)休？則這業(yè)艱苦，雙眉皺，越覺的情懷冗冗，心緒悠悠。

　?。墼疲菟七@等憂愁，不知幾時(shí)是了也呵！

　?。鄢荨赣秃J」莫不是八字該載著一世憂，誰似我無盡頭。須知道人心不似水長流。我從三歲母親身亡后，到七歲與父分離久，嫁的個(gè)同住人，他可又拔著短籌；撇的俺婆婦每都把空房守，端的個(gè)有誰問，有誰（亻秋）？「天下樂」莫不是前世里燒香不到頭，今也波生招禍尤，勸今人早將來世修。我將這婆伺養(yǎng)，我將這服孝守，我言詞須應(yīng)口。 　　［云］婆婆索錢去了，怎生這早晚不見回來？

　?。鄄穬和美蠌?bào)H兒上］［卜兒云］你爺兒兩個(gè)且在門首，等我先進(jìn)去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奶奶，你先進(jìn)去，就說女婿在門首哩。

　　［卜兒見正旦科］［正旦云］奶奶回來了，你吃飯么？

　?。鄄穬鹤隹蘅?，云］孩兒，你教我怎生說波！ 　?。壅┏荨敢话雰骸篂樯趺礈I漫漫不住點(diǎn)兒流？莫不是為索債與人家惹爭斗？我這里連忙迎接慌問候，他那里要說緣由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菪呷舜鸫鸬?，教我怎生說波！

　?。壅┏輨t見他一半兒徘徊一半兒丑。

　?。墼疲萜牌?，你為甚么煩惱啼哭那？

　　［卜兒云］我問賽盧醫(yī)討銀子去，他賺我到無人去處，行起兇來，要勒死我。虧了一個(gè)張老并他兒子張?bào)H兒，救得我性命。那張老就要我招他做丈夫，因這等煩惱。 　?。壅┰疲萜牌?，這個(gè)怕不中么？你再尋思咱：俺家里又不是沒有飯吃，沒有衣穿，又不是少欠錢債，被人催逼不過；況你年紀(jì)高大，六十以外的人，怎生又招丈夫那？

　?。鄄穬涸疲莺阂?，你說的豈不是？但是我的性命全虧他這爺兒兩個(gè)救的，我也曾說道：待我到家，多將些錢物酬謝你救命之恩。不知他怎生知道我家里有個(gè)媳婦兒，道我婆媳婦又沒老公，他爺兒兩個(gè)又沒老婆，正是天緣天對。若不隨順?biāo)?，依舊要勒死我。那時(shí)節(jié)我就慌張了，莫說自己許了他，連你也許了他。兒也，這也是出于無奈。 　?。壅┰疲萜牌?，你聽我說波。

　?。鄢荨负笸セā褂鰰r(shí)辰我替你憂，拜家堂我替你愁；梳著個(gè)霜雪般白（“髟”下“狄”）髻，怎將這云霞般錦帕兜？怪不的女大不中留。你如今六旬左右，可不道到中年萬事休！舊恩愛一筆勾，新夫妻兩意投，枉教人笑破口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菸业男悦际撬麪攦簝蓚€(gè)救的，事到如今，也顧不得別人笑話了。

　?。壅┏荨盖喔鐑骸鼓汶m然是得他得他營救，須不是筍條筍條年幼，（戔刂）的便巧畫蛾眉成配偶。想當(dāng)初你夫主遺留，替你圖謀，置下田疇，早晚羹粥，寒暑衣裘，滿望你鰥寡孤獨(dú)，無捱無靠，母子每到白頭。公公也，則落得干生受。

　　［卜兒云］孩兒也，他如今只待過門，喜事匆匆的，教我怎生回得他去？

　?。壅┏荨讣纳荨鼓愕浪掖蚁玻姨婺愕辜?xì)細(xì)愁：愁則愁興闌刪咽不下交歡酒，愁則愁眼昏騰扭不上同心扣，愁則愁意朦朧睡不穩(wěn)芙蓉褥。你待要笙歌引至畫堂前，我道這姻緣敢落在他人后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莺阂玻俨灰f我了，他爺兒兩個(gè)都在門首等候，事以至此，不若連你也招了女婿罷。 　?。壅┰疲萜牌?，你要招你自招，我并然不要女婿。

　　［卜兒云］那個(gè)是要女婿的？爭奈他爺兒兩個(gè)自家捱過門來，教我如何是好？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我們今日招過門去也。帽兒光光，今日做個(gè)新郎；袖兒窄窄，今日做個(gè)嬌客。好女婿，好女婿，不枉了，不枉了。

　　［同孛老入拜科］［正旦做不理科，云］兀那廝，靠后！

　　［唱］「賺煞」我想這婦人每休信那男兒口，婆婆也，怕沒的貞心兒自守，到今日招著個(gè)村老子，領(lǐng)著個(gè)半死囚。 　?。蹚?bào)H兒做嘴臉科，云］你看我爺兒兩個(gè)這等身段，盡也選得女婿過。你不要錯(cuò)過了好時(shí)辰，我和你早些兒拜堂罷。

　?。壅┎焕砜?，唱］則被你坑殺人燕侶鶯儔。婆婆也，你豈不知羞！俺公公撞府沖州，（門內(nèi)爭）（門內(nèi)坐）的銅斗兒家緣百事有。想著俺公公置就，怎忍教張?bào)H兒情受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做扯正旦拜科，正旦推跌科，唱］兀的不是俺沒丈夫的婦女下場頭。 　?。巯拢荩鄄穬涸疲菽憷先思也灰獝溃ㄢ啵也伲y道你有活命之恩，我豈不思量報(bào)你？只是我那媳婦兒氣性最不好惹的，既是他不肯招你兒子，教我怎好招你老人家？我如今拚的好酒好飯養(yǎng)你爺兒兩個(gè)在家，待我慢慢的勸化俺媳婦兒；待他有個(gè)回心轉(zhuǎn)意，再做區(qū)處。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這歪剌骨便是黃花女兒，剛剛扯的一把，也不消這等使性，平空的推了我一交，我肯干罷！就當(dāng)面賭個(gè)誓與你：我今生今世不要他做老婆，我也不算好男子。

　?。墼~云］美婦人我見過萬千向外，不似這小妮子生得十分憊賴；我救了你老性命死里重生，怎割舍得不肯把肉身陪待？

　?。弁拢荨竦诙郏圪惐R醫(yī)上，詩云］小子太醫(yī)出身，也不知道醫(yī)死多人，何嘗怕人告發(fā)，關(guān)了一日店門？在城有個(gè)蔡家婆子，剛少他二十兩花銀，屢屢親來索取，爭些捻斷脊筋。也是我一時(shí)智短，將他賺到荒村，撞見兩個(gè)不識姓名男子，一聲嚷道：「浪蕩乾坤，怎敢行兇撒潑，擅自勒死平民！」嚇得我丟了繩索，放開腳步飛奔。雖然一夜無事，終覺失精落魂；方知人命關(guān)天關(guān)地，如何看做壁上灰塵。從今改過行業(yè)，要得滅罪修因，將以前醫(yī)死的性命，一個(gè)個(gè)都與他一卷超度的經(jīng)文。小子賽盧醫(yī)的便是。只為要賴蔡婆婆二十兩銀子，賺他到荒僻去處，正待勒死他，誰想遇見兩個(gè)漢子，救了他去。若是再來討債時(shí)節(jié)，教我怎生見他？常言道的好：「三十六計(jì)，走為上計(jì)」。 　　喜得我是孤身，又無家小連累，不若收拾了細(xì)軟行李，打個(gè)包兒，悄悄的躲到別處，另做營生，豈不干凈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上，云］自家張?bào)H兒，可奈那竇娥百般的不肯隨順我；如今那老婆子害病，我討服毒藥與他吃了，藥死那老婆子，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。 　　［做行科，云］且住，城里人耳目廣，口舌多，倘見我討毒藥，可不嚷出事來？我前日看見南門外有個(gè)藥鋪，此處冷靜，正好討藥。

　　［做到科，叫云］太醫(yī)哥哥，我來討藥的。

　?。圪惐R醫(yī)云］你討甚么藥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我討服毒藥。

　?。圪惐R醫(yī)云］誰敢合毒藥與你？這廝好大膽也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你真?zhèn)€不肯與我藥么？

　?。圪惐R醫(yī)云］我不與你，你就怎地我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做拖盧云］好呀，前日謀死蔡婆婆的，不是你來？你說我不認(rèn)的你哩？我拖你見官去。 　?。圪惐R醫(yī)做慌科，云］大哥，你放我，有藥有藥。 　?。圩雠c藥科，張?bào)H兒云］既然有了藥，且饒你罷。正是：得放手時(shí)須放手，得饒人處且饒人。

　?。巯拢荩圪惐R醫(yī)云］可不悔氣！剛剛討藥的這人，就是救那婆子的。我今日與了他這服毒藥去了，以后事發(fā)，越越要連累我；趁早兒關(guān)上藥鋪，到涿州賣老鼠藥去也。 　　［下］［卜兒上，做病伏幾科］［孛老同張?bào)H兒上，云］老漢自到蔡婆婆家來，本望做個(gè)接腳，卻被他媳婦堅(jiān)執(zhí)不從。那婆婆一向收留俺爺兒兩個(gè)在家同住，只說好事不在忙，等慢慢里勸轉(zhuǎn)他媳婦，誰想他婆婆又害起病來。孩兒，你可曾算我兩個(gè)的八字，紅鸞天喜幾時(shí)到命哩？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要看什么天喜到命！只賭本事，做得去自去做。

　　［孛老云］孩兒也，蔡婆婆害病好幾日了，我與你去問病波。

　?。圩鲆姴穬簡柨?，云］婆婆，你今日病體如何？

　　［卜兒云］我身子十分不快哩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菽憧上胄┥趺闯?？

　?。鄄穬涸疲菸宜剂啃┭蚨莾簻?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莺?，你對竇娥說，做些羊肚兒湯與婆婆吃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向古門云］竇娥，婆婆想羊肚兒湯吃，快安排將來。

　　［正旦持湯上，云］妾身竇娥是也。有俺婆婆不快，想羊肚湯吃，我親自安排了與婆婆吃去。婆婆也，我這寡婦人家，凡事要避些嫌疑，怎好收留那張?bào)H兒父子兩個(gè)？非親非眷的，一家兒同住，豈不惹外人談議？婆婆也，你莫要背地里許了他親事，連我也累做不清不潔的。我想這婦人心好難保也呵。

　　［唱］「南呂。一枝花」他則待一生鴛帳眠，那里肯半夜空房睡；他本是張郎婦，又做了李郎妻。有一等婦女每相隨，并不說家克計(jì)，則打聽些閑是非；說一會不明白打鳳的機(jī)關(guān)，使了些調(diào)虛囂撈龍的見識。「梁州第七」這一個(gè)似卓氏般當(dāng)壚滌器，這一個(gè)似孟光般舉案齊眉；說的來藏頭蓋腳多伶俐，道著難曉，做出才知。舊恩忘卻，新愛偏宜；墳頭上土脈猶濕，架兒上又換新衣。那里有奔喪處哭倒長城？那里有浣紗時(shí)甘投大水？那里有上山來便化頑石？可悲可恥，婦人家直恁的無仁義，多淫奔，少志氣；虧殺前人在那里，更休說本性難移。 　　［云］婆婆，羊肚兒湯做成了，你吃些兒波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等我拿去。

　　［做接嘗科，云］這里面少些鹽醋，你去取來。

　?。壅┫拢荩蹚?bào)H兒放藥科］［正旦上，云］這不是鹽醋？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你傾下些。

　　［正旦唱］「隔尾」你說道少鹽欠醋無滋味，加料添椒才脆美。但愿娘親早痊濟(jì)，飲羹湯一杯，勝甘露灌體，得一個(gè)身子平安倒大來喜。 　?。圬美显疲莺海蚨菧辛瞬辉?？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湯有了，你拿過去。

　?。圬美蠈疲萜牌?，你吃些湯兒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萦欣勰?。

　　［做嘔科，云］我如今打嘔，不要這湯吃了，你老人家吃罷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葸@湯特地做來與你吃的，便不要吃，也吃一口兒。 　?。鄄穬涸疲菸也怀粤耍憷先思艺埑?。

　　［孛老吃科］［正旦唱］「賀新郎」一個(gè)道你請吃，一個(gè)道婆先吃，這言語聽也難聽，我可是氣也不氣！想他家與咱家有甚的親和戚？怎不記舊日夫妻情意，也曾有百縱千隨？婆婆也，你莫不為黃金浮世寶，白發(fā)故人稀，因此上把舊恩情全不比新知契。則待要百年同墓穴，那里肯千里送寒衣。

　?。圬美显疲菸页韵逻@湯去，怎覺昏昏沉沉的起來？

　?。圩龅箍疲荩鄄穬夯趴疲疲菽憷先思曳啪裰?，你扎掙著些兒。

　?。圩隹蘅?，云］兀的不是死了也！

　?。壅┏荨付肺r（蟲麻）」空悲戚，沒理會，人生死是輪回。感著這般病疾，值著這般時(shí)勢；可是風(fēng)寒暑濕，或是饑飽勞役；各人證候自知，人命關(guān)天關(guān)地；別人怎生替得，壽數(shù)非干今世。相守三朝五夕，說甚一家一計(jì)。又無羊酒段匹，又無花紅財(cái)禮；把手為活過日，撒手如同休棄。不是竇娥忤逆，生怕旁人議論。不如聽咱勸你，認(rèn)個(gè)自家悔氣，割舍的一具棺材停置，幾件布帛收拾，出了咱家門里，送入他家墳地。這不是你那從小兒年紀(jì)指腳的夫妻，我其實(shí)不關(guān)親無半點(diǎn)（忄西）惶淚。休得要心如醉，意似癡，便這等嗟嗟怨怨，哭哭啼啼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好也羅！你把我老子藥死了，更待干罷！ 　?。鄄穬涸疲莺?，這事怎了也？

　　［正旦云］我有什么藥在那里？都是他要鹽醋時(shí)，自家傾在湯兒里的。

　?。鄢荨父粑病惯@廝搬調(diào)咱老母收留你，自藥死親爺待要唬嚇誰？ 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我家的老子，倒說是我做兒子的藥死了，人也不信。

　?。圩鼋锌?，云］四鄰八舍聽著：竇娥藥殺我家老子哩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萘T么，你不要大驚小怪的，嚇殺我也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你可怕么？

　　［卜兒云］可知怕哩。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你要饒么？

　?。鄄穬涸疲菘芍埩?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你教竇娥隨順了我，叫我三聲嫡嫡親親的丈夫，我便饒了他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莺阂?，你隨順了他罷。 　?。壅┰疲萜牌牛阍跽f這般言語？

　?。鄢菸乙获R難將兩鞍鞴。想男兒在日，曾兩年匹配，卻教我改嫁別人，其實(shí)做不得。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竇娥，你藥殺了俺老子，你要官休？要私休？

　　［正旦云］怎生是官休？怎生是私休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你要官休呵，拖你到官司，把你三推六問，你這等瘦弱身子，當(dāng)不過拷打，怕你不招認(rèn)藥死我老子的罪犯！你要私休呵，你早些與我做了老婆，倒也便宜了你。

　?。壅┰疲菸矣植辉幩滥憷献樱樵负湍阋姽偃?。

　?。蹚?bào)H兒拖正旦、卜兒下］［凈扮孤引祗候上，詩云］我做官人勝別人，告狀來的要金銀；若是上司當(dāng)刷卷，在家推病不出門。下官楚州太守桃杌是也。今早升廳坐衙，左右，喝攛廂。

　　［祗候吆喝科］［張?bào)H兒拖正旦、卜兒上，云］告狀，告狀。

　?。垤蠛蛟疲菽眠^來。

　　［做跪見，孤亦跪科，云］請起。

　　［祗候云］相公，他是告狀的，怎生跪著他？ 　　［孤云］你不知道，但來告狀的，就是我的衣食父母。 　?。垤蠛蜻汉瓤疲略疲菽莻€(gè)是原告？那個(gè)是被告？從實(shí)說來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小人是原告張?bào)H兒，告這媳婦兒，喚做竇娥，合毒藥下在羊肚湯兒里，藥死了俺的老子。這個(gè)喚做蔡婆婆，就是俺的后母。望大人與小人做主咱。

　?。酃略疲菔悄且粋€(gè)下的毒藥？ 　?。壅┰疲莶桓尚D人事。

　?。鄄穬涸疲菀膊桓衫蠇D人事。 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也不干我事。

　?。酃略疲荻疾皇?，敢是我下的毒藥來？ 　　［正旦云］我婆婆也不是他后母，他自姓張，我家姓蔡。我婆婆因?yàn)榕c賽盧醫(yī)索錢，被他賺到郊外勒死；我婆婆卻得他爺兒兩個(gè)救了性命，因此我婆婆收留他爺兒兩個(gè)在家，養(yǎng)膳終身，報(bào)他的恩德。誰知他兩個(gè)倒起不良之心，冒認(rèn)婆婆做了接腳，要逼勒小婦人作他媳婦。小婦人元是有丈夫的，服孝未滿，堅(jiān)執(zhí)不從。適值我婆婆患病，著小婦人安排羊肚湯兒吃。不知張?bào)H兒那里討得毒藥在身，接過湯來，只說少些鹽醋，支轉(zhuǎn)小婦人，暗地傾下毒藥。也是天幸，我婆婆忽然嘔吐，不要湯吃，讓與他老子吃，才吃的幾口，便死了。與小婦人并無干涉，只望大人高抬明鏡，替小婦人做主咱。

　?。鄢荨改裂蛉勾笕四忝魅珑R，清似水，照妾身肝膽虛實(shí)。那羹本五味俱全，除了此百事不知。他推道嘗滋味，吃下去便昏迷。不是妾訟庭上胡支對，大人也，卻教我平白地說甚的？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大人詳情：他自姓蔡，我自姓張，他婆婆不招俺父親接腳，他養(yǎng)我父子兩個(gè)在家做甚么？這媳婦年紀(jì)兒雖小，極是個(gè)賴骨頑皮，不怕打的。

　?。酃略疲萑耸琴v蟲，不打不招。左右，與我選大棍子打著。

　?。垤蠛虼蛘?，三次噴水科］［正旦唱］「罵玉郎」這無情棍棒教我捱不的。婆婆也，須是你自做下，怨他誰？勸普天下前婚后嫁婆娘每，都看取我這般傍州例。「感皇恩」呀！是誰人唱叫揚(yáng)疾，不由我不魄散魂飛。恰消停，才蘇醒，又昏迷。捱千般打拷，萬種凌逼，一杖下，一道血，一層皮?！覆刹韪琛勾虻奈胰舛硷w，血淋漓，腹中冤枉有誰知！則我這小婦人毒藥來從何處也？天哪！怎么的覆盆不照太陽暉！

　?。酃略疲菽阏幸膊徽校?

　?。壅┰疲菸牟皇切D人下毒藥來。

　?。酃略疲菁热徊皇悄悖c我打那婆子。 　?。壅┟υ疲葑∽∽?，休打我婆婆，情愿我招了罷。是我藥死公公來。

　?。酃略疲菁热徽辛?，著他畫了伏狀，將枷來枷上，下在死囚牢里去。到來日判個(gè)斬字，押付市曹典刑。

　　［卜兒哭科，云］竇娥孩兒，這都是我送了你性命，兀的不痛殺我也！ 　　［正旦唱］「黃鐘尾」我做了個(gè)銜冤負(fù)屈沒頭鬼，怎肯便放了你好色荒淫漏面賊！想人心不可欺，冤枉事天地知，爭到頭，競到底，到如今待怎的？情愿認(rèn)藥殺公公，與了招罪。婆婆也，我怕把你來便打的，打的來恁的。我若是不死呵，如何救得你？

　　［隨祗候押下］［張?bào)H兒做叩頭科，云］謝青天老爺做主！明日殺了竇娥，才與小人的老子報(bào)的冤。 　?。鄄穬嚎蘅?，云］明日市曹中殺竇娥孩兒也，兀的不痛殺我也！

　　［孤云］張?bào)H兒，蔡婆婆，都取保狀，著隨衙聽候。左右，打散堂鼓，將馬來，回私宅去也。

　　［同下］●第三折［外扮監(jiān)斬官上，云］下官監(jiān)斬官是也。今日處決犯人，著做公的把住巷口，休放往來人閑走。

　?。蹆舭绻?，鼓三通，鑼三下科，劊子磨旗、提刀、押正旦帶枷上，劊子云］行動(dòng)些，行動(dòng)些，監(jiān)斬官去法場上多時(shí)了。

　?。壅┏荨刚龑m。端正好」沒來由犯王法，不提防遭刑憲，叫聲屈動(dòng)地驚天。頃刻間游魂先赴森羅殿，怎不將天地也生埋怨。「滾繡球」有日月朝暮懸，有鬼神掌著生死權(quán)。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，可怎生糊突了盜跖顏淵：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，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。天地也，做得個(gè)怕硬欺軟，卻元來也這般順?biāo)拼?。地也，你不分好歹何為地。天也，你錯(cuò)勘賢愚枉做天！哎，只落得兩淚漣漣。 　　［劊子云］快行動(dòng)些，誤了時(shí)辰也。

　?。壅┏荨柑刃悴拧箘t被這枷紐的我左側(cè)右偏，人擁的我前合后偃。我竇娥向哥哥行有句言。

　?。蹌Ｗ釉疲菽阌猩趺丛捳f？ 　?。壅┏萸敖掷锶バ膽押?，后街里去死無冤，休推辭路遠(yuǎn)。 　　［劊子云］你如今到法場上面，有甚么親眷要見的，可教他過來見你一面也好。

　　［正旦唱］「叨叨令」可憐我孤身只影無親眷，則落的吞聲忍氣空嗟怨。

　?。蹌Ｗ釉疲蓦y道你爺娘家也沒的？

　?。壅┰疲葜褂袀€(gè)爹爹，十三年前上朝取應(yīng)去了，至今杳無音信。

　?。鄢菰缫咽鞘甓嗖欢玫?。 　　［劊子云］你適才要我往后街里去，是什么主意？

　?。壅┏菖聞t怕前街里被我婆婆見。

　?。蹌Ｗ釉疲菽愕男悦差櫜坏?，怕他見怎的？

　?。壅┰疲莅称牌湃粢娢遗蠋фi赴法場餐刀去呵，

　?。鄢萃鲗⑺麣鈿⒁裁锤?，枉將他氣殺也么哥。告哥哥，臨危好與人行方便。

　?。鄄穬嚎奚峡?，云］天哪，兀的不是我媳婦兒！

　?。蹌Ｗ釉疲萜抛涌亢?。

　?。壅┰疲菁仁前称牌艁砹?，叫他來，待我囑付他幾句話咱。

　?。蹌Ｗ釉疲菽瞧抛?，近前來，你媳婦要囑付你話哩。 　?。鄄穬涸疲莺?，痛殺我也。

　　［正旦云］婆婆，那張?bào)H兒把毒藥放在羊肚兒湯里，實(shí)指望藥死了你，要霸占我為妻。不想婆婆讓與他老子吃，倒把他老子藥死了。我怕連累婆婆，屈招了藥死公公，今日赴法場典刑。婆婆，此后遇著冬時(shí)年節(jié)，月一十五，有（氵蹇）不了的漿水飯，（氵蹇）半碗兒與我吃；燒不了的紙錢，與竇娥燒一陌兒。則是看你死的孩兒面上。

　?。鄢荨缚旎钊鼓罡]娥葫蘆提當(dāng)罪愆，念竇娥身首不完全，念竇娥從前已往干家緣；婆婆也，你只看竇娥少爺無娘面?！铬U老兒」念竇娥服侍婆婆這幾年，遇時(shí)節(jié)將碗涼漿奠；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些紙錢，只當(dāng)把你亡化的孩兒薦。

　　［卜兒哭科，云］孩兒放心，這個(gè)老身都記得。天哪，兀的不痛殺我也。

　?。壅┏萜牌乓?，再也不要啼啼哭哭，煩煩惱惱，怨氣沖天。這都是我做竇娥的沒時(shí)沒運(yùn)，不明不暗，負(fù)屈銜冤。

　?。蹌Ｗ幼龊瓤?，云］兀那婆子靠后，時(shí)辰到了也。

　　［正旦跪科］［劊子開枷科］［正旦云］竇娥告監(jiān)斬大人，有一事肯依竇娥，便死而無怨。 　?。郾O(jiān)斬官云］你有什么事？你說。

　?。壅┰疲菀活I(lǐng)凈席，等我竇娥站立，又要丈二白練，掛在旗槍上。若是我竇娥委實(shí)冤枉，刀過處頭落，一腔熱血休半點(diǎn)兒沾在地下，都飛在白練上者。 　?。郾O(jiān)斬官云］這個(gè)就依你，打甚么不緊。 　　［劊子做取席科，站科，又取白練掛旗上科］［正旦唱］「耍孩兒」不是我竇娥罰下這等無頭愿，委實(shí)的冤情不淺。若沒些兒靈圣與世人傳，也不見得湛湛青天。我不要半星熱血紅塵灑，都只在八尺旗槍素練懸。等他四下里皆瞧見，這就是咱萇弘化碧，望帝啼鵑。

　?。蹌Ｗ釉疲菽氵€有甚的說話，此時(shí)不對監(jiān)斬大人說，幾時(shí)說那？

　　［正旦再跪科，云］大人，如今是三伏天道，若竇娥委實(shí)冤枉，身死之后，天降三尺瑞雪，遮掩了竇娥尸首。

　　［監(jiān)斬官云］這等三伏天道，你便有沖天的怨氣，也召不得一片雪來，可不胡說！

　　［正旦唱］「二煞」你道是暑氣暄，不是那下雪天；豈不聞飛霜六月因鄒衍？若果有一腔怨氣噴如火，定要感得六出冰花滾似錦，免著我尸骸現(xiàn)；要什么素車白馬，斷送出古陌荒阡？

　?。壅┰俟蚩?，云］大人，我竇娥死的委實(shí)冤枉，從今以后，著這楚州亢旱三年。

　?。郾O(jiān)斬官云］打嘴！那有這等說話！ 　?。壅┏荨敢簧贰鼓愕朗翘旃豢善冢诵牟豢蓱z，不知皇天也肯從人愿。做甚么三年不見甘霖降？也只為東海曾經(jīng)孝婦冤。如今輪到你山陽縣。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，使百姓有口難言。

　?。蹌Ｗ幼瞿テ炜?，云］怎么這一會兒天色陰了也？

　?。蹆?nèi)做風(fēng)科，劊子云］好冷風(fēng)也！

　?。壅┏荨干肺病垢≡茷槲谊帲L(fēng)為我旋，三樁兒誓愿明題遍。

　?。圩隹蘅疲疲萜牌乓?，直等待雪飛六月，亢旱三年呵， 　?。鄢菽瞧溟g才把你個(gè)屈死的冤魂這竇娥顯。 　?。蹌Ｗ幼鲩_刀，正旦倒科］［監(jiān)斬官驚云］呀，真?zhèn)€下雪了，有這等異事！

　　［劊子云］我也道平日殺人，滿地都是鮮血，這個(gè)竇娥的血，都飛在那丈二白練上，并無半點(diǎn)落地，委實(shí)奇怪。

　　［監(jiān)斬官云］這死罪必有冤枉，早兩樁兒應(yīng)驗(yàn)了，不知亢旱三年的說話，準(zhǔn)也不準(zhǔn)？且看后來如何。左右，也不必等待雪晴，便與我抬他尸首，還了那蔡婆婆去罷。

　　［眾應(yīng)科，抬尸下］●第四折［竇天章冠帶引丑張千祗從上，詩云］獨(dú)立空堂思黯然，高峰月出滿林煙，非關(guān)有事人難睡，自是驚魂夜不眠。老夫竇天章是也。自離了我那端云孩兒，可早十六年光景。老夫自到京師，一舉及第，官拜參知政事。只因老夫廉能清正，節(jié)操堅(jiān)剛，謝圣恩可憐，加老夫兩淮提刑肅政廉訪使之職，隨處審囚刷卷，體察濫官污吏，容老夫先斬后奏。老夫一喜一悲，喜呵，老夫身居臺省，職掌刑名，勢劍金牌，威權(quán)萬里；悲呵，有端云孩兒，七歲上與了蔡婆婆為兒媳婦，老夫自得官之后，使人往楚州問蔡婆婆家，他鄰里街坊道，自當(dāng)年蔡婆婆不知搬在那里去了，至今音信皆無。老夫?yàn)槎嗽坪?，啼哭的眼目昏花，憂愁得須發(fā)斑白。今日來到這淮南地面，不知這楚州為何三年不雨？

　　老夫今在這州廳安歇。張千，說與那州中大小屬官，今日免參，明日早見。

　?。蹚埱蚬砰T云］一應(yīng)大小屬官，今日免參，明日早見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張千，說與那六房吏典，但有合刷照文卷，都將來，待老夫燈下看幾宗波。

　　［張千送文卷科，竇天章云］張千，你與我掌上燈，你每都辛苦了，自去歇息罷。我喚你便來，不喚你休來。

　　［張千點(diǎn)燈，同祗從下。竇天章云］我將這文卷看幾宗咱。一起犯人竇娥，將毒藥致死公公。我才看頭一宗文卷，就與老夫同姓，這藥死公公的罪名，犯在十惡不赦，俺同姓之人，也有不畏法度的。

　　這是問結(jié)了的文書，不看他罷。我將這文卷壓在底下，別看一宗咱。

　　［做打呵欠科，云］不覺的一陣昏沉上來，皆因老夫年紀(jì)高大，鞍馬勞困之故，待我搭伏定書案，歇息些兒咱。

　　［做睡科，魂旦上，唱］「雙調(diào)。新水令」我每日哭啼啼守住望鄉(xiāng)臺，急煎煎把仇人等待，慢騰騰昏地里走，足律律旋風(fēng)中來，則被這霧鎖云埋，攛掇的鬼魂快。

　?。刍甑┩?，云］門神戶尉不放我進(jìn)去。我是廉訪使竇天章女孩兒，因我屈死，父親不知，特來托一夢與他咱。

　　［唱］「沉醉東風(fēng)」我是那提刑的女孩，須不比現(xiàn)世的妖怪。怎不容我到燈影前，卻攔截在門（木呈）外？

　?。圩鼋锌?，云］我那爺爺呵，

　?。鄢萃髯杂袆輨鹋?，把俺這屈死三年的腐骨骸，怎脫離無邊苦海！

　　［做入見哭科，竇天章亦哭科，云］端云孩兒，你在那里來？

　?。刍甑┨撓拢荩鄹]天章做醒科，云］好是奇怪也，老夫才合眼去，夢見端云孩兒恰便似來我跟前一般，如今在那里？

　　我且再看這文卷咱。

　　［魂旦上，做弄燈科］［竇天章云］奇怪，我正要看文卷，怎生這燈忽明忽滅的！張千也睡著了，我自己剔燈咱。

　?。圩鎏逕?，魂旦翻文卷科，竇天章云］我剔的這燈明了也。再看幾宗文卷。一起犯人竇娥藥死公公。

　　［做疑怪科，云］這一宗文卷，我為頭看過，壓在文卷底下，怎生又在這上頭？這幾時(shí)問結(jié)了的，還壓在底下，我別看一宗文卷波。

　?。刍甑┰倥獰艨疲]天章云］怎么，這燈又是半明半暗的，我再剔這燈咱。

　　［做剔燈，魂旦再翻文卷科，竇天章云］我剔的這燈明了，我另拿一宗文卷看咱。一起犯人竇娥藥死公公。呸！好是奇怪！

　　我才將這文書分明壓在底下，剛剔了這燈，怎生又翻在面上？莫不是楚州后廳里有鬼么？便無鬼呵，這樁事必有冤枉。將這文卷再壓在底下，待我另看一宗如何？ 　?。刍甑┯峙獰艨?，竇天章云］怎生這燈又不明了？敢有鬼弄這燈？我再剔一剔去。

　　［做剔燈科，魂旦上，做撞見科，竇天章舉劍擊桌科，云］呸！我說有鬼！兀那鬼魂，老夫是朝廷欽差帶牌走馬肅政廉訪使，你向前來，一劍揮之兩段。張千，虧你也睡的著，快起來，有鬼有鬼。兀的不嚇殺老夫也。

　　［魂旦唱］「喬牌兒」則見他疑心兒胡亂猜，聽了我這哭聲兒轉(zhuǎn)驚駭。哎，你個(gè)竇天章恁的威風(fēng)大，且受你孩兒竇娥這一拜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兀那鬼魂，你道竇天章是你父親，受你孩兒竇娥拜，你敢錯(cuò)認(rèn)了也！我的女兒叫做端云，七歲上與了蔡婆婆為兒媳婦。你是竇娥，名字差了，怎生是我女孩兒？

　?。刍甑┰疲莞赣H，你將我與了蔡婆婆家，改名做竇娥了也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你便是端云孩兒，我不問你別的，這藥死公公，是你不是？ 　?。刍甑┰疲菔悄愫簛怼?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噤聲，你這小妮子，老夫?yàn)槟闾淇薜难垡不?，憂愁的頭也白了，你（戔刂）地犯了十惡大罪，受了典刑。我今日官居臺省，職掌刑名，來此兩淮審囚刷卷，體察濫官污吏，你是我親生之女，老夫?qū)⒛阒尾坏模踔嗡?？我?dāng)初將你嫁與他家呵，要你三從四德：三從者，在家從父，出嫁從夫，夫死從子。四德者，事公姑，敬夫主，和妯娌，睦街坊。今三從四德全無，（戔刂）地犯了十惡大罪。我竇家三輩無犯法之男，五世無再婚之女，到今日被你辱沒祖宗世德，又連累我的清名。你快與其我細(xì)吐真情，不要虛言支對，若說的有半厘差錯(cuò)，牒發(fā)你城隍祠內(nèi)，著你永世不得人身，罰在陰山，永為餓鬼。

　?。刍甑┰疲莞赣H停嗔息怒，暫罷狼虎之威，聽你孩兒慢慢的說一遍咱。我三歲上亡了母親，七歲上離了父親，你將我送與蔡婆婆做兒媳婦。至十七歲與夫配合，才得兩年，不幸兒夫亡化，和俺婆婆守寡。這山陽縣南門外有個(gè)賽盧醫(yī)，他少俺婆婆二十兩銀子。俺婆婆去取討，被他賺到郊外，要將婆婆勒死，不想撞見張?bào)H兒父子兩個(gè)，救了俺婆婆性命。那張?bào)H兒知道我家有個(gè)守寡的媳婦，便道：「你婆兒媳婦既無丈夫，不若招我父子兩個(gè)?！拱称牌懦跻膊豢?，那張?bào)H兒道：「你若不肯，我依舊勒死你?！拱称牌艖峙?，不得已含糊許了。只得將他父子兩個(gè)領(lǐng)到家中，養(yǎng)他過世。有張?bào)H兒數(shù)次調(diào)戲你女孩兒，我堅(jiān)執(zhí)不從。那一日俺婆婆身子不快，想羊肚兒湯吃，你孩兒安排了湯。適值張?bào)H兒父子兩個(gè)問病，道：「將湯來我嘗一嘗。」

　　說：「湯便好，只少些鹽醋?！官嵉奈胰ト←}醋，他就暗地里下了毒藥，實(shí)指望藥殺俺婆婆，要強(qiáng)逼我成親。不想俺婆婆偶然發(fā)嘔，不要湯吃，卻讓與老張吃，隨即七竅流血藥死了。張?bào)H兒便道：「竇娥藥死了俺老子，你要官休要私休？」

　　我便道：「怎生是官休？怎生是私休？」他道：「要官休，告到官司，你與俺老子償命。若私休，你便與我做老婆?！鼓愫罕愕溃骸负民R不備雙鞍，烈女不更二夫，我至死不與你做媳婦，我請?jiān)负湍阋姽偃ァ！顾麑⒛愫和系焦僦?，受盡三推六問，吊拷繃扒，便打死孩兒也不肯認(rèn)。怎當(dāng)州官見你孩兒不認(rèn)，便要拷打俺婆婆；我怕婆婆年老，受刑不起，只得屈認(rèn)了。因此押赴法場。將我典刑。你孩兒對天發(fā)下三樁誓愿：第一樁要丈二白練掛在旗槍上，若系冤枉，刀過頭落，一腔熱血休滴在地下，都飛在白練上；第二樁，現(xiàn)今三伏天道，下三尺瑞雪，遮掩你孩兒尸首；第三樁，著他楚州大旱三年。果然血飛上白練，六月下雪，三年不雨，都是為你孩兒來。

　　［詩云］不告官司只告天，心中怨氣口難言，防他老母遭刑憲，情愿無辭認(rèn)罪愆。三尺瓊花骸骨掩，一腔熱血練旗懸，豈獨(dú)霜飛鄒衍屈，今朝方表竇娥冤。

　?。鄢荨秆銉郝洹鼓憧催@文卷曾道來不道來，則我這冤枉要忍耐如何耐？我不肯順?biāo)?，倒著我赴法場；我不肯辱祖上，倒把我殘生壞?！傅脛倭睢寡剑袢諅€(gè)搭伏定攝魂臺，一靈兒怨哀哀。父親也，你現(xiàn)掌著刑名事，親蒙圣主差。端詳這文冊，那廝亂綱常當(dāng)合敗。便萬剮了喬才，還道報(bào)冤仇不暢快。

　　［竇天章做泣科，云］哎，我屈死的兒夜，則被你痛殺我也！我且問你：這楚州三年不雨，可真?zhèn)€是為你來？ 　?。刍甑┰疲菔菫槟愫簛?。

　　［竇天章云］有這等事！到來朝我與你做主。

　　［詩云］白頭親苦痛哀哉，屈殺了你個(gè)青春女孩，只恐怕天明了你且回去，到來日我將文卷改正明白。

　　［魂旦暫下］［竇天章云］呀，天色明了也。張千，我昨日看幾宗文卷，中間有一鬼魂來訴冤枉。我喚你好幾次，你再也不應(yīng)，直恁的好睡那。 　?。蹚埱г疲菸倚∪藘蓚€(gè)鼻子孔一夜不曾閉，并不聽見女鬼訴什么冤狀，也不曾聽見相公呼喚。

　?。鄹]天章做叱科，云］（口退），今早升廳坐衙，張千，喝攛廂者。

　?。蹚埱ё鲞汉瓤疲疲菰谘萌笋R平安，抬書案。

　　［稟云］州官見。

　　［外扮州官入?yún)⒖疲荩蹚埱г疲菰摲坷舻湟姟?

　?。鄢蟀缋羧?yún)⒁娍疲荩鄹]天章云］你這楚州一郡，三年不雨，是為著何來？

　?。壑莨僭疲葸@個(gè)是天道亢旱，楚州百姓之災(zāi)，小官等不知其罪。

　?。鄹]天章做怒科，云］你等不知罪么！那山陽縣有用毒藥謀死公公犯婦竇娥，他問斬之時(shí)，曾發(fā)愿道：

　　「若是果有冤枉，著你楚州三年不雨，寸草不生?！箍捎羞@件事？

　?。壑莨僭疲葸@罪是前升任桃州守問成的，現(xiàn)有文卷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這等糊突的官，也著他升去！你是繼他任的，三年之中，可曾祭這冤婦么？

　?。壑莨僭疲荽朔赶凳異捍笞?，元不曾有祠，所以不曾祭得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昔日漢朝有一孝婦守寡，其姑自縊身死，其姑女告孝婦殺姑。東海太守將孝婦斬了。只為一婦含冤，致令三年不雨。后于公治獄，仿佛見孝婦抱卷哭于廳前，于公將文卷改正，親祭孝婦之墓，天乃大雨。今日你楚州大旱，豈不正與此事相類？

　　張千，分付該房僉牌下山陽縣，著拘張?bào)H兒、賽盧醫(yī)、蔡婆婆一起人犯，火速解審，毋得違（忄吳）片刻者。

　?。蹚埱г疲堇頃?。

　?。巯拢荩鄢蟀缃庾友簭?bào)H兒、蔡婆婆，同張千上，稟云］山陽縣解到審犯聽點(diǎn)。

　　［竇天章云］張?bào)H兒。

　　［張?bào)H兒云］有。

　　［竇天章云］蔡婆婆。 　　［蔡婆婆云］有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怎么賽盧醫(yī)是緊要人犯不到？

　?。劢庾釉疲葙惐R醫(yī)三年前在逃，一面著廣捕批緝拿去了，待獲日解審。

　　［竇天章云］張?bào)H兒，那蔡婆婆是你的后母么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母親好冒認(rèn)的？委實(shí)是。 　?。鄹]天章云］這藥死你父親的毒藥，卷上不見有合藥的人，是那個(gè)的毒藥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是竇娥自合就的毒藥。 　?。鄹]天章云］這毒藥必有一個(gè)賣藥的醫(yī)鋪，想竇娥是個(gè)少年寡婦，那里討這藥來？張?bào)H兒，敢是你合的毒藥么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云］若是小人合的毒藥，不藥別人，倒藥死自家老子？

　　［竇天章云］我那屈死的兒（口樂），這一節(jié)是緊要公案，你不自來折辯，怎得一個(gè)明白，你如今冤魂卻在那里？

　?。刍甑┥?，云］張?bào)H兒，這藥不是你合的，是那個(gè)合的？

　?。蹚?bào)H兒做怕科，云］有鬼有鬼，撮鹽入水，太上老君，急急如律令，敕。

　?。刍甑┰疲輳?bào)H兒，你當(dāng)日下毒藥在羊肚兒湯里，本意藥死俺婆婆，要逼勒我做渾家，不想俺婆婆不吃，讓與你父親吃，被藥死了，你今日還敢賴哩！

　?。鄢荨复〒埽咀浚姑鸵娏四氵@吃敲材，我只問你這毒藥從何處來？你本意待暗里栽排，要逼勒我和諧，倒把你親爺毒害，怎教咱替你耽罪責(zé)？

　?。刍甑┳龃驈?bào)H兒科］［張?bào)H兒做避科，云］太上老君，急急如律令，敕。大人說這毒藥必有個(gè)賣藥的醫(yī)鋪，若尋得這賣藥的人來，和小人折對，死也無詞。 　?。鄢蟀缃庾咏赓惐R醫(yī)上，云］山陽縣續(xù)解到犯人一名賽盧醫(yī)。

　?。蹚埱Ш仍疲莓?dāng)面。 　?。鄹]天章云］你三年前要勒死蔡婆婆，賴他銀子，這事怎么說？ 　?。圪惐R醫(yī)叩頭科，云］小的要賴蔡婆婆銀子的情是有的，當(dāng)被兩個(gè)漢子救了，那婆婆并不曾死。 　　［竇天章云］這兩個(gè)漢子你認(rèn)的他叫做什么名姓？

　　［賽盧醫(yī)云］小的認(rèn)便認(rèn)的，慌忙之際，可不曾問他名姓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現(xiàn)有一個(gè)在階下，你去認(rèn)來。

　?。圪惐R醫(yī)做下認(rèn)科，云］這個(gè)是蔡婆婆。 　?。壑笍?bào)H兒云］想必這毒藥事發(fā)了。 　　［上云］是這一個(gè)，容小的訴稟：當(dāng)日要勒死蔡婆婆時(shí)，正遇見他爺兒兩個(gè)，救了那婆婆去。過得幾日，他到小的鋪中討服毒藥，小的是念佛吃齋人，不敢做昧心的事，說道：「鋪中只有官料藥，并無什么毒藥?！顾捅犞鄣溃骸改阕蛉赵诮纪庖账啦唐牌牛彝夏阋姽偃??！剐〉囊簧钆碌氖且姽?，只得將一服毒藥與了他去。小的見他生相是個(gè)惡的，一定拿這藥去藥死了人，久后敗露，必然連累，小的一向逃在涿州地方，賣些老鼠藥。剛剛是老鼠被藥殺了好幾個(gè)，藥死人的藥，其實(shí)再也不曾合。

　?。刍甑┏荨钙叩苄帧鼓阒粸橘囏?cái)，放乖，要當(dāng)災(zāi)。

　?。蹘г疲葸@毒藥呵，

　?。鄢菰瓉硎悄阗惐R醫(yī)出賣張?bào)H兒買，沒來由填做我犯由牌，到今日官去衙門在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帶那蔡婆婆上來。我看你也六十外人了，家中又是有錢鈔的，如何又嫁了老張，做出這等事來？ 　?。鄄唐牌旁疲堇蠇D人因?yàn)樗麪攦簝蓚€(gè)救了我的性命，收留他在家養(yǎng)膳過世；那張?bào)H兒常說要將他老子接腳進(jìn)來，老婦人并不曾許他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這等說，你那媳婦就不該認(rèn)做藥死公公了。

　?。刍甑┰疲莓?dāng)日問官要打俺婆婆，我怕他年老受刑不起，因此（口昝）認(rèn)做藥死公公，委實(shí)是屈招個(gè)！

　?。鄢荨该坊ň啤鼓愕朗窃鄄辉?，這招狀供寫的明白。本一點(diǎn)孝順的心懷，倒做了惹禍的胚胎。我只道官吏每還復(fù)勘，怎將咱屈斬首在長街！第一要素旗槍鮮血灑，第二要三尺雪將死尸埋，第三要三年旱示天災(zāi)，咱誓愿委實(shí)大。「收江南」呀，這的是衙門從古向南開，就中無個(gè)不冤哉。痛殺我嬌姿弱體閉泉臺，早三年以外，則落的悠悠流恨似長淮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端云兒也，你這冤枉我已盡知，你且回去。待我將這一起人犯，并原問官吏，另行定罪，改日做個(gè)水陸道場，超度你生天便了。 　?。刍甑┌菘?，唱］「鴛鴦煞尾」從今后把金牌勢劍從頭擺，將濫官污吏都?xì)?，與天子分憂，萬民除害。

　　［云］我可忘了一件，爹爹，俺婆婆年紀(jì)高大，無人侍養(yǎng)，你可收恤家中，替你孩兒盡養(yǎng)生送死之禮，我便九泉之下，可也瞑目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好孝順的兒也。

　　［魂旦唱］囑付你爹爹，收養(yǎng)我奶奶，可憐他無婦無兒誰管顧年衰邁。再將那文卷舒開，

　　［帶云］爹爹，也把我竇娥名下，

　?。鄢萸赖挠诜锩麅焊?。

　?。巯拢荩鄹]天章云］喚那蔡婆婆上來。你可認(rèn)得我么？

　?。鄄唐牌旁疲堇蠇D人眼花了，不認(rèn)的。

　?。鄹]天章云］我便是竇天章。適才的鬼魂，便是我屈死的女孩兒端云。你這一行人，聽我下斷： 　　張?bào)H兒毒殺親爺，奸占寡婦，合擬凌遲，押赴市曹中，釘上木驢，剮一百二十刀處死。升任州守桃杌，并該房吏典，刑名違錯(cuò)，各杖一百，永不敘用。賽盧醫(yī)不合賴錢勒死平民，又不合修合毒藥，致傷人命，發(fā)煙瘴地面，永遠(yuǎn)充軍。蔡婆婆我家收養(yǎng)，竇娥罪改正明白。

　　［詞云］莫道我念亡女與他滅罪消愆，也只可憐見楚州郡大旱三年。昔于公曾表白東海孝婦，果然是感召得靈雨如泉。豈可便推諉道天災(zāi)代有，竟不想人之意感應(yīng)通天。今日個(gè)將文卷重行改正，方顯的王家法不使民冤。

　　題目秉鑒持衡廉訪法正名感天動(dòng)地竇娥冤